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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图时代的新文化法则

时间:2022-02-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五节 读图时代2004年,作家林白的小说《一个人的战争》刊行了“新视像读本”。看来,“读图时代”图文书的真正“卖点”不再是原有的文字著述,而在于那些新奇、精美、富有视觉冲击力的图片。这正是“读图时代”的新文化法则,图像对视觉注意力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眼球经济”。电视的魅力、强力和吸引力,说到底就是图像的力量,换言之,图像凌越文字在当代文化中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读图时代_文化研究概论

第五节 读图时代

2004年,作家林白的小说《一个人的战争》刊行了“新视像读本”。照作者的说法:“现在是第八个版本……这一次是诗人叶匡政的设计。他在电话里告诉我每一页都作了设计,封面是上层烫银的,画是李津的。……叶匡政说,李津的画似乎是专门为《一个人的战争》画的;《一个人的战争》也好像是为李津而写作,这话我并不相信。但是看到最后,发现此言实在有几分道理。”(43)其实,所谓“新视像读本”就是一个图配文的新版本。历史地看,这种图配文的格式其实古已有之,诸如古代“绣像本”小说。问题是,标示为“新视像读本”的印刷物与古代“绣像本”究竟有何不同?对这一问题的思索,不禁使人联想到时下流行的一个关键词——“读图时代”。

“读图”这种说法表面上看有点含混。阅读本义应指读文,而如今则流行“读图”。不说“阅文时代”却说“读图时代”,一个“图”字道出了这个时代的问题所在。循此思路来琢磨,所谓“读图时代”大抵是指当下文化的某些转变:第一,当前印刷物的某种出版新动向,亦即图像类读物越来越多,越来越时髦和流行,从各类动漫、摄影、电影、画册图书,到颇有市场已成气候的图文书。第二,当代人的阅读“征候”出现了某种转变,人们更愿意阅读各类图像类读物,因为这类读物对眼球更具吸引力和诱惑力。当然,如果我们从更加广泛的意义上来理解,“读图”的含义可以涵盖一切观看和消费图像的活动。

看来,“读图时代”图文书的真正“卖点”不再是原有的文字著述,而在于那些新奇、精美、富有视觉冲击力的图片。在这类图文书中,图像似乎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文字反倒慢慢地沦为辅助性的说明。这种状况不仅反映在图书中,在杂志、报纸、手册、甚至各种教学资料中,图片的数量倍增似乎标示着传统的文字占据主导地位的文化,正在转向图像占据主因的文化。在今天这个视觉文化时代,任何读物,倘使缺少图像,便会失去了对读者的诱惑力和视觉冲击力。这正是“读图时代”的新文化法则,图像对视觉注意力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眼球经济”。

从美学角度来说,文字和图像本来各具特色,图像以其直观性和形象性见长,而文字以其抽象性和联想性著称。文字读物可以唤起读者更加丰富的联想和多义性的体验,在解析现象的深刻内涵和思想的深度方面,有着独特的表意功能。印刷物的图像化也就是将文字的深义具体化和直观化,给阅读增添了新的意趣和视觉快感,抽象文字和深义表述和直观形象的图片互为阐发,无疑使得阅读带有游戏性,从文字到图像,再从图像到文字,来回的转换把阅读的抽象理解变成一种感性直观。或者说,形成了一种独特图像与文字之间的“互文性”。两者之间存在对应、差异、缝隙和距离等种种情况,这就为阅读带来了新的乐趣。正像林白在阅读自己的“新视像读本”时所言:“绝妙之处在于,无论是先看图再看文,还是先看文再看图,都会发现一种有趣的吻合。”(44)林白的解释点出了文与图之间的“互文性”阐发,这种阐发造成某种“有趣的吻合”。然而,这里我想特别探讨的一个问题是,在表面的阅读快感之下是否隐含着某种阅读的“危机”?

文字面临的窘境还在其他一些层面彰显出来。比如,文学作品不断被影视“殖民化”。影像工业的空前扩张,越来越多的文字资源被开发利用成图像产品,许多古典的和现代的文学名著被搬上银屏,被改编成漫画,这本来无可厚非。但问题在于,大量的甚至粗制滥造的图像化和影视化,这在助长和强化公众以图像媒介来理解文学名著的偏爱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冷落了文学文本。因为看电影和电视显然比读小说更轻松、更具快感,因而也就更具吸引力。尤其在一些青少年读者中,“读图”的偏好似乎远胜于读书的乐趣。这种倾向是值得深省的。

从对文字读物的偏爱,到热衷于各种图像读物,这表明读者的眼睛所追寻的东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面对空前发达的市场化了的影视业,文学在悄悄地改变自己的“生态环境”,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专为影视而生存的作家,他们专为影视而服务的“文学作品”,甚至是由影视“定制”的作家及其作品。一方面是由影视业的视觉需要和市场行情来要求文学作品的创作,以适合于影视这样的典型视觉艺术的种种视觉性需要;另一方面,则出现了专为影视写作的文人,他们与其说是在“吃文字饭”,不如说是在依附于影视的强势霸权而生存。更有甚者,影视作品成功的巨大诱惑,也改变了作家成名的方式,刺激了他们梦想借影视强势影响来提高自己的文化资本和名望。一些影视界的知名导演选择作家及其作品也为作家们提供了新的非文学的“成功”路径。更有趣的是,文学作品也会随着影视的成功获得更大的市场和读者。这个局面目前还很难清晰判断,究竟是有利于文学自身的发展,给文学带来新的生存空间?还是潜藏着文学越加边缘化的危机,迫使文学“沦为”影视强势文化的“臣仆”?

不仅影视与文学之间存在着图像对语言的“霸权”,就是在大众媒体中,视觉媒体对文字媒体也构成了巨大的威胁,诸如电视对报纸的压制和诱惑。布尔迪厄注意到电视对报纸这类传统的文字媒介的有力挑战。他指出,电视在新闻场的经济实力和象征力上渐渐地占据了统治地位,因此报业面临着新的危机,不少报纸在电视的挤压面前销声匿迹了(45)。他特别分析了电视与报纸之间的竞争,指出电视新闻对报纸新闻具有某种优势,进而迫使文字记者争相在电视媒体上亮相,以提高自己文字新闻的地位(46)。这说穿了实际上就是图像与文字之间的紧张关系,是视觉媒体对文字媒体的压制与排挤。电视的魅力、强力和吸引力,说到底就是图像的力量,换言之,图像凌越文字在当代文化中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以上种种倾向的存在还只是从文化生产的层面上来考虑,如果我们把注意力放到受众接受层面上来,那么,“读图时代”新的接受经济学原理将是“快感+节约原理”。说白了,就是受众在接受活动中,不可避免地趋向于接受那些最符合经济原理而又付出较少但得到较多的媒体或文体。即是说,花最少的精力得到最多的东西,这恰恰就是工具理性的核心。对受众来说,最经济的接受方式只是要求之一,除此而外还需要获得更多的快感或体验。显然,“读图”提供了这样的可能性。换言之,一方面形形色色的“读图”是最经济的接受方式,因为视觉的直观性远比文字的抽象性理解要来得省力;另一方面,“读图”又是一种带有快感和愉悦体验的接收方式,或者说它所提供的快感和愉悦比起文字来更加直接、更加显著。所以,从受众的接受心理和接受偏爱的角度来说,“读图”的流行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至此,我们想提出的问题是,“读图时代”的来临,是否意味着曾经有过的“文字主因型”文化已经被“图像主因型”文化所代替?是否可以说今天图像比文字更具魔力和吸引力?是否可以断言今天确实存在着某种图像对文字的霸权?巴尔特如下陈述给这些问题提供了肯定的说明: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转变,形象不再用来阐述词语,如今是词语成为结构上依附于图像的信息。这一转变是有代价的,在传统的阐述模式中,其图像的作用只是附属性的,所以它回到了依据基本信息(本文)来表意,文本的基本信息是作为文本暗示的东西加以理解的,因为确切地说,它需要一种阐释。……过去,图像阐释文本(使其变得更明晰)。今天,文本则充实着图像,因而承载着一种文化、道德和想象的重负。过去是从文本到图像的含义递减,今天存在的却是从文本到图像的含义递增(47)

巴尔特所表述的现象可以说是当代视觉文化的一个显著发展趋向,文字和形象,或文本与图像的传统支配关系现在被颠倒了,不再是文字或文本支配图像,而是相反,图像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霸权”。其结果是,图像的“霸权”不但对文字或文本构成威胁,而且使之成为依附性和边缘化的媒体。

“读图时代”的图像“霸权”具有显而易见的文化政治意味,它突出地表现为“图像拜物教”的蔓延。马克思在对古典资本主义的分析中指出,资本主义的商品生产使得商品具有某种神秘性,商品交换的物的关系遮蔽了生产者之间的社会关系。商品交换价值的实现使人误以为商品自身具有某种魔力,因而导致了对商品魔力的崇拜。假如说当代社会发展有一个从商品向景象的转变的话,那么,我们有理由认为,传统的“商品拜物教”在“读图时代”已经转变为一种新的“图像拜物教”。

拜物教本是原始社会普遍存在的一种宗教性活动。从概念上说,拜物教就是对物质性的、无生命的对象的崇拜,把它当作具有神奇魔力的东西,当作可以给人带来好运的东西。在当代文化研究中,拜物教的概念被广泛运用于不同领域。在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分析中,拜物教既具有意识形态的特征,又有遮蔽性和虚假性(48)。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中,这个概念通常被解释为恋物癖,它是由匮乏所引起的某种误置及其所带来的替代性满足。大体上说,拜物教具有如下两个特征:第一,拜物倾向总是将物质性的、无生命的事物神秘化,赋予这样的事物以神奇魔力或魅力。第二,拜物教总是带有某种宗教性的崇拜,它构成了对上述具有神奇魔力事物的膜拜。从商品拜物教到图像拜物教,这些特征不但存在,而且愈加显著。

当“读图时代”中图像从各种媒体中凸现出来,成为这一时代最权威和最强势的媒介时,图像的功能也就被“魅化”了。它可以决定特定商品的市场份额,它可以左右人们对一个品牌的认知和接纳程度,它甚至可以让某些人塑造或确认个体认同,以及民族的、阶级的、种族的和性别的集体认同。它还可以营造一个虚拟现实,可以提供这个时代特有的快乐主义的生活方式及其意识形态,等等。最重要的是,当商品转变为形象时,商品拜物教也就合乎逻辑地转化为图像拜物教,人们在商品上误置的许多神奇魔力,便顺理成章地误置到图像上来;对商品魔力的膜拜也就自然地转向了对图像魔力的崇拜。各类“读图时代”的印刷物之所以流行,正是把“卖点”维系于图像之上,把吸引眼球作为书籍营销的新策略,这恰好符合“读图时代”的“注意力经济”法则。在商业竞争中,商品自身的品质也许大致相当,但经由广告图像而产生的公众认可程度却完全不同,因此该商品成为现实商品的可能性也就有所差异。这说明商品转变为图像的魔力,图像生产出来特定消费者对商品的特定需求。反过来,从消费者方面看,拥有名牌商品最终不过是一种对商品图像的幻觉,一种在其图像中实现了的符号价值或象征价值(商标、广告、明星生活方式、时尚、社会地位等)。在这个意义上说,图像也许比商品本身的品质或使用价值更为重要,它构成了商品的象征价值。

图像拜物教本质上就是对图像所具有的虚幻魔力的崇拜,这种崇拜乃是夸大了图像功能并把它加以“魅化”的后果。图像对文字的“霸权”说到底正是这种拜物倾向的体现。图像之所以具有这样的魔力,乃是由于图像作为文化“主因”正适合于消费社会的主导倾向。“商品即奇观(形象)”这一表述本身表明了形象具有消费特性,形象作为消费对象不但提供了物质性的商品的使用价值,而且提供了更多的象征价值。在这种价值实现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滋生出消费主义的意识形态。对图像的崇拜就是对感性主义和“快乐原则”的崇拜,因此“读图时代”带有与理性主义价值观抵牾、冲突的文化政治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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