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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将死,依旧壮怀激烈_郑板桥传

时间:2022-05-19 名人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人之将死,依旧壮怀激烈_郑板桥传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六十六岁时,郑板桥再次回到真州。由此种种,郑板桥对真州一往情深,怀着深深的眷恋。这些人一直和郑板桥保持着极好的关系,唱和不绝。此外,郑板桥当年一批得意门生,如今也已长大成才。对于生死,坎坷一生的郑板桥未表现出特别的达观,但朋友间的死生情深,却始终让他牵挂。乾隆二十三年,正值郑板桥老友高凤翰去世十年祭。

人之将死,依旧壮怀激烈_郑板桥传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你东西南北风。

——《竹石》

大约是红桥修禊刚刚结束后不久,郑板桥重新拜访了高邮。老朋友织文相邀,板桥为书屏风并题记。(www.guayunfan.com)织文世兄,别去二十余年。余在山左,常念念;君在江南,亦常想至吾山左。虽不果厥志,而两心相思,无一刻忘也。乾隆丁丑,来高邮,方图买舟过访,而织文已荡桨而至,叩余寓斋。邀归村落,流连数十日,以偿廿年饥渴。织文极能诗,而谬爱拙作,辄能诵数十篇。不辞老丑,更录近草十数纸,为屏风帖以请教。昔太宗屏风摘古人嘉言懿行,而余自写其诗词,无知自大,真有愧古人,亦曰从主人之意耳。书毕系以诗:杭州只有金农好,宦海长从李鱓游;每到高山奇绝处,思君同倚树边楼。

板桥老人郑燮。(《书屏风帖赠织文世兄》)

游览、吟诗、故地咏怀,脱去乌纱之困,郑板桥自由自在地重新享受着自己最热爱的生活方式。对于六十多岁的老者来说,人生已经将要走向终点,板桥重回故地,他奔忙着,抓紧时间几乎要把所有的故地都重游一遍。

六十六岁时,郑板桥再次回到真州。真州,是郑板桥年少读书之地,是他首次踏入社会设馆教徒的地方,恐怕也是他年少时情愫初萌之地。由此种种,郑板桥对真州一往情深,怀着深深的眷恋。此次前来,板桥的一些老朋友都还健在,如张仲芲、米旧山、画家团冠山、诗人兼金石家江宾谷、江禹九、诗人许衡山、张蕉衫,等等。这些人一直和郑板桥保持着极好的关系,唱和不绝。此外,郑板桥当年一批得意门生,如今也已长大成才。如许雪江、许既白,等等。六十多岁的郑板桥再次回到这里,与老朋友、弟子们重逢,彼此之间的亲近和密切,真是难以言表。板桥老人诗兴大发,仅仅收入诗集的,这次所吟的七律就多达十六首,是为板桥咏怀故乡山水风俗之冠。

春风十里送啼莺,山色江光翠满城。

曲岸红薇明涧水,矮窗白纸出书声。

衙斋种豆官无事,刀笔题诗吏有名。

昨夜村灯鱼藕市,青帘醇酒见人情。

(《真州杂诗八首并及左右江县》)

真州故地,正是郑板桥魂牵梦绕的天堂!十里春风,黄莺啼鸣,满城水光山色,青翠欲滴;溪流清涧,水波清澈透明,火一样的红薇点缀其间,色彩对比强烈,俨然图画。白纸窗户时不时传出的朗朗书声,和周围环境构成了诗画如一的境界。衙门里无繁冗杂务,无为而治,清闲得以种豆吟诗而著名。到了晚上,街市上的村灯点点,摆满了鱼藕等一些江南特色的时鲜特产。奔波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此时正坐在酒馆里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充满了真挚而亲切的人情味道。

郑板桥凭吊这里的文山庙,祭拜这里的浣女祠。他以真州为中心,放眼大江两岸,反思历史,缅怀古人,思潮奔涌,不可遏止。隔江相望的铁瓮城——镇江,这是一座历史重镇,它静静地躺卧在长江边上,似乎已经淡却了昔日的雄风。但它身上所沉淀的深厚的历史文化,镌刻下的无数仁人志士的足迹是无法被时间抹去的。南宋爱国词人辛稼轩,登上北固楼,面临着涛涛东去的江水,眼望江北烽火四起的破败河山,空怀一腔报国热血,却因一顶“归正人”的帽子无法施展抱负,悲愤地唱出了“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那般壮怀激烈的千古绝唱。爱国诗人陆游,也曾多次经临镇江,留下了不少诗篇,其中“楼船夜雪瓜州渡,铁马秋风大散关”传唱千秋,历久不磨。

两鬓苍白的郑板桥,望着大江,他可能听到了辛稼轩的慷慨悲歌,看到了他壮志未酬的幽愤面容;听到了陆放翁临终示儿的低吟……他想到的是历史的兴衰和悲凉。

南国枫凋结绮楼,雷塘北去蓼花秋。

染成红泪胭脂湿,蘸破新霜草木愁。

两地干戈才转瞬,一般成败莫回头。

《后庭》遗曲江边唱,又听隋家《清夜游》。

——真州杂诗八首并及左右江县(其六)

诗中唱咏的是六朝陈后主和隋朝隋炀帝的遗事。二人都是亡国之君,而且又都是极尽荒淫奢靡之能事的昏庸之君。“两地干戈才转瞬,一般成败莫回头。”陈后主和隋炀帝灭国杀身之祸好像才过去不久,记忆犹新,但那些当权者,又有谁肯回过头去,看看历史,记住这些血泪教训呢?历史往往惊人地类似,陈后主有亡国序曲《玉树后庭花》,隋炀帝不也唱起了《清夜游》?如今不也有人在起劲地高声唱着吗?

大概是唏嘘历史兴亡不能自已的缘故,板桥由远及近,慨然谈起本朝故事来。

行过青山又一山,黄将军墓兀其间。

悬崖断处孤松出,骇浪崩时血泪还。

江上诸藩皆逆类,枢中一老复颓颜。

抵天只手终何益,运去心枯事总艰。

这首词作借咏黄将军,发出历史的感慨。黄将军,名得功,字虎山,为南明弘光朝江北四镇之一重臣,镇滁、和二州。清兵渡江时候,其余三镇皆投降,唯有黄将军带兵拼死抵抗,后被奸细射伤,壮志未酬,自刎而死。墓在城西四十里方山中。诗人以悬崖孤松赞誉黄得功,对降清诸藩,鄙夷地称为逆类。

从当时的历史环境来看,明清易代之初,那种激烈的反清情绪此时已经缓和。清朝统治者为了稳定大局,缓和民族矛盾,主动采取了一些安抚政策,如笼络明遗民,起用一些汉人知识分子给崇祯皇帝殡葬,恢复明朝宗室子孙的姓氏,纂修《明史》,分设《贰臣传》,以昭对降臣叛将的惩罚,对忠烈之士的褒扬,等等。禁区慢慢开放,一些诗词当中逐渐出现了对明朝的赞扬文字,但这扇门是开得很小的。一不小心,就将触电招来不测之祸。郑板桥好友王竹楼就因此遭到文字狱的迫害.《板桥集》后来也遭到了删改的厄运。但板桥此时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所思所感,大挥笔墨,写下缅怀先烈的寄情诗篇。

板桥重回真州所写下的悲咏情调,除了带有一贯的郑氏风骨之外,或许也是老之将至,其言也善的缘故。对于生死,坎坷一生的郑板桥未表现出特别的达观,但朋友间的死生情深,却始终让他牵挂。

乾隆二十三年,正值郑板桥老友高凤翰去世十年祭。高家亲属深知板桥和凤翰之间的友谊,专程从山东赶来,请板桥为高凤翰书写墓碑文。板桥缅怀亡友,深情挥笔泼墨为之书写,以寄托心中的哀思。之后,每每拿出好友遗作,观摩品题,如对故人一般,怅然所失。

乾隆二十六年,他在高凤翰画册上题道:

此幅三石挤塞满纸,而其为绿、为赭、为墨,何清晰也!为高、为下、为内、为外,何径路分明也!又以苔草点缀,不粘不脱,使彼此交搭有情,何隽永也!西园老兄,秀才出身,故画法具有理解。近日诗古家骂秀才,骂制艺,几至于不可耐。不知诗古不从制艺出,皆无伦杂凑。满口山川风月,满手桃柳杏花,张哥帽,李哥戴,直是不堪一笑耳。圣天子以制艺取士,士以此应之。明清两朝士人,精神聚会,正在此处。试看西园兄画,绝无时文气,而却从时人制艺出来。(《题高凤翰画册》)

板桥对老朋友的了解是深刻的,他的评论也绝非泛泛之词。高凤翰的书画是建立在深厚的文学修养基础上的,出手不凡,而有自己的理解。制艺、时文,从对科举弊端批判的角度立论,是有其该贬的地方,然从文化基础教育的角度来看,又有值得肯定的地方。对老友的至深感情,跃然纸上。

就在板桥为高凤翰墓碑书文的乾隆二十三年,老朋友慎郡王允禧去世了。他是板桥当年得以出仕的大恩人,但纵观板桥诗文,却没有涉及的文字。大约因为当时板桥罢官归乡,江天阻隔,消息断绝的缘故吧。允禧直到去世前一年的三月份,还在《题郑燮兰竹图卷》中怀念起板桥。

与板桥别十余年矣,江干千里,晤言无因,适程君振凡以其所画兰竹示余,慨然如见故人。岁寒之盟,同心之臭,有不随形迹疏者。因题数语志之。至其笔墨超俊,世所共赏,故不复云。丁丑三月朔,紫琼道人识。

“丁丑”年是乾隆二十二年,板桥辞官归去四年了。而从乾隆七年板桥离京赴任,二人至此也恰是分别有“十余年”。相别十余年,无法再见,见画如对故人,感慨万分。二人友情之深,可见一斑。这恐怕是允禧辞世之前最后一篇怀念板桥的文字了。如果板桥见此,能不肝肠寸断,老泪滂沱吗?人世间生离死别,固然是自然规律,但知心朋友之间的生死情结,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斩断的。

李方膺,板桥老友,乾隆二十五年五月,距离其去世整整五年了。板桥展开他的遗作,回忆旧年往事,历历在目,凭着对老友的艺术作品的评介,以缅怀老友,他挥笔写了一段题跋。

兰竹画,人人所为,不得好。梅花,举世所不为,更不得好。惟俗工俗僧为之。每见其几段大炭,撑拄吾目,其恶秽欲呕也。晴江李四哥独为于举世不为之时。以难见奇、以孤见实,故其画梅,为天下先。日则凝视,夜则构思,身忘于衣,口忘于味,然后领梅之神、达梅之性、挹梅之韵、吐梅之情,梅亦俯首就范,入其剪裁刻划之中而不能出。夫所谓剪裁者,绝不剪裁,乃真剪裁也;所谓刻划者,绝不刻划,乃真刻划也。岂止神行人画,天复有莫知其然而然者,问之晴江.亦不自知,亦不能告人也。愚来通州。得睹此卷,精神焕发。兴致淋漓。此卷新枝古干、夹杂飞舞,令人莫得寻其起落。吾欲坐卧其下,作十日工课而后去耳。

乾隆二十五年五月十三日。板桥郑燮漫题。

唯有深知其人,才能深知其画,画品、人品相表里。李晴江是一位生性耿直,在为人、为艺上都不肯人云亦云的艺术家。他曾经自题梅花卷说:“铁干铜皮碧玉枝,庭前老树是吾师。画家门户终须立,不学元章与补之。”王元章和杨补之均为宋元画梅高手,而李晴江却不愿意步其后尘,偏要自己造化,自立门户,辟出自己一条路子来,其个性和抱负绝非一般泛泛之辈。

板桥在这段文字中,不仅对老友的画作提出了真知灼见的评品,也在绘画理论中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死者长已矣,生者应该负起责任在品评亡友的作品时,他必须品评公正公道才能对得起死去的故人,这也是作为一名艺术家的责任。

朋友间的生死情结,板桥无法释怀,对自己,似乎也不易解脱。五十岁后,郑板桥总爱留点自传性的文字。于乾隆十三年济南试院期间写下的《板桥偶记》,主要内容除了与饶妾夫人的艳遇之外,难逃艺术的铺陈。写于乾隆十四年到十五年潍县任上的《板桥自叙》,较为系统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世、艺术道路和成就,同时也比较详细地阐述了自己的艺术简介。文中说:

板桥非闭户读书者,长游于古松、荒寺、平沙、远水、峭壁、墟墓之间。然无之非读书也。求精求当,当则粗者皆精,不当则精者皆粗。思之,思之,鬼神通之!

对艺术创作的“求精求当”,对艺术创作的苦恋情深,便是郑板桥终其一生的追求

六十岁后,经历罢官震荡,郑板桥最终皈依艺术,再写自传,以求传于后世,彰于史册。他在六十八岁时写下的《刘柳村册子》中,毫无掩饰地说:

板桥貌寝,既不见重于时,又为忌者所阻,不得入试。愈愤怒,愈迫窘,愈敛厉,愈微细,遂作《渔父》一首,倍其调为双叠,亦自立门户之意也。

板桥最穷最苦,貌又寝陋,故长不合于时;然发愤自雄,不与人争,而自以心竞。四十外乃薄有名,所谓诸生曰“万盈四十乃知名”也。其名之所到,辄渐加而不渐淡,只是中有汁浆耳。庄生谓:“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古人又云:“草木怒生。”然则万事万物何可无怒耶?板桥书法以汉八分杂入楷行草,以颜鲁公《座位稿》为行款,亦是怒不同人之意。

乾隆庚辰秋日,为柳村刘三兄书此十二页。

“心竞”、“怒不同人”,白发苍苍的老人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彻底地敞露在了世人的面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艺术痴迷的热爱使他如孩童般天真稚直,使他壮怀激烈至死不悔。和艺术一生的不解情缘,让他结下永远难以挥洒的生死情结。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你东西南北风。(《竹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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