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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时间:2022-09-2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是叔本华的名著,它是哲学书林中的关云长,单骑走千里,匹马过五关,孤独地创立了一个崭新的思想体系,为未来新哲学的发展开辟了一条阳关大道。总之,如上所言,我们所感受的外在世界只是作为表象而存在的世界,叔本华认为,这是他哲学的第一条真理,而且是比其他任何真理都要普遍和绝对的真理。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是叔本华的名著,它是哲学书林中的关云长,单骑走千里,匹马过五关,孤独地创立了一个崭新的思想体系,为未来新哲学的发展开辟了一条阳关大道。

—作为表象的世界—

叔本华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开宗明义地说:“世界是我的表象。”

这也是他全部哲学的基点。

应如何理解这个基点呢?这还要从康德谈起。

叔本华的哲学起点是康德,具体地说,是康德对世界的划分,因此我们可以从康德推导出叔本华的哲学。

我们知道,康德认为世界分为两重:一重是现象;另一重是物自体。那物自体是不可知的,我们唯知其存在,而它其余的一切皆属不可言说之神秘,人甚至不可考问之。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极目所见之一切——从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到大海啊我的故乡都是现象,我们人类可能认而识之的尽在于此。

依照康德的划分,叔本华也将世界分为两重:一重为表象的世界,另一重则是意志的世界。

什么是表象的世界呢?很简单,叔本华的表象实际上就是康德的现象,二者是同物而异名,因此叔本华的表象世界也就是康德的现象世界了。

然而叔本华对于另一个世界——意志世界——的说法却与康德的物自体大相径庭。

我们已经知道,在康德看来,那个物自体是十分神秘的,我们不惟不知,连问都不能问。但叔本华则认为那个物自体实际上就是我们的意志,也只是我们的意志,而世界就分成这样的两面:一面始终是表象,而另一面则始终是意志。

这样我们就可以分两部分来讲叔本华的“世界观”了,第一部分是“作为表象的世界”,而另一部分则是“作为意志的世界”。

我们现在就来讲第一部分:作为表象的世界,下节再讲作为意志的世界。

作为表象的世界也即是世界是我的表象。

叔本华认为,所谓表象就是我们的感性、知性和理性所察觉的一切,也就是说,我们用一切认识事物的手段——不管是感性还是理性——所认识的一切事物都是我们的表象。请注意,这里“我们的”三个字加了着重号,它的意思就是说:这些表象既是我们的,同时也是我们制造的。因此它们的存在当然依赖它们的制造者——我们。

那么,是我们的一个什么本事、一些什么器官制造了这些表象呢?叔本华说:就是我们的感官。例如我们听到鸟语,闻到花香,这个鸟语和花香就是表象,它的制造者就是我们的耳朵和鼻子。

那么如果没有我们的耳朵和鼻子呢?我们当然也就不能听到鸟语、闻到花香了。

如果仅止于上述这句话,那么谁都会同意,就像我们同意聋子听不见声音、瞎子看不见颜色一样,否则他们就不是聋子、瞎子了。但如果叔本华仅止于此,那么他也就不是叔本华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没有耳朵和鼻子,不但听不到鸟语、闻不到花香,而且根本就没有了我们用耳朵听到的鸟语、用鼻子闻到的花香!

这句话的意思大家一看就明白,而且它于他就是这个意思。这个意思用更哲学化的话说就是:不但我们的感觉依赖于我们,我们的感觉从之而来的万物也依赖于我们。

还可以用一句更具有普遍性的话来说:世界不但依赖于我们这个认识者,而且仅仅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之中,没有我们的意识也就没有我们所意识到的世界。

听到这句话,您也许会问:如果人死了,那么世界呢?叔本华会回答说:世界也死了。

因为世界万物只是我们的感觉,就像我们触摸大地、看见太阳,但我们所有的其实只是触摸到大地的手、看见太阳的眼睛。甚至于我们的身体也仅仅是我们的表象,如同外物一样,它只是我们所见、所闻与所触到的东西,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什么独立自在的太阳、大地和身体。不但我们所感觉到的事物如此,就是我们用理性所认识到的一切同样如此。例如开普勒以为他理解了行星运动的规律、达尔文以为他理解了物种进化的规律。但实际上他们真正理解的不是什么行星运转、物种进化的规律,只是他们用来认识的那个理性而已。

总之,如上所言,我们所感受的外在世界只是作为表象而存在的世界,叔本华认为,这是他哲学的第一条真理,而且是比其他任何真理都要普遍和绝对的真理。

—作为意志的世界—

康德认为没有任何办法可以了解自在之物。叔本华承认存在着这样一个彼岸世界,但认为它不是不可知的,而是可以在此岸与彼岸之间建筑起一条桥梁,它将导引我们从此岸世界走到彼岸世界,去探究那些神秘的物自体。

那么这座桥是如何建筑起来的呢?首先建造它的不可能是理性,这康德早已说过了,这是逼它做力所不及的事,势必会陷入谬误之中而不能自拔。就像强迫弱不禁风的林黛玉做女子举重运动员一样,不但夺不了冠军,反会断送了卿卿性命。

那么究竟何者能令人类建造起达到彼岸世界的桥梁呢?叔本华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它就是那同外在世界没有关系的纯粹主观的直觉。

叔本华告诉我们:只有通过这种直觉才能找到事物的本质、才能建筑起通向彼岸世界的钢铁大桥、才能找到躲藏在那里的自在之物。

这时也许有人问:这个直觉只是对自我的直觉,它怎么能认识外在于我们的自在之物——物自体呢?

叔本华说,这是因为在直觉里,整个现象世界、我们自己和物自体被压缩了,成为一个整体。这就是说在直觉里现象即自我、自我即物自体、现象即物自体,它们已经由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变成了新的三位一体了。

这个新三位一体就是意志。

当现象、自我与物自体合而为一,就变成了我们自身——意志,这时我们自身不再是一个认识的主体或者客体,而是以直接展示自己内在本质的意志而出现的。

这句话也可以这样说:当意志展现自己时,它并不是用传统的、我们所习惯的形式,例如以主体与客体、精神与肉体的形式,而是干干脆脆地将自己内在的本质直接地呈现在我们眼前,就像婴儿刚刚从黑暗的子宫里来到这个世界,它是赤条条的,因此也是直接地、毫无隐讳地展现自己,并且自豪地说:“我就是意志!”

这个意志是人的本质。

意志是欲望、本能、意愿、倾向,还有冲动等的叠加,这些东西叠加起来后不但构成了意志,也构成了人的本质。因为我们人,叔本华说,实质上并不是一个有意识的、智慧的理性生物,而是在这个下面的无意识的、非理性的生命之冲动。可以打个比方说,意志就像一个饿了三天、看见面前终于有了一只肥烧鹅的大汉,他有要把烧鹅吃掉的冲动,此时他的冲动就如意志之冲动。

这是什么样的冲动呢?不言而喻,它是剧烈的、自发的、永恒不息的,而且迫不及待的冲动——这便是生命之意志。

这种生命之意志占据着——也许是默默地占据着——我们全部的生命,展现着生命的本质,也就是人的本质。

我们每个人正是因为有了意志这个本质才能成为人,我们可以如此宣称:“我有意志,所以我存在。”

除了是人的本质外,这个作为自我、现象与物自体之融和的意志当然也是物自体,并且是唯一的物自体。作为物自体它也是一切现象之根基。这样,再一次地,人自我、自在之物、现象在意志里就完美地统一了。

当一切统一之后,这个意志就成了唯一的自在之物、唯一真正的实在,也是万物唯一的始基,除它以外,世界其余的一切不过是表象,包括我的身体和世界万物,意志是世界之王、万物之母。

—作为痛苦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作为意志的世界,意志是世界之本,那么,这个生活于作为意志的世界的人的生活又如何呢?

叔本华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一、人生就是痛苦;二、这痛苦是无可避免的。

其原因一言以蔽之,就是生命意志,是生命意志使一切如此。

我们知道,人是生命意志的体现,我们的生命之中充盈着生命意志,它决定着我们一切行为的趋向。

与此同时,这个生命意志又是自发的、无条件的、非理性的和盲目的,它有多种表现形式,第一个表现形式就是珍视生命、不惜一切手段使自己的生命不受威胁。

我们可以将生命的这种表现形式称作生存意志,生存意志就是生命生存的愿望,是要求生命最大限度地延续生命的欲望。用弗洛伊德的话来说,人们都拥有一种“生存本能”,这是人类的第一本能。

生命意志的另一表现形式就是对幸福、快乐的不可遏止的、永不停息的渴求。在这种快乐之中,首推对性享乐的欲求,性冲动乃是生命的内在活力,它居于人类心灵深处,是人类的另一种本性。

这种对生命的无限珍视、对快乐的不懈追求对于人类而言是理所当然、无可避免的,这一方面造成了人类个体——你、我、他——得以拥有生命,并且享受生之快乐,但另一方面它也带来了许多其他后果。

后果之一就是产生了利己主义,叔本华认为这是人类一切行为的根本特点。利己主义使得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求得行为人的一己之快乐、避免一己之痛苦,这种对于个人幸福的渴望乃是生命的形式,乃是生命中一切行为的共性。同时这也是生命意志要求的结果,生命意志要求我们去满足一切匮乏,以求取幸福。

然而,“幸福不是毛毛雨”,不是站到露天底下幸福像雨一样淋到头上,它需要许多条件,我们也要付出代价,并且,纵使人这样做了,可能仍追求不到幸福。

这时又会怎样呢?

叔本华说:这时人就会产生痛苦。所以人们追寻幸福的结果却是追求到痛苦,而这痛苦,归根到底是生命意志造就的,是生命意志产生了痛苦。

前面说,痛苦来自匮乏,那么是不是说,如果这匮乏得到了满足,人就能幸福了呢?

也不是!因为我们说“这匮乏得到了满足”,并不是指“所有的匮乏得到了满足”,而是指“当前这个匮乏得到了满足”。也许我们在这个匮乏得到满足之后有片刻的“幸福”,然而它像白驹过隙一样,转瞬即逝。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当一个匮乏得到满足后,自然而然地,人马上便会有了新的匮乏,于是就有了新的不满、造成了新的痛苦,那如美梦般的幸福便成了黄粱一梦,梦醒时分发现人生还是只有痛苦。

这样的例子在我们的周围,甚至在我们自己的生活之中是举不胜举、随处可见的。例如一个高中生先是为了考上大学而奋斗,为之必得经历艰苦的学习、通过繁难的考试。考上大学后,以为总算可以轻松了吧,但很快发现新的需要来到眼前,例如门门考试得A、拿奖学金、当学生会干部。得到这些后,他还没有得意三分钟,便发现自己又有了新的匮乏——没有女朋友。眼睁睁看着其他同学臂弯里女友的纤纤玉手,他那心里的痛苦真像火烧一样哩。

如果得到了女朋友呢?他又满足了吗?当然不,因为他漫长的人生道路还刚刚开始,匮乏也刚刚开始……

为什么如此呢?为什么人不断有新欲望、新匮乏、新痛苦呢?叔本华说:不是别的,只是这不断地欲求是生命意志的本质。古人云:得陇望蜀,人之常情。这不但是人之常情,更是意志之常情,实际上正是这意志之常情使人有了“得陇望蜀”的常情。

人就像钟摆一样,在匮乏与欲望之间来回摆动,新的满足只会带来新的匮乏,如此循环不已。

总而言之一句话——人生即苦。

—超脱苦海之道—

面对如此痛苦的人生,难道我们真的毫无希望了吗?真的没有趋乐避苦的良方了吗?

叔本华又回答:不是,但也是!

说“不是”,因为叔本华认为,人类根本不可能真的“趋乐”,因为如前所言,痛苦来自生命意志,只要生命意志依然存在并且展现它的本质——痛苦,那么人生就不可能笑起来、快乐起来。这就是说:人生就是困乏、痛苦、哀怨、折磨和死亡种种痛苦之和,这是命中注定的。

说“是”,因为我们虽然不可能趋乐,但却可以避苦。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用种种方式逃脱人生的苦难,达到一个虽不快乐但也没有痛苦的人生。

如何避苦呢?叔本华告诉我们,这其实很简单。前面我们已经说过,人类痛苦的根源在于人的生命意志,因此,避苦的基本原则也就是放弃我们的生命意志。

我们要同令我们去追求所谓幸福的生命意志决斗,只要我们战胜了它、扼制住了生命意志,就再也没有什么痛苦与恐惧束缚我们了。如果把痛苦比作一股从地底涌将出来的泉水,那么一旦我们克服了生命意志,那也就是堵塞了痛苦之泉的泉眼。

那么如何才能战胜生命意志呢?

叔本华给我们指明了六条救治之道。其中前三条是治标,后三条是治本。

前三条是:哲学、艺术、宗教,它们都能令我们克制生命意志。

第一条是哲学之道。这个哲学在这里可以用另一个词来表达,理性。叔本华认为,理性完全可以驾驭意志。理性能令我们用一种更加清醒的态度看待人生,那些表面看来足以引起我们痛苦的事,当理性温柔地一抚,我们的痛苦就可能平复下来,痛苦也就消失了。

理性既然能驾驭意志,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才能获得这种理性呢?叔本华教给我们的方法是读书,读哲学书,并且读哲学大师的原著。他说,只有从哲学大师们的原著那里才能找到哲学与智慧,找到能驾驭意志的理性。

一旦我们通过哲学达到了这种理性之境,我们就能超脱意志强加给我们的种种欲望,从而也就超脱了痛苦。

第二条是艺术之道。

叔本华认为,艺术作品所揭示的并不是现实的事物,而是理想化的事物,这个理想化当然也意味着事物中包含着理念,它是事物一种理性的、普遍的美,其中不掺杂任何个人的意志。通过这种艺术的表现手法我们就能从艺术中得到某种超脱个人意志的东西——美。超脱了个人意志的美无疑也超脱了痛苦。这样,无论是创造艺术还是欣赏艺术,都可以暂时超脱个人意志,在美的沐浴中涤除痛苦。

第三条是宗教之道。

我们知道基督教的基本特点之一就是认为人在这个世界出生之时就带有了“原罪”,这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这个原罪起源于上帝所造的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所致。从这时候起,人类就有了自己的意志,从而就有了原罪。这个原罪也可以说是人对意志的肯定与强调。自从有了这意志之后,人类的一切欲望便蜂拥而来,导致了痛苦。这些都是意志作用的后果。

如何求得解脱呢?我们可以看到,从很早起,基督教便宣扬一种对基督的献身精神。就是克制人类那些平常的欲望,尤其是性欲,甚至将这种克制发挥到极端。我们从基督教那些苦修士们身上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或者躲在碎玻璃上打滚,或者用鞭痛打自己,总之用尽各种使自己痛苦的法子来表达对上帝的虔诚。

同样,在基督教理论里,人类是很难在人间获得幸福的,就像虔诚的葛朗台太太在临终前对女儿说的:“孩子,幸福只在天上,你将来会知道的。”人死亡之时就是可能获得幸福之日。

以上基督教的种种解脱之法有一个共同特点:禁欲。它试图通过禁止人类各种自然的欲望,例如性欲与口腹之欲来达到对尘世痛苦的解脱。

这一切也就是对人类生命意志的直接否定,这与前面两条解救之道可谓殊途同归。

佛教认为,人生就是苦,生老病死皆是苦,苦的根源在于人有欲,因此只有清心寡欲才能解脱尘世之苦。

佛教还有一种特殊的境界,叫涅槃,它是佛家修行的最高目标。这种最高的目标实际上是什么呢?是死亡。不过它同一般的死亡大有区分。它是指一个人的修行达到最高境界之后,超脱人的生死轮回,也就是超脱了人生的一切烦恼苦难而达到了一种自我的“寂灭”。人生的一切烦恼苦难如上所言,都来自人的种种“欲”,它不但使人生疾苦,而且还使人堕入了无穷无尽的生死轮回,永远也摆脱不了这种生之苦。摆脱的唯一办法当然是通过修行达到这种无喜无忧、无生无灭的涅槃之境了,而达到这种境界就必须禁绝欲望——也就是否定、摒弃生命意志。

叔本华将这种涅槃之境看得极为玄妙崇高,视为最高的智慧,能使人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并达到彻底消灭生命意志、永远摆脱苦难人生的目的。

至此我们说完了叔本华的三条摆脱人生苦难之道。可以看出,叔本华这三条道路的确能令人克制生命意志,摆脱人生的痛苦。然而也正如我们一开始就指出的,这三种方法是只治标不治本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三种方法有缺点:它们都只压制生命意志,而不是消灭它。虽然涅槃好像有这个功效,但毕竟太难了,试想古今能达到涅槃之境的人有几个?

治本的方法就是下面要讲的后三种了。

这后三种看起来也许比前面三种都要简单,然而我相信比前面三种要更难做到。

前面三种方法的一个共同目的就是如何使人压制甚至消灭生命意志,这可以说是摆脱人生之苦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条件,是不折不扣的“充要条件”。

我不知大家看出来没有,这些方法如果追究起来,会显得很可笑,一个对哲学完全没有理解的聪明人会直截了当地说:

“既然你想了这么多的法子来要消灭生命意志,又如果你采用这种种法子的目的只是为了要消灭生命意志,那么你为什么要拐这么九曲十八弯,而不走一条直接、容易的路呢?”

“这是一条怎样的路呢?它果真直接、容易吗?”

“是的,”那个对哲学没有任何理解的聪明人毫不犹豫地说,“一点也不错,它就是——既然一切的祸根就是那个烦人的生命意志,你为什么还要它呢?”

一听这话,我不由得也“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了!是呀,我们为什么不“慧剑斩命丝”,干干脆脆地将这烦人的生命意志一刀了断了呢?

叔本华说:正是呀,于是接着便有了下面三种救人于苦难之道了。

这三种方法就是:自杀、发疯、消灭全人类。

这几种方法的意思不用说,一看就明白。至于它们为什么能够避免苦难也不用说,因为一个人自杀了,也就是死了,他连生命都没有了,哪还有什么生命意志呢?这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如果没有了生命意志,也就是没有了人生,哪还有什么人生之苦呢?

因此,这当然是一种解脱人生之苦的道路,而且还是一条不是治标而是治本的大道——它消灭了生命意志。

至于发疯,它的作用同自杀差不多。我们知道,一个人之所以发疯往往是因为发生了一些其不能承受的事情,例如爱子如命的母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车轮下;女子被爱得死去活来的男友弃之如敝屣等。这些事情是如此之痛苦——如果我们更深地研究一下,会发现这些例子实质上仍是某种欲望得不到满足——那理性和意志都不愿意承受,于是人便采取了一种既不让理性知觉又可避开意志的办法——发疯。

因为在疯狂里,一切过去的经历和它产生的痛苦都在人的脑海里消失了——这就是发疯的实质,也是发疯的意义。

这就是说,发疯像自杀一样,是通过用彻底忘却的办法来消灭生命意志的,在自杀里,生命意志随死亡而消失;在发疯里,生命意志随忘却而消失。

然而是不是仅有这两种方法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人类的生之烦恼了呢?叔本华说,还不能,因为这两种方法只能救少数人于苦难——自杀只是杀自己、发疯只是自己发疯,它只是消失了个体自己的生命意志,对旁人的生命意志则没什么影响,其他人仍然有生命意志,仍忍受着由之带来的生命之痛苦。

那怎么办呢?将整个人类放在自己心里的叔本华,他决不会因此而满足,他要找出能使全人类脱离生之苦海的妙法。

这妙法是什么呢?大家想必可以猜到:就是消灭人类的生命之源泉——生殖意志。

叔本华对人类的生殖意志可谓深恶痛绝,将之看作是人类不能全体一致、一劳永逸地解脱痛苦的根源,因为它的存在使人类不但不能将生之痛苦消灭,反而还将这种痛苦一代一代地传下去,永无脱离苦海之日。

因此,人类最好能消灭生殖意志,一旦能做到这点,人类将再也没有性爱,没有后代的繁衍了。这样的结果当然是用不了多少年,整个人类就此灭亡了。

叔本华说:这是好事,因为人类——不仅是某个人,而是人类的全体——终于丢掉生之痛苦了。下面是他的原话:

无是悬在一切美德和神圣性后面的最后鹄的,我们不应该怕它如同孩子们怕黑暗一样,我们应该驱除我们对于无所有的那种阴森森的印象,而不是回避它,如印度人那样用神话和意义空洞的字句,例如归于梵天,或佛教徒那样以进入涅槃来回避它。我们却是坦率地承认:在彻底消灭意志之后所剩下来的,对于那些通身还是意志的人们当然就是无。不过反过来看,对那些意志已倒戈而否定了它自己的人们,则我们这个如此非常真实的世界,包括所有的恒星和银河系在内,也就是——无。

这里的“无”是“死”的哲学化言说。

这是《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最后一段话,也是他认为的人类最后、最好的超脱苦海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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