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社会型父母及案例分析介绍

这可能是我在这本书中谈论的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一种类型的家长。即使你100%确定此类别对你不适用，我还是建议你阅读这一章。

当你听到“反社会”一词时，你的脑海中最先浮现出谁？汉尼拔（《沉默的羔羊》）？托尼·索普拉诺（《黑道家族》）？墨索里尼（意大利独裁者）？这些确实是标志性的代表人物。但他们是最极端的、富有戏剧性的，也是明显的反社会人士。我们感兴趣的反社会特质和前面所述是不同的。这种反社会的人很可能永远不会犯罪，从来没在监狱呆过，跟明显的反社会的人相比，他们看起来真是太普通了。这种反社会型人可能就是你的邻居、你的兄弟、你的母亲或你的父亲。他可以隐藏在完美假象的背后：一份优秀的工作，或者是慈善工作，甚至是家长会。大多数人绝不会想到这个人是一个反社会分子。事实上，他可能非常吸引人，非常有魅力。他可能是众人敬仰的对象，看起来无私，对人很友好善良，但内心深处，他不同于我们其他人。多数情况下，没有人能看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除了最亲近他的人。通常他的孩子能够感觉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理解反社会意味着什么。

反社会者有一个不同于我们其他人的主要特点。这个特点可以用一个词来表达：良心。简单地说，反社会者没有内疚感。正因为如此，他几乎可以肆意妄为而没有任何内心的煎熬。反社会者可以信口开河或随心所欲地行事，却不会在第二天感觉不好，永远不会。与缺乏内疚感伴随而来的是深深地缺乏同情心。对于反社会者而言，其他人的感觉是无意义的，因为他没有与他人感同身受的能力。事实上，反社会者与我们其他人对事物和对人的感觉大相径庭。他们的情绪在一个非常不同的系统下运行，这个系统围绕着如何控制别人。如果反社会者成功地控制你，他实际上可能会对你有一点爱。换句话说，如果他不能控制你，他就会藐视你。他用下作的手段达成他的目的，如果这行不通，他就会欺负你。如果失败了，他会试图伤害你来进行报复。

没有良心的约束，反社会者可以使用任何下三烂的手段达成她的目的。她可以粗言秽语，她也可以谎话连篇。她为实现自己的目的而扭曲他人的话。当事情不顺时她会责怪别人。既然责怪别人更容易，那就没有必要承认她自己的错误。反社会者发现了假装“受害者”非常有价值，并像艺术家般娴熟于此道。

据玛莎·斯托特博士写的《当良知沉睡：辨认身边的反社会人格者》^[1]一书，你识别反社会者的唯一可靠的办法是：当一个人故意伤害你，却表现得一如既往，好像他们没做任何错事，就好像你不应该感到受伤。如果有人反复这样对你，你就应该考虑你可能是在与反社会者打交道。

当这个人是你的父母时，这种认识令人难以置信地痛苦，但当你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之后，你也会释然进而改变生活。通常反社会者的孩子们绝望地试图理解他父母的行为。他们会极具创意地试图解释那些常人无法理解的行为。以下是我听到的反社会者的子女成年后常说起的许多借口中的几个，用于试图开脱他们父母的伤人的、不光彩的或残忍无情的行为：

“他有焦虑症”

“她不是真的这么想”

“她的头脑出了问题”

“他只是太关心了”

“她控制不了自己”

“他有一个不幸的童年”

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些成年后的孩子为何想要打圆场，让我们再次看看扎克，在他把告状信给他的反社会者母亲后，发生了什么。

扎克

扎克看着他的母亲读告状信。她一边看着，一边将嘴唇抿成又薄又硬的线，非常不愉快。

“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做，扎克？你在学校就是这样表现的，太让我丢脸了。”

扎克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他张口想说什么。

他的母亲打断他：“没你说话的份儿。你别说话，你也别看我。回你房间去抄写‘我再也不在学校惹麻烦了’50遍，你最好写成草书，必须写得好看。你完成前我不想看到你的脸，你今天没有晚饭吃。”

他在房间里花了4个小时，写了哭，哭了写，扎克费尽心思写了20遍，也都不是草书。他感到冰冷的恐惧缠绕着他的心，因为他知道，要是他的母亲看到他用印刷体书写，她肯定会被激怒。这没有用，但是，在他这个年龄还远远没能掌握草书，学校里只是刚刚简单介绍过。但他饿了，悲伤又感到极度内疚，他惹得母亲这么生气。他在信纸的底部为他的母亲画了一个心，小心翼翼地冒险从他的房间走出来，来到他的母亲看电视的地方。“妈妈，我写了20遍了。我保证不会再惹麻烦了。求你可以让我别再写了吗？”他温顺地说。扎克的母亲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她看不到他的一头乱发，疲惫又带着泪痕的面容。“马上回你的房间去，”她怒吼着，“否则真得给你点儿颜色看看。谁叫你出来的？我说过写完才能出来，你给我进屋去再多写10次。”她气势汹汹地站起来走向扎克。扎克知道是时候撤退了。他跑回他的房间，一头埋在床上哭到睡着为止。

注意在这个互动中，扎克的母亲已经展现出对自己孩子极端的缺乏理解。她不知道他成长中可以做到什么和做不到什么（完全不管他能不能写得那么多或会不会写草书），也不顾他的感受（共情）。她也显示了一种极端而不健康的需要，即用力量压制他（控制）。此外，她表现得残忍而且故意伤害她儿子的感情，近乎虐待狂（享受伤害他人的快感）。虽然态度极端和苛刻惩罚是反社会者的标志，但并不是所有的反社会父母都必然导致极端后果。有些人不给予惩罚而是通过其他方式来对子女进行控制，比如利用内疚或幕后操纵。所有的反社会父母都有个共同点，对他们来说，抚养一个孩子与其他一切事没啥两样：都是关于权力和控制的。

华莱士

47岁的华莱士来治疗时，他年迈的父亲刚刚去世。但他不是因为悲伤来寻求帮助，而是因为与他母亲的关系产生的内疚感成了他沉重的负担而来。华莱士住在离他的父母两个小时路程的地方，但在过去二十年里，他只每年看望他们一次，甚至更少。当我与他探讨这一点时，很显然他只要一想起来就感到愧疚。他告诉我，因为没有经常看望父母，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最不体贴和最不感恩的儿子，然而他又说，几乎每次探望他们后，他就变得抑郁或身体不适。“这让我不想去那里。此外，我的妻子也真的很讨厌去拜访。可能是因为我的妈妈不喜欢她。”

华莱士说他刚刚去世的父亲是个工作狂，很多时候都不在身边，也没怎么参与他的人生。他把他的母亲描述为一个“难缠的人”。我问华莱士为什么会下这样的结论，他解释说：“无论我做什么，对她来说都不够。她厌恶我的妻子，我觉得这主要是因为她觉得我的妻子从她手里夺走了我。”华莱士解释说，他的母亲觉得他探访得这么少，是一个自私的人，每次他们谈话或见到对方时，她总是直接或间接地这样告诉他。多年来，她通过各种手段向他表示她对他不关心她的失望。

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简而言之，显示了他母亲的反社会性格：

在一个圣诞节，华莱士、他的妻子和孩子们决定硬着头皮，满足母亲的愿望。他们有一年没去拜访他的父母了，知道他们需要在他母亲用心准备的圣诞晚宴上装装样子。华莱士的母亲很高兴他来了，甚至做了他童年最爱的那道甘薯。这次探访似乎异常顺利，直到打开礼物的时候。当孙子们兴奋地撕开精美的包裹，看他们的祖父母送了他们什么礼物时，华莱士的心沉了，他意识到他的母亲再次表示了对他不关注她的失望。这一次她送给她的其他的孙辈们昂贵的新iPod^[2]，而只给华莱士的孩子便宜的塑料玩具相机，通过这样她再次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华莱士的孩子们礼貌地表示感谢他们的祖父母，但是华莱士看得出来，他们感到迷惑也很受伤，因为他们和他们的表兄弟们收到的礼物有如此巨大的差距。

那天晚些时候他有机会私下与他的孩子聊聊天，华莱士试着向他们解释礼物的不平等。他告诉他们，祖父母是老人，没有意识到那些礼物有什么不同，但他觉得这是一个他不能放过的事。他知道他必须就此事当面与他的母亲对峙，他看到她单独在厨房里时就问她是否借礼物试图告诉他什么。“圣诞节对你来说就只是在于礼物有多昂贵吗，华莱士？你除了钱从来什么也不关心。如果你开心的话，明年我一定会给你的孩子花更多的钱。”然后她接着说，“我想我就不该对从来都不来看望自己父母的人有什么期待。”

那天晚上在圣诞晚餐上，华莱士的母亲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她表现得好像圣诞节很快乐，好像一切都很好，并期望华莱士也这样“快乐”。

在这个他成年后的故事中，她展现出了所有反社会者的特征：试图通过不光彩的手段控制他、恶意攻击他，然后表现得好像这种攻击根本没有发生过，自己装成受害者（被忽视的母亲），并责怪华莱士（自私的儿子）。此外，她不惜伤害她的孙子，也要伤害到她的儿子。

随着华莱士和我一起努力治疗，他能够认识到他感受到的内疚是错位的。他的母亲（和他的父亲，一个不介入、不干预的父亲）通过这些贯穿他整个童年、青春期和成年的控制、惩罚行为让他迷失了自我。他在看望母亲期间心情抑郁并感到不适，因为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正在吞下他母亲的毒药，因为他从小这样长大，无法看清事实真相，只能责备自己。认识到他的母亲的反社会特征能帮助他理解到，他需要以任何必要的手段保护自己和他的孩子。他接下来的人生豁然开朗，不再被错位的罪恶感缚手缚脚。

如果你有任何关于你父母（或者任何你生活中遇到的人）可能是反社会型人格的问题，可以查找更多关于《当良知沉睡：辨认身边的反社会人格者》的信息。

[1] 本书已由机械工业出版社华章心理出版。——编者注

[2] 一种便携式音乐播放器。——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