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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掌国度

时间:2022-01-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不是所有仙人掌生长的地方都属于仙人掌。所有仙人掌的优点在于,它们代表了植物适应性的极限,从它浅海处原始的家到最远最干燥的土地。被称为图莫莫克的火山存水湾状如癞蛤蟆,改变了河流的水道,在它这一侧的树形仙人掌并不是最好的。我猜想,树形仙人掌的果实以及用于仪式的树形仙人掌酒,应该是仙人掌地区最古老的美食。从寒气袭来之时到冰冷刺骨的月份,树形仙人掌树干的凹槽紧紧地合拢在一起。

不是所有仙人掌生长的地方都属于仙人掌。部落里的吉卜赛人——仙人果,在广阔的平原上尽可能远地往东边和北边游走,和过去的西班牙冒险者一样,也许还要走得更远。罕见的是,它深入古老世界的花园,疯狂地奔跑,只要有能使它独特的优点发生作用的阳光和沙子,它就能茁壮成长。所有仙人掌的优点在于,它们代表了植物适应性的极限,从它浅海处原始的家到最远最干燥的土地。仙人果仙人掌属植物是它们的姓,在干旱荒地上大量生长是它们之间的共同之处,正如吉卜赛人生活在人烟稀少的荒野。这不是因为那里是唯一能容忍它的环境,而是因为那里是所有仙人掌部落都能充分发挥自己能力并取得胜利的环境。

可见,植物使莫戈永台地下方的地区成为适合居住的世界,它们的工作全都是公开进行的,没有被其多样化的表现所覆盖和混淆,就和在茂盛多雨的土地上一样。这儿,在亚利桑那州西南部这个真正的角落里,它度过一次完美的旅程,从覆上一层薄膜的原生质细胞,经过植物复杂性的所有路径,一直达到了仙人掌之王——树形仙人掌的极度简单。

沿着古老的小径向西,直到图森黑色的山丘,你才会开始看到树形仙人掌。被称为图莫莫克的火山存水湾状如癞蛤蟆,改变了河流的水道,在它这一侧的树形仙人掌并不是最好的。在这里,它高达二十五或三十英尺,笔直,柱形,暗绿色,有深深的凹槽,在凹槽的外脊上,有成排的侧脊包围着它,宛如裹在一张精细的灰蜘蛛网中。在脊槽之间,树形仙人掌的纹理有如被抛光过的皮革,反射着矛一般的光线,从快速行驶的车上看去,它会发出连续不断的垂直闪光。在玫瑰红和朱红的夜色下,它们一副庄严表情,犹如神殿废墟中的柱子。

在最初大约一百年的时间里,树形仙人掌一直保持着最早的笔直轮廓。但在受伤的情况下,或是在产量过多的季节,它会不经考虑地长出巨大的柱形枝条,犹如枝状烛台的手臂弯曲下来,使正在生长的末梢和主干平行,这样一来,末梢就好像是从根部长出来的一样。

树形仙人掌的生长范围很窄。它们从圣佩德罗河附近分散的个体开始,向南部和西部蔓延,但是直到越过帕帕戈部落的大门或是索尔特河的平地,才能到达真正的树形仙人掌森林。它们的小块种植园穿越了科罗拉多,在加利福尼亚落地生根。往南,它们进入了索诺拉,远达阿尔塔,几乎接近海湾沿岸,在那里被更为庄严的仙人掌树取代。

树形仙人掌无叶而紧密的外形、直立的习性和坚硬表面,使它看上去很神秘。它立于某个裸露荒凉的山脉顶峰,或不急不忙也不弯腰地爬上几乎垂直的斜坡,或是在猫爪草、豆科灌木和假紫荆属灌木中平静地向太阳行进,给人一种永远处于荒漠生命群体之外的印象。尽管它的幼苗茎叶肥厚,但如果没有多刺灌木丛的庇护,它们很少能活过最初的两三个季节。一旦向内弯曲的脊梁度过了平稳的折叠期,就会展开并变硬,这时树形仙人掌就相当安全了,甚至可以免受荒凉山脉中利嘴牲畜的伤害。在非常干燥的时节,小型啮齿目动物会啃住凹槽,尽可能地爬向脊梁间的高处。在所有掠夺者都无法企及的高处,啄木鸟在外层的果肉中钻洞;但是树形仙人掌通过用木质纤维袋围住伤口来保护自己,把它们编织成啄木鸟洞穴的形状。

那个地区的印第安人经常在纤维变硬前将这些纤维袋拿走,用做家里的容器,你也可以发现,在编织它们的树形仙人掌的腐烂外皮已脱落很久之后,它们仍在沙地上到处游荡,如橡树节一般坚硬。因为啄木鸟从来都无法刺入树形仙人掌的中心,它被封闭在半独立的木质肋骨笼中,在填充和包围它的海绵物质干透之后很长时间,它仍然直立着,从顶端慢慢向外磨损,犹如肋骨一样散开,直到帕帕戈人最后拿去修葺屋顶或家族坟墓。

在亚利桑那州巨大的峡谷里,没有木本植物能给啄木鸟提供凉爽阴暗的房屋用来照顾幼鸟。今年,在靠近卡萨格兰德的一株无枝的树形仙人掌上面,我发现了十七个啄木鸟的洞,上上下下排列,犹如崖凹屋洞穴的小洞口。树形仙人掌的摩天大楼腾出的空间,经常会被矮小的猫头鹰占领,它们在那儿建立家庭之前,也许已经把鸟蛋或幼鸟当成了美餐。在树形仙人掌顶端,随处可见蓝头小鹰正在栖息,或是利用它们高度的优势发动迅速的掠夺战。一旦有凶猛的红尾鹰在某株三百年植物的分杈处筑巢,你在附近就找不到鸟的踪影了。

想要树形仙人掌的命并不容易,当你在一行行油腻的脊骨上点燃火柴,你也只能看到微弱的火焰摇曳着往上爬。甚至当它在季节性暴风雨中被连根拔起,卧倒的柱状躯干也有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力量,能靠存储的水分继续生存下去,不断生长的顶端会向上翻转。在靠近托波华的一块印第安绿洲后面,我发现了一棵这样的树形仙人掌,一定是经过了几个季节的翻转运动,它已经完全转了过来,而且发了芽。

如果柱状躯干发生意外,断了,伤口里就会发出侧枝,向上朝着太阳弯曲生长。连续的干燥季节使得其圆柱的周长缩小,而连续的湿润季节又会使它增大,通过这种垂直轮廓的波动就可以发现三四个世纪的降雨记录。在图森附近,一定有很多树形仙人掌,它们会告诉你西诺神父发现圣泽维尔那一年的天气状况。在索尔特河,我曾在一棵树形仙人掌下午睡,关于卡萨格兰德和死亡之城古代文明的状况,它比任何的考古学家都能给我们一个更好的推测。

我猜想,树形仙人掌的果实以及用于仪式的树形仙人掌酒,应该是仙人掌地区最古老的美食。在发掘被埋葬的大屋宇文化时期的城市时,他们发现了用泥土密封起来的棕色小罐,像科巴比和帕帕戈村庄的家庭妇女保存树形仙人掌果汁一样。

从寒气袭来之时到冰冷刺骨的月份,树形仙人掌树干的凹槽紧紧地合拢在一起。如果季节有利的话,它们会随第一场雨开始慢慢张开,直至平坦而坚韧的表面如鼓一般绷紧。五月,在平整的冠顶上,暴露在太阳下最多的那个地方,蓓蕾如一簇簇绿色无花果紧紧地拥挤在一起,如同堆在一个大浅盘中。大约这个时候,在最高的分杈处,红尾鹰无遮蔽的鸟巢中,幼鸟正在孵化。成对的鹌鹑进进出出,在凤凰木中搜索住处。一两个星期之后,绿色无花果形状的蓓蕾一个又一个张开,周围是朦胧的白色,中间是深黄色,不计其数的苍蝇在其中出没。六月末或七月,无花果形状的果实代替了美丽的花冠,熟透之后,它们会卷曲着裂开,露出饱满的深红色果肉,给人一种第二次开花的逼真印象。

然而,在果实裂开前,皮马和帕帕戈妇女会带着树形仙人掌肋骨制成的长吊钩和阿拉伯胶树嫩枝做的横杆去收割。通常,为了节省劳动力,她们会一边收集一边剥皮,夜晚她们带回满罐满篮美味多汁的果肉。正因为如此,和我上面提到的帕帕戈部落仙人掌节日,摧毁树形仙人掌被认为是犯罪。

树形仙人掌森林有一种非凡的优雅魅力,当风像皇族一样穿过距离适中的间隙,它会受到硬木、曼仙人掌和假紫荆属灌木的恭敬迎候。它刚开始时是笔直的,高大躯干庄严地摇摆,风沿着它们多刺的脊梁发出柔和的嘶嘶声。突然,曼仙人掌花朵亮丽的顶端如同一群深红色的鸟儿一样飞舞起来,就像长长的嫩枝在风吹过的时候弯腰又起身,过了一段时间,枝叶细薄的铁木开始发出沙沙声,与风纠缠着,不愿意放它走,这乐曲随着一个闷闷不乐的音符,变弱为假紫荆属灌木呆板的飒飒声,与此同时,三齿拉瑞阿的前额简直要磕到了地上。

曼仙人掌并不是真正的仙人掌,它属于豆科灌木的同类,由于适应环境的天性,它周围经常可以发现被称为耶稣冠的多刺无叶灌木。它并不像仙人掌一样存储水分,但是在雨季之间的很长时间内,它都保持一种完全干旱的状态,第一场阵雨过后,它的枝头会奇迹般地生出一簇簇花朵的圆锥花序,犹如血淋淋的矛尖。曼仙人掌多刺的灰色嫩枝长十英尺到十五英尺,中间茎秆将其聚集在一起成为花瓶状,距离地面有几英寸,除了一个短暂的季节,其它时间它都没有叶子,这时,春天的第一个迹象,就是绿芽爬到摇摆的枝头,形成薄薄的翡翠色的叶子。当叶子全部落光,支撑它们的叶柄就变成了脊梁,因此,曼仙人掌的茎秆常被用作鸡栏的篱笆和畜栏,密集地插在地上,当春回大地,它们鼓起生命的勇气,再次生长出美丽的绿色和深红色尖芽。

在峡谷碎石累累的斜坡上,可以发现长在一起的曼仙人掌和树形仙人掌,和它们在一起的还有多刺仙人掌或圆筒掌,陌生人常常会把它误认为是小的树形仙人掌。它有着同样的凹槽、无枝、柱状特征,但是多刺仙人掌颜色更深,脊梁通常都带点红色,它的直径更大,很少和人一样高。另外,它生长的轴线,犹如日晷指针直指向太阳,通过这点也可以将它与其它仙人掌区分开来。当观察者发现有些多刺仙人掌长在一起时,它们一致的倾斜就不仅仅是偶然了。

如今发现,植物表面会向下扭曲,生长轴周围的凹槽会发生些许翻转,仿佛完全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自动长成对称的形状,丰满而笔直。让人困扰的巨大筒状躯干很可能是由于向阳一侧的水分蒸发得更快,因为多刺仙人掌真的只不过是一块巨大的绿色果肉囊,收集雨水使自身膨胀,在雨季之间再节俭地使用水分。雨停后,它靠自己存储的水分就能存活十二年。在雨水盆地附近的任何地方,你都可能看到多刺仙人掌丰满的个体,依靠自己的重量从被雨水浸软的土壤中连根拔起,躺在一边,舒舒服服地继续着它们的生命过程。你还会发现,到处都是球状的个体,结了果实的花冠被某些口渴的旅人给割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含纤维的灰色伤疤。弯刀的一击,用棍子或是空手将白色的果肉捣碎,几分钟后就会有一品脱还多凉爽、略显清淡的饮料。如果没有弯刀,就要把刺烧掉,用石头把圆筒掌砸碎。

多刺仙人掌有很多种,从“系船柱”、“钓鱼钩”和“软垫”,到肥大的纽扣状或是粗矮的圆柱体,它们广泛分布于西南部地区。它们的灰色脊梁形成网络,给这片土地涂上了一层不引人注目的色彩,绽放的花朵颜色鲜艳,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但是在美丽的树形仙人掌之后,只有仙人掌属植物成功改写了沙漠的景观。仙人掌属植物主要有两种:扁平枝状仙人掌果和圆形关节状结节仙人掌。如果我将仙人掌果称为部落里的吉卜赛人,并不是没有想起吉卜赛女王是桑塔丽塔仙人掌,用它葡萄红和铁蓝色的硬币状圆盘与美丽的银色光辉触摸着春天。然而,桑塔丽塔有些过于害羞,无法与树形的有群居习性的结节仙人掌竞争,从而成为这片风景的特色。

在结节仙人掌中,只有慧眼才能将有银色绒毛的“老人”仙人掌与脊柱覆盖着密集叶鞘、关节苗条、脊柱稀疏的鹿角状仙人掌区分开来,并且它的茎秆通常与它红色或带点黄色的花朵有同样色调。老人结节仙人掌和角状结节仙人掌都有通过关节脱落来繁殖的习性,并且通过把它们容易分离的部分钩在路过动物的身上来进行传播。但是只有银色绒毛的种类才会如此。费吉达仙人掌和玩具熊仙人掌,密集地播种在台地上,看上去像一大片羊群,这是沙漠下方区域的一大特色。

结节仙人掌在有利的地理位置会长到和马一样高,但是只有通过结果实的茎秆的习性才能使其具有和羊一样特别的外形。在不显眼的花朵后面是明亮的柠檬黄果实,它们生长在最高的枝上,一旦在那里,就会好几年都待着不动,在这几年的时间里,粗浓杂乱的白色枝条慢慢发生着变化,让结果实的关节最靠近地面,直到最后脱落到地上。一大片结节仙人掌有时会覆盖几英亩的土地,任何植物都是从单独个体掉落的关节上长出来的,这片土地就被称作结节仙人掌生长之地,我想从今以后就按照当地发音称之为霍伊塔尔,一个意味深长的词汇。

在图森和菲尼克斯之间,石砌小路的南面,有一个巨大的仙人掌花园,每次路过我都会借助它的魅力来祈愿。在做其它工作时,我会感觉到我的思想猛地退回到过去,梭罗当初离开他的瓦尔登湖前往城市时,也一定有过同样的困扰。因此,如果有一天我没有任何原因就从我平时所在的地方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你也许会发现,我所处的状态就和你在苦行僧故事里读到的一样,一个人在树林中行走一小时,却发现几个世纪已经悄然逝去。在圣卡塔利纳最远的一端,有一枝独臂仙人掌,它的分杈处有一个鹰巢。在那远处,有一个蓟罂粟种植园,在它满是灰尘的绿色茎秆顶端,栖息着成群被风滋扰的白鸽,总是准备起飞,但从未获得自由。一小群玩具熊仙人掌,像小羊羔般用它们腿间的尾巴喂养自己,处处都有多刺仙人掌,用日晷指着移动的阴影;在成片的银色结节仙人掌中,不时有一株树形仙人掌推开阿拉伯胶树,或者是一棵坚硬的紫花铁木,让小树形仙人掌在它下面得以生存,结节仙人掌的大军一直蔓延到干涸的河床,那里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满是假紫荆属灌木金色花朵的绿笼子。

在结节仙人掌地区,古老的黑色存水湾和沙地重叠的地方,分布着针叶草岛屿。根据分枝方式而被称为“雄鹿角”的有红色茎秆的仙人掌,还有一簇簇浓密的铅笔仙人掌,都非常喜爱这样的地方。但是在远远的中间沙地,低下身,你能看见密集播种着仙人掌分散的关节,等待雨水带来扎根生长的机会,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来气的悬念效果。

结节仙人掌给人一种特别亲密的感受,实际上,那里所有的生命都在观察者的视力范围内生存。仙人掌很少和人一样高,草地的缺乏使得昆虫和小型啮齿动物的紧张活动一览无余。只有罕见的树形仙人掌使得鸟的飞行遥不可及,而无所不在的阳光毫不吝惜地倾洒在它细瘦的阴影周围。

在这个地区,结节仙人掌是鸟儿最喜欢的筑巢地。四月初,在太阳勾勒出脊柱细瘦的薄屏风之前,画眉、嘲鸟和哀鸠在鹿角仙人掌的嫩枝平台上喂养它们的孩子,仙人掌鹪鹩在“老人”结节仙人掌刺最多的地方编织着粗厚的针叶草球。但是过于安全也有它可怕的后果,因为在通往鸟巢的长长地道入口,有矮小的猫头鹰像猫一样守在那儿。我们还会不时看见雏鸟令人同情的碎尸,在第一次跌跌撞撞的笨拙飞行中,它们被刺穿在仙人掌的脊梁上。

袋鼠将结节仙人掌脱落的关节拖进连郊狼都不敢驻足的迷宫般的跑道。走鹃利用它们来围住猎物——蛇。我对走鹃非常熟悉,足以相信有关它的一切,但是我的观察促使我得出这样的结论,只有在蛇的后背被长嘴强劲的一击啄伤后,它才会把猎物围起来,并且它的目的是保护猎物免受其它掠夺者的侵害。我曾经见过这种狡猾的鸟杀死了一条斑纹小蛇,它绕着圈在它身边轮流擦过,直到受害者盘卷起来,然后袭击一动不动的蛇环,啄一下,跳开,再啄一下,直到蛇的后背破开两个地方,在头上一击,将蠕动的长蛇定住。然而,在某些特定的季节,你通常会看到丛林里有很多走鹃将头倒立在沙地中捕捉蜥蜴,或是收集黑色的臭甲虫。

在仙人掌花园外围,直径不大于一两码的中空圆锥体里出现了蚂蚁农夫,在更北的地方,我也见过直径二三十英尺的蚁丘。最初几场雨水过后,在这些空旷之处,长出了一英寸高的毛茸茸的“印第安小麦”,像白霜一样。蚂蚁一看见它们长熟了,就赶紧收获成熟的种子。种子在地下成熟,外壳膨胀,每一粒都裹在小小的绒毛球中,蚂蚁们将它带走,堆在环绕蚁丘的一个丝网组成的白色环形物中,它就一直待在那里,直到风儿将它带走。四月末那些暖和的日子里,当这些隐秘仓库中的种子快速爆开时,你可以看见白色的环形物明显变宽,这时,绒毛微粒似乎要靠它们自己的力量冲出蚁丘。

在结节仙人掌地区,这样的日子有一种生活被浓缩了的感觉,鸟类和昆虫的运动仅仅是一部分原因,无所不在、接连不断的光与热的覆盖使之强化。上午,有皮毛的小家伙们在它们塞住的土洞里睡着,吟唱的鸟儿回到它们的巢中,鹰在树形仙人掌的阴影下休息,翅膀低垂,但是结节仙人掌没有睡着。生命满盈在杯中,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一滴水就会使之溢出。当水滴落下的时候,停顿的生命循环就会再次狂欢着开始。

在结节仙人掌地区,我们达到了植物灵魂自适应韵律的完美和谐。如果灵魂这个词对你来说有太多的色彩,那就换成能量复合体吧:无论它是什么,我们刚开始都将之作为古老水边的一个原生质微粒,那里的水浅得可以被阳光穿透,又静止得可以让黎明植物永远浸润在持续不断的水流中。也许,未分化植物群最初的适应活动,是其表面的特化作用,产生能让它牢牢留在最优条件下的器官。接着,不稳定的大海又迫使它必须在间歇的退潮时保全自己的生命,于是它懂得了潮汐的节奏,从退潮到涨潮之间屏住呼吸。它拥有沼泽地,还蔓延至河流,甚至还鼓起勇气前进到干燥的土地。它的根、茎、叶构成了一大群植物原生质的胶状物!

它按照季节性雨水形成的节奏,通过节点和节间[1]生长,但是它所有珍贵的生殖过程仍然要在它从中起源的元素中完成。孢子向上生长,产生茎秆,随着摇摆的叶子变大;它在下方沼泽地和河边的水面上,投射绿色的原叶体,生殖所需的两个基本元素在它表层下面生长。因而植物灵魂通过两种生长方法得以保存:茎秆生殖和孢子生殖,它依靠土地和空气,只要有薄薄的一层水,再生繁殖中的花粉(我们现在知道是花粉)就能够达到雌蕊。在蕨类植物底部湿润的边缘,在水边漂浮的不规则的小叶片上,我们仍然可以看见古老的植物世界实现它在陆地生存和在水中繁殖的双重机制。

在征服日益干燥的土地之前,必须找到一些方法,使繁殖出的第二代可以利用茎秆繁殖的前辈发明的机制为自己提供水分。因此,原叶体不是掉落在干涸的泥土里,而是保留在不断生长的茎秆顶端,生殖元素的结合也被交给风去托管。

仔细看清楚你在湿润的蕨类植物边上发现的漂浮的绿色薄膜,因为它变成了玫瑰!可爱的错综复杂的花朵和甘美的果实,只不过是众多的适应阶段,亲代就是借此在茎秆上维持着子代。最后也最可爱的是花瓣如薄膜、花粉浓厚的仙人掌花。

只有记住这些东西,你才能比诗人或画家更了解干旱地区的植物生命。因为不存在像沙漠植物学这样的东西,植物开花结果也没有任何专属于沙漠的方式。在极度干旱的条件下,只有茎秆和叶子的繁殖适应的高度专门化,它才能提供给子代必需的水分。如此连续的适应过程在树形仙人掌身上达到了巅峰。

从小始祖马在那儿跑来跑去开始,沙漠以下的地区可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由于没有干旱地区的植物化石,因而,更新世之前很可能并不存在这些类型的植物,从那以后,我们西南地区的沙漠没有经历实质性的变化。事实上,由于植物复合体不停地和沙漠条件交互作用,它们在我们发现它们的地方已经进化了。在喜湿植物中,只有将开花结果的过程压缩在有急雨的短暂季节,这样的种类才能生存下来。但是在一些已被遗忘的祖先中,出现了一些植物群落,它们不靠加快它们的过程生存,而是靠使之处于一种停滞状态来度过无雨期,这和那些大熊度过冬天大雪的情形相似。三齿拉瑞阿、豆科灌木、猫爪草、黄栌和假紫荆属灌木都属于这种类型。通过给它的叶子涂漆,将树叶的绿色物质注满它的树皮,通过将它的分枝减少,只剩下树桩和荆棘,每一种植物都以自己的方式在需求和水供给之间建立了平衡。有多少水就长多快,然后有时间不定的停止生长期,有时延长好几个季节。通过中止生长功能,整个生命周期就被不确定地延长了,比如豆科灌木和三齿拉瑞阿等灌木。我有理由相信,死谷附近的豆科灌木已经存活了至少四个世纪之久,就我们所知,三齿拉瑞阿是永生的。有时为了撑帐篷或是做饭,我不得不摧毁这些古物中的一个,我希望自己懂得一些平息它灵魂的安抚仪式,正如纳瓦霍人教我在杀死一只熊之前和之后使用的仪式。

要欣赏三齿拉瑞阿植物,必须能够想象每个灌木都有在阳光和风中摇摆的尾巴,还要了解它的秘密智慧。花冠之间的宽阔距离是出于根系水平伸展的需要,根系要寻找多碎石松散土壤中的湿气。在多雨季节里,根部通过细小的绒毛吸水,当吸完最后一滴水后,绒毛就会被丢弃,这之后,三齿拉瑞阿的灵魂就在那里开始等待。

这种类型的植物会成功度过一个又一个世纪的平均降水量,但是对于生命周期更短的植物和更加急切的花而言,用雨水储备来应对极其不规则的水供应是非常重要的,在更新世早期比现在更重要。于是,在丝兰和龙舌兰有髓的茎秆和刺刀尖形叶子的粗厚底部,发展出了存储能力,这使得它们能够快速长出大花穗,来装扮无雨的时节。丝兰和龙舌兰之间明显的区别是,丝兰从侧面的蓓蕾中生出花冠,并持续一段不确定的时期,但是龙舌兰的花是从中间茎秆上长出来的,开放然后死亡。巨大的美洲龙舌兰被称为世纪植物,它是一个穿越我们南部边界的观光者,由于存储的能量绝不可能使之度过几百年的时间,于是在这段日子里,它只长出一枝花柄,有成人的三四倍高,开出七千朵花,散发出龙舌兰全部生命的芬芳。

开黄花的石蒜科龙舌兰,在完全开始生长之前开花,然而它的叶子底部仍然包裹着花蕾含糖的物质,那是西南部部落的龙舌兰。在亚利桑那的南部高山,三四千英尺海拔以上的任何地方,你都会遇到烘烤龙舌兰的深坑,甚至你会惊讶于一帮印第安人正在饱享这种有营养但不是很有吸引力的食物。在龙舌兰一滴滴为它庄严的花朵收集原料的季节,对我而言,食用龙舌兰就等于吃小孩一样。

丝兰长长的主茎使得它们成了这片风景的一个象征,尤其是被称为“约书亚树”[2]的那种,在不毛荒漠的最远处,也可以发现它形状怪异的茎秆。或者是毛百合,在台地对面远处就能看见它长剑般密集的羽毛、锯齿边的叶子和精致的总状花序的高大金字塔。在果实已被鸟儿吃掉并四处散落以后很久,它会高举着它的干花柄,甚至坚持到下个季节开花的时候。它有一种卑微的品种,和仙人掌果一样到处都是,被称作皂用植物,提供给那些真正了解它,不轻视它狭窄、微黄、尖尖的叶子的人,因为它含有优质纤维,从根部起就能代替肥皂使用。但是从大海边到最干燥的土地,植物灵魂最后最成功的实验就是巨大的树形仙人掌——巨人柱。

树形仙人掌出于节约的考虑,将分枝和嫩枝缩成脊梁,叶子的绿色素被吸收进它的皮肤。它半独立的肋骨形成空心圆柱体,把茎秆笔直撑起,僵硬却富含纤维,完美满足了木制纤维的需求。凹槽表面使得它的存储能力富有弹性,随着干渴根部的蒸发和吸收而扩大和缩小。在接连不断的湿润季节之后,它的表面有了新的凹槽,如同裙子上的三角形布块;而在干旱季节之后,它的表面长时间都是整整齐齐的。通过这样的机制,仙人掌植物超越了其它干旱地区的垂盆草、“母鸡和小鸡”、“不死树”,所以,直到发现一棵植物能够从空气中的气体成分中产生出水,我们也许才能认为植物灵魂就栖息在美丽的树形仙人掌之中。它在这里遭遇并战胜了这个星球上所有威胁我们生命的处境,在此,我以永不枯竭的生命力量之名向它们致敬。

【注释】

[1]节间,茎或枝的节与节之间的部分。

[2]约书亚树,约书亚,《圣经》人物,摩西的继承者,以色列人的军长。约书亚树是一种生长在美国西南部的短叶丝兰,因枝干伸展形似先知约书亚伸出手中长矛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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