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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驳克尔恺郭尔

时间:2022-08-31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黑格尔哲学是19世纪最有影响的思想体系之一。如果人们对体系性以及明晰性有所追求,那他们在克尔恺郭尔的哲学面前会感到失望。同时,克尔恺郭尔对黑格尔的批评,未必是遵从逻辑,而仅仅是遵从一种信念。但克尔恺郭尔的思考仍然是一种哲学性的思考。不过,克尔恺郭尔并未将哲学或者科学生活放入他的发展阶段中探讨,比如并未谈及从哲学到宗教生活或者从科学到宗教生活。

黑格尔哲学是19世纪最有影响的思想体系之一。在很多方面黑格尔类似于亚里士多德这样伟大的、完整的哲学家。他们的工作都具有分析的特点以及普遍和总体的性质。但黑格尔的优点也同时成为了他的缺点。他所建立的博大哲学体系使他成为巨人,也同时成为后世批评的靶子。其中重要的一种批评,即是黑格尔的著作是晦涩、无趣和缺乏个性的。克尔恺郭尔更直接批评黑格尔不住在他自己建立的大厦里,住在小木屋里。我们是否能够赞同克尔恺郭尔的话呢?黑格尔到底是居住在大厦旁边的小木屋里还是他自己就是大厦本身,他自己就是自己的庙宇?黑格尔是否懂得生命和生存?这需要我们展开涉及认知与生命之间关系的讨论。

开始“认知与生命”这对概念的探讨时,不得不再次提到在观念与立场上与黑格尔对立的克尔恺郭尔。这位“存在主义”的先驱者,在哥本哈根读大学时,曾接受过当时流行的黑格尔哲学的教育。但他此后在柏林听到谢林的课程时,倒向谢林,同意谢林对黑格尔的批评;同时,他本人运用反辩证法成为了黑格尔尖刻的哲学批评者。如果人们对体系性以及明晰性有所追求,那他们在克尔恺郭尔的哲学面前会感到失望。可以说,克尔恺郭尔的天赋更属于一位富于激情的讽刺作家。尽管他在不断地对黑格尔进行批评,但是他的思辨才能并不及黑格尔本人。他往往只是提出他对世界的观念,却很难像黑格尔这样的哲学家那样严密地为自己的观点辩护,并削尖人们观察事物的目光。他所做的,只是基于自己的宗教立场,邀请人们进入他所观察和经验的世界。如果一个人从根本上就拒绝进入这样的世界,不去感受他所感受的,不愿意去过他所提出的那种生活,那么他的立论也就失去了产生魅力和意义的可能。因此,我们如果从逻辑上探讨他和黑格尔之间的争论,也许是没有太大效果的,只能分析出他们立场的不同,从而显示出他们差异的根源。同时,克尔恺郭尔对黑格尔的批评,未必是遵从逻辑,而仅仅是遵从一种信念。

克尔恺郭尔首先猛烈反对黑格尔对基督教的理性化。他认为黑格尔没有给我们提供一个活生生的上帝,而是为之构建了一个辩证的历史。这样一种历史感导致我们无法去理解一个人作为存在生物的特性。他认为黑格尔将个体性的人的特殊存在纳入到了绝对的抽象之中。其中,每个人的具体存在的痕迹都将消失。黑格尔所完成的只是辩证法自身的非人的运动,并将这看作唯一现实。克尔恺郭尔有自己的“辩证法”,这是一种通过内在的反思和自我意识而主观达到的这种跟通常逻辑毫不相同的“辩证法”。他所要达到的目的,是通过直觉经验直接把握“存在”,保持人自身的意义。而不像黑格尔那样,产生于与现实存在毫无联系的思想幽灵。人在极端恐惧和绝望时,最容易从形而上学和宗教的角度经验到自己的“存在”。通过类似灵魂的黑夜,人才能理解自身存在的意义,因为此刻人才能决定自己是什么、该做什么。克尔恺郭尔不关心什么是知识的问题,他的着眼点是实践。

由此,我们已经可以看出,克尔恺郭尔对理性神学和形而上学的厌恶,他拒绝承认理性沉思可以解决人类经验中的基本问题。他寻求的不仅仅是理解,而是超越理解的拯救。

但克尔恺郭尔的思考仍然是一种哲学性的思考。首先他从苏格拉底那里吸收了反讽的概念,其次他的著作讨论何种生活是好的生活,他用新的生活等级排序(精神理想发展的三阶段:美学阶段、伦理阶段、宗教阶段。他把宗教的人看作人类的最高阶段。他和黑格尔从不同角度来谈论人类精神的发展阶段,但在哲学谈论方式上有相似之处)代替了旧的排序,这一切正是哲学家的工作。不过,克尔恺郭尔并未将哲学或者科学生活放入他的发展阶段中探讨,比如并未谈及从哲学到宗教生活或者从科学到宗教生活。那么,他可能从开始就排除了智力发展对人类困境的解救可能性,虽然他和其他哲学家一样关注价值、自我认知以及自我超越的问题。

那么哲学家克尔恺郭尔和黑格尔的分歧,在于他们二人都思考人和精神的发展,探讨最好的生活方式,但克尔恺郭尔的著述所展示的是自由的个人的发展,这种发展是由个人的抉择体现的(一个人必须自己决定是否从审美生活领域上升到伦理生活领域,并从这一阶段再上升到宗教生活领域。同时这种上升并不止于一种神秘经验,而是积极的信仰活动,是在决定、肯定之中接近的)。他否定集体或社会解决人类生活精神问题的可能性,每个人的道路是孤独、唯一的;而黑格尔展示的是绝对精神的历史和自我发展的必然表现。

克尔恺郭尔似乎对这个世界之中的自我发展和理想已经完全幻灭了。“万物皆依附于本身以便成为某一运动的一个部分;在事物总体中人们注定要丧失自身,在世界史中,被一个魔术之巫道弄得令人着迷又蒙受欺骗;没有一个人想要成为一个个体存在的人。因此,或许会有许多人继续依恋黑格尔的尝试,甚至通过那些已经达到一个洞见的人们进到他的成问题的哲学特征中。真担心他们是否成为特别存在着的人。他们将不留痕迹地消失,以免少量的评论杂志甚至新闻能够发现他们,而对于所有融于世界历史的思辨哲学家毫无所言。作为特殊的人的存在,他们担心他们将注定比在这个国家的个人的存在更孤立和更加遗忘存在;如果一个人离开黑格尔,他将不会甚至不能给他写一封信。”(《非科学的最后附言》)

但克尔恺郭尔对黑格尔的批评,并不是不可反驳的。

首先,黑格尔的哲学是一种流动的哲学,类似于苏格拉底和赫拉克利特(可以说克尔恺郭尔和黑格尔从苏格拉底身上吸取了不同的东西)。当然,黑格尔的流动与前人不同。历史意味着发展;历史变化的规律并不是同一个不变规律的不断重复,而是一种前进的发展。每一个阶段是前一个阶段的必然结果,但又和前一个阶段不同。在这种流动之中,抽象或者僵死只存在于矛盾的时刻;就是说当事物处在虚假性中,无法抓住那更丰富、更具体的形态时,就处在抽象和僵死的位置上。任何事物都是如此,它们不能处在一种纯粹特殊的情况下,否则它们就不可能成为实在的。比如一个人,只有在他放弃了对个体唯一性要求,并且愿意把自己作为他所属的社会总体的一个方面的情况下,他才成为一个人。在黑格尔哲学中,具体(concneteness)和特殊(particularity)是相反的概念。纯粹特殊的东西是抽象的,只有具体普遍的东西才是充分真实的。理念是通过特殊的过程来实现的,但这些特殊的过程又从来不是“实在”的。如果不理解黑格尔的这种区分,那么很容易忽视黑格尔哲学中的生命因素,一种对一切事物的可变性的思考。正如歌德笔下的浮士德,他永恒地在不完全之中追求一样。黑格尔的“绝对”是一种不可达到的理念,只能被理解为一种应被无穷追求、永远难以被达到和完全理解的目标。黑格尔的哲学从这方面说如同一部哲学《浮士德》。黑格尔的哲学中的生命,其性质既是理智的、又是伦理的、形而上学的。这样一种生命感是克尔恺郭尔所忽视了的。实际上,希腊罗马、犹太教、基督教中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并没有在黑格尔这里消失,正是黑格尔准确理解并展示出了它们的内在意义。

其实,生命不体现在变革与斗争中,又体现在哪里呢?黑格尔很容易被看作一个保守主义者;尤其在他后期,他越来越强调了作为文化载体的传统和稳定的制度的重要性。但是按照黑格尔自己的理由来看,对传统和制度的必然改造,难道不是一种生活的事实吗?如果一定要用通行的话语来描述,那也只能说黑格尔的哲学是保守与革命并存。虽然黑格尔的个人意图是支持传统,但他同时意识到,他所代表的那种时代精神正趋于终结。如果我们理解了历史发展的辩证特性,那么历史感并不会否弃我们自己的个体意识,或者说,历史感并不会否弃我们自己和我们前辈的规定之间的差别。只有通过对历史的记录加以反思,并赋予发生的东西以一种方向或目的的时候,我们才能达到历史的形而上学。它此刻是在精神的形式下被辩证思考的结果,是精神本身的观念结构的作用。把历史视为对立力量之间的斗争,这正是活力的一种发生形态。

接下来,如果人们理解了黑格尔的自由概念,也许会对他所把握的生命意识有更公正的理解。自由在黑格尔看来是实现自我的力量,自我是一种具有规定性的倾向和能力的人格,这些倾向和能力完全依靠个体从他生活的社会中获得的训练和教育。任意妄为绝不是自由而是自由的最纯粹的抽象。走向自我认识和自我教养的第一步,是对生活在一种历史地进化着的共同体之中的成员的认识。只有这样,人们才发现自己是个完整的人的存在。自由的人能够使自己和国家赋予他的义务和责任同一起来。粗浅地看,黑格尔的“自由”哲学一方面是对国家的外在的从属,甚至是屈从;另一方面是知识精英内在的精神自由。其实,在黑格尔看来,对国家赋予的那些制度化义务的遵从,只是自我教养的一个方面。当然,体现在社会制度中的“客观的理性”,有时可能只不过是由积累起来的习惯和规则所构成的一种沉重的负担,这些习惯和规则已经不再适合潜在的“精神的功能”。黑格尔这样一位哲学家经常意识到这种危险,并将其置入对人的自由问题的深思之中。

从宗教哲学方面来看,克尔恺郭尔对黑格尔的攻击,也可以得到很好的辩解。他攻击黑格尔对《新约》中基督观念的理性改造,只是通向基督教文化的世俗化,从而是最终放弃基督教文化的又一步。但我们知道,黑格尔认为,原始基督教的世界观,对那些有思想之人而言,已不再是一种活生生的宗教了。这些人在经历了理性和启蒙的时代之后,仍做基督徒的唯一可能性,只能是建立在宗教哲学所提供的理性的基础之上。在黑格尔看来,除非复活古希腊的政治制度,否则便不存在复兴早期基督教的宗教观点的可能。那么这一切谈论,不是着眼于现实性和人类的活力本身,又是基于什么呢?

最后,来分析他们分歧的根源,也就是生命和认知、信仰与理性的对立。黑格尔哲学具亚里士多德和理性神学背景,而克尔恺郭尔具原始基督教和德尔图良背景。克尔恺郭尔不认为理论的生命是生命,这在希腊人看来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希腊人认为理性生活是一种最高级的生活。克尔恺郭尔如何反对这种看法呢?

在谈到理性生活时,亚里士多德说:“对人来说这是一种更高级的生活,我们不是作为人而过这种生活,而是作为神圣的东西在我们之中。他和组合物的差别有多么巨大,这种活动和其他德性的挥动的差别也有多么巨大。如若理智对人来说就是属神的,那么合于理智的生活相对于人的生活来说就是神的生活。不要相信这样的俗话,作为人就要想人的事情,作为有死的东西就想有死的事情,而是要竭尽全力去争取不朽,按照自身中最强大部分而生活。它体积虽小,但能量巨大,其尊荣远超过一切。它也许就是每个人的存在,因为这是它主导的、较好的部分。”(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1178a)

古希腊人如亚里士多德,曾做过深思熟虑的陈述,即人生的目的是“实现活动”,而沉思生活是最高的实现活动。黑格尔站在亚里士多德和理性神学的背景上认识生命,自然和克尔恺郭尔的认识不同,那么我们怎么能直接说黑格尔不懂生命呢?事实上,如果我们站在上述背景来看黑格尔,他乃是最懂得生命的人。在某种意义上,从黑格尔哲学出发甚至可以理解信仰者的精神状态,亦即绝对的主观性的状态。克尔恺郭尔的思想,不过是黑格尔体系的一个碎片(“主观精神”和“宗教”中的一部分)。它或许是锋利的,但它割伤不了整体。而黑格尔的思想,恰好就深深地扎根于生命本身的整体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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