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滨散记》和牧歌

《湖滨散记》和牧歌

梭罗画像

梭罗的《湖滨散记》(Walden，张心漪译，也有译作《瓦尔登湖》的)以优美的文笔写自然之美，至今犹令人怡然神往。当然，梭罗也在书中抒发了他的宗教情怀和他的整体论的自然观以及他的反时流的政治看法。在后者方面，他主要批评了当时人们那种自私自利、贪得无厌(因而破坏自然也在所不惜)的精神气质以及汲汲营求的生活方式。梭罗被近世提倡环境保护的美国文坛人士奉为先师，当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哈佛大学英国文学教授Lawrence Buell的新著《The Environmental Imagination: Thoreau，NatureWriting，And The Formation Of American Culture》(Havard University Press，586PP.)就是宣扬这一思想的力作。

不过M IT的文化史教授Leo Marx(《纽约述评》990715，P.44—48)指出Buell的书难免有夸大牵强之处。Marx认为，梭罗不能被看作一位纯粹写自然的作家。《散记》所表现的更在于人和自然的关系。

说到描写自然的文学作品，当然不能不从田园诗说起。这一诗体的始祖当推公元前三世纪的罗马诗人Theocritus和公元前一世纪的维吉尔。其内容主要描写理想化了的牧人生活，重点则在对比牧人简单的生活方式与朝臣和城市居民的熙攘争逐。

田园诗或牧歌，一般被认为是并列于悲剧、喜剧和英雄叙事诗的古典文学主要诗体之一。这四种诗体都可以用于表达各种意识形态，因此牧歌并不被认为是专门表达某种特定意识形态的诗体。中国的山水田园诗则内容比较固定，似乎更接近于纯粹的自然描写(Nature Writing)。

文艺复兴之后，牧歌式的诗歌、戏剧、绘画和音乐空前繁荣，受到社会的热烈欢迎。但传统的牧童式的道德和美学源泉渐趋枯竭，描写——总是离不开牧人、羊群、牧笛——也越趋于繁琐枯燥，到了1770年左右，牧歌体实际上已奄奄一息。浪漫主义和新兴起的对真正乡村生活的写作兴趣，更夺走了牧歌体的一线生机。

牧歌虽死，牧童却借尸还魂，以各种不同的面目出现在后来的文学作品中:时而为卢梭的野蛮人和儿童，时而为杰斐逊的高尚的农夫，时而为华兹华斯的村佬，时而为《散记》中的那位滔滔不绝者(梭罗先生)，他不停告诫读者:“从简!从简!”并一丝不苟地记下自然界一切细节，还批评初露端倪的工业资本主义。从这个意味上说，把《散记》称为别具风格的美国版牧歌当不致太离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