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四十年来我俩共同生活的概貌

四十年来我俩共同生活的概貌

时间:2022-01-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伍休武献血400CC,其他三位同学共献血600CC,才将他从死亡线上抢救过来,病情稍稍稳定。我连夜向学校要了车,赶到天津市传染病院。检查结果为白喉症,须立即住院隔离,天亮住上院。那年月正值三年困难时期,邯郸更为严重。怀孕期间,艰难度日,孩子先天不足,身体瘦弱。因我父母年老,身边无子女,我们夫妻又分居两地,形势好转后,经自己联系,组织同意,于1963年10月分别从天津和邯郸调回昆明团聚。

1942年,我随父工作之便疏散到昭通,考入昭通女中上初一年级。1943年春返回昆明,8月考入昆明私立天祥中学上初二年级。1949年7月,天祥中学高中毕业。8月我不慎扭伤右脚,在家疗养,恰值云南大学因 “九九”整肃被封闭,11月才招生。我拄着拐杖去报考,顺利地考上云大文史系 (文组)。振铎也以同等学力考上文史系,和我同班。

1949年12月云南解放后,云大开办暑假学园,我俩又分在一个小组,朝夕相处,切磋砥砺,互相倾慕,由相识、相交、相知而相爱。此后每天形影不离,同出同归,同班听课,同室自习,同地游玩,同样表现良好,成绩优秀。振铎担任系学生会主席,出席云南省首届学代会。我担任系学习委员,主编系刊 《文史习作》。我们还联名发表了几篇文章。

天有不测风云。1950年6月我们班在昆明市文庙参观公安展览时,振铎突然晕倒,被送到甘美医院 (现昆明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他大量吐血、便血,几次休克。医生诊断为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需要大量输血。随即全班同学踊跃排队献血。伍休武、颜佩嫦等4位同学都是O型血。伍休武献血400CC,其他三位同学共献血600CC,才将他从死亡线上抢救过来,病情稍稍稳定。我每天课后从云大步行到巡津街甘美医院去陪伴他、护理他,提心吊胆,命运与共,直至他转危为安,我才松了口气。他住了两个多月医院,因家庭贫寒,一切费用全由云大报销。若不是有新中国成立后清明的政治环境和友爱的人际关系,振铎早已丧命黄泉。

1952年初,云大中文系学生参加建水县土改工作。振铎病后身体一直很弱,但仍坚持参加。他分在某乡担任工作组副组长(组长是解放军)。我分在南庄铺,两地相距很远。有一次云大全部工作队员到县里集训。他早上到了县城不见我来,便打听着向南庄铺的方向走去接我。走了20多里,到了南庄铺都没见到我。原来我们各走一条路,岔开了。他失望之极,又原路返回,日已西斜。他一天走了70多里路,以他病弱之躯,实是不堪重负,幸而旧病没有复发。我看到他疲惫懊丧的样子,感到十分内疚和心疼。

1953年7月,我们从云大中文系毕业。为照顾关系,学校将我们一同分配到北京拖拉机学校教语文。1954年7月,学校迁至天津,改名天津机器制造学校。1958年,与其他4所中专合并,升格为河北工学院。我们教大学语文,而且都成为教学骨干。振铎当上了教务科长、院工会主席、天津市红桥区人民代表。我一直担任语文学科委员会主任 (教研组长)、普通课副大组长。我们都曾被评为先进教师

因振铎体弱多病,我们工作了3年后,1956年8月7日在天津结婚。前后恋爱了7年,才组成了美满幸福的小家庭。1957年10月15日我艰难地生下了长子杨令飞。初为人母,十分兴奋,儿子漂亮可爱,深慰我心。振铎兄妹的养母王育芬来津带孙子,帮了我们的大忙,使我们可以全心全意地工作。

万想不到小令飞两岁时 (1959年),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他发高烧。当时振铎去北京开会,时值冬天,气候寒冷。我一人抱着他到宿舍附近的丁字沽卫生所看病。我跟孩子都穿着棉大衣,步行前去,非常吃力。诊断后医生叫我们赶快到大医院就诊。我连夜向学校要了车,赶到天津市传染病院。检查结果为白喉症,须立即住院隔离,天亮住上院。我离开时,孩子揪着我的衣服不让走,大哭大闹。我掰开他的手迅速逃离。走好远还听到他的号啕声,让我撕心裂肺。他住的是隔离病房,每周定期探视一次,而且只能进一人,还要换了消过毒的白大褂才能进,有特殊情况电话通知。此后我们天天如坐针毡,在办公室一听到电话铃响,就非常紧张,幸而没有我们的电话。盼了一周,才去探视,孩子的喉咙已经哭哑了,病势倒减轻了,但又落下软腭麻痹的后遗症,不能吞咽食物。只好又转院住了一个多月才治愈,悬了两个多月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菲的医疗费得到了我父母的赞助。

1959年,河北工学院决定从天津迁至邯郸。中技部先到邯郸边建校边上课。我也作为先头部队的一员离家先到邯郸。半年后基建下马,户口冻结,校本部迁不下来,先头部队也调不回去。我们夫妻开始两地分居。那年月正值三年困难时期,邯郸更为严重。学校食堂每顿分给二两红薯,不够吃,去挖野菜补充。天津情况稍有好转,家中不时寄点吃的,聊以充饥。我赴邯时已怀上老二,因孤身在异地,无人照顾,快到产期时要求领导准我回津分娩。他竟板着脸说:“邯郸的女人就不生孩子了?”经我恳求,才勉强准假让我回津。

离邯的那天下着蒙蒙细雨,无人相送,我拖着笨重的身子,提着随身衣物,步行10多里 (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乘坐)到火车站。幸而路上碰到一位去石家庄办事的老师,帮我拿着东西,陪我慢慢走。到了火车站,我十分感激,无以回报,送他一个来之不易的面饼,聊表心意。回津后不久生下了次子杨晓翔 (1960年10月29日)。

怀孕期间,艰难度日,孩子先天不足,身体瘦弱。产后天津物资也很缺乏,供应产妇10个鸡蛋、1市斤猪肉。我不忍心独吃,还让老、小吃一点。坐月子时市面上买不到任何营养的食品来增加营养。幸而我身体底子好,总算顶过来了,奶水还很充足。56天产假快满,为了按时赶回邯郸,我一方面打针吃药将自己充足的奶水憋回去,一方面求爷爷告奶奶地弄到两瓶牛奶喂养孩子 (他营养不足,后天失调)。还要请好保姆,安顿家务。

因诸事繁多,回到邯郸迟到几天,不想饭厅里贴满大字报:“欢迎姗姗来迟的杨玉宾!”团内还开批斗会,整了黑材料,搞得我抬不起头来。后来我转念一想,绝不能一蹶不振,给人看笑话,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那时我只身在邯,没有后顾之忧,除了上好课外,还组织全班同学生产自救。我们利用学校范围内大片荒地耕种庄稼。邯郸学生多为农民子弟,劳动力强,会种地。来年我班耕种的粮食丰收,上交给学校,校方又按比例发给我们饭票,为学校作了贡献,自己又吃饱了肚子。我又重新站了起来,赢得了尊严和荣誉,被评为全校先进教师,得了奖状和奖品。

因我父母年老,身边无子女,我们夫妻又分居两地,形势好转后,经自己联系,组织同意,于1963年10月分别从天津和邯郸调回昆明团聚。我俩所在单位为云南省中学教师进修学校。振铎教 “文艺理论”。我教 “文选”及 “现代汉语”。有段时间他参加巡回教学组到专县去培训中学语文教师。我留校给进修的中学语文教师上课,还在云南人民广播电台播讲了六篇中学语文课文。我们在新单位都表现较好,颇受重视,成为骨干。

1965年3月,我被派去参加宾川 “四清”工作队,担任古底乡工作组秘书,被评为全队 “五好队员”。

1966年6月,被调回学校参加 “文化大革命”,通过 “巴黎公社式”的选举,被选为 “文革”副组长,后为组长,领导全校的运动。不久其他参加 “四清”工作队的教师 “杀”回学校,认为我右倾,对走资派手软,不罚跪,不戴白袖套,不强迫劳动,开批判会还让他们记笔记,便把我轰下了台。运动发展到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造反派”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我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迫害革命群众,把我推上 “审判席”。我从巅峰落到谷底。

后来社会上分成两派:“八二三”和 “炮兵团”。校中批判我的人都参加多数派 “八二三”,我有对立情绪,就参加中间派组织的 “炮兵团”。两派都声称是革命群众组织,执行毛主席革命路线,针锋相对,文攻武卫,乃至在西郊产生大规模武斗,死伤不少人。当时中进校进驻一支由复转军人组成的 “炮派”武斗队伍,学校一带也属于炮派的势力范围。“八派”的同志多数撤离学校,我们 “炮派”留校当然比较安全。当时用煤紧张,我们到北站去搞到一些煤,还照样按户分给 “八派”留校的同志和家属。他们在武斗期间也同样受到保护。

1968年8月8日晚,我有临产的先兆,振铎和邻居们用木板车将我推去医院。当晚正是武斗戒严期间,“炮派”在站岗,说明情况后便顺利通过到达附一院。疼痛了一夜,9日中午才生下三子杨红翥,但胎盘不下,流血过多,经过剥离手术才转危为安。8月15日出院,正值云南革委会成立。这一天也正是我家遭难之始。1968年9月开始 “划线站队”,将 “炮派”打成 “反军乱军派”。我们写的几篇派性文章被诬陷为反对毛主席,我们被游街示众,批斗抄家,强迫劳动,逼写检查,受尽侮辱和迫害。

正在我俩被批斗看管的那段时间,我父亲于1969年3月被折磨致死,我母亲精神受到很大打击。我们全家雪上加霜,冷透骨髓,痛彻肺腑。1969年12月中进校全体职工到蒙自草坝干校搞“斗批改”。我们把三个孩子 (小三才一岁多)交给母亲带领,被发配到干校边劳动,边受批斗,早请示、晚汇报都要跪着 “忏悔罪行”。我生性倔强,不相信这种白色恐怖会无休止地继续下去。虽然不敢正面反抗,但不时调侃几句泄愤。比如:“白袖套好哇,今生难得几回戴。”挑大粪时和难友说:“小心啊!掉到粪池里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这种玩笑话, “造反派”知道了,也无奈我何!

1970年初我被 “解放”了,成了自由人。为减轻母亲的负担,我请假回昆去把老三接来自己带领。我背着一岁多的孩子,带着七件行李,坐着小火车到了草坝。寒风凛冽,无人来接 (振铎尚未 “解放”),好心人帮我把行李拿到铁路边。我求路警帮我拿到站上,又求一位货车司机将我送到草坝蚕种厂驻地。当晚住在集体宿舍,孩子哭,我心惊胆战,生怕同屋的不满。次日因受照顾得到一间用篱笆隔起来的单间,又找到一位工人家属带领老三,心才安定下来。不久又将老大、老二接来同住一段时间。

1970年夏,中进校全体教职员工又分别下放到蒙自和新平农村插队落户。我俩被下放到新平县他拉大队鱼肚簸生产队。虽说前途渺茫,但我们成了自由人,换了环境,呼吸了新鲜空气,还是很高兴的。我发挥点 “阿Q精神”,偏把消极因素化为积极因素,将 “下放惩罚”看做 “劳动光荣”。在自家门上贴上一副自撰自书的对联,上联是:“插队落户干革命”,下联是 “五七道路走全程”,横批是 “劳动光荣”。此后我言出行随,将三个儿子带到农村生活,在生产队向贫下中农学习,积极劳动。无论上山下河,播种栽秧,挖田背土,割稻打谷,只要是农村妇女干的活我都学着干。在田间地头教农民唱歌,办夜校教孩子们读书,开会时宣讲文件,给大队部写材料。这些行动获得贫下中农的一致赞誉。他们经常背诵毛主席语录来表扬我:“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不管选举插队干部的什么先进人物,他们都异口同声地高呼:“杨老师!杨老师!”1971年8月,我被评为新平县 “五好标兵”、“学毛著积极分子”,出席新平县双代会。振铎也被调到县双代会秘书处工作。我们二人在县里着实风光了一把。那些和我们一起下放、整过我们的 “造反派”只好干瞪眼,胀破肚子。

好景不长,风云突变。1971年9月,清挖 “五一六”运动开始了。“造反派”报复的时机又来了。插队干部集中到老厂公社学习。我们夫妻俩又成了批斗对象。“划线站队”的材料又 “炒冷饭”,上纲上线。大字报贴满公社大院。这次虽然没搞 “武斗”和 “车轮战”,但结局却非常严重。初步结论是:“先挂起来,继续审查,随传随到。”回到生产队后,我们义愤填膺,一口气写了 “万言书”,驳斥了血口喷人的谬论,表现出不屈不挠的铮铮铁骨。

1973年 “9·13”,林彪乘飞机出逃,摔死在蒙古温都尔汗。此后政策宽松一些,对插队干部重新甄别,黑材料一风吹,我们获得了二次 “解放”。插队干部不是回原单位工作,就是重新分配工作。我们的原单位中进校已撤销。听说云南大学要进教师,我回昆明活动。经自己书面申请,云大中文系老师推荐,工军宣队内查外调,云大人事处同意,省委组织部批准,1972年5月我俩被调到云大中文系任教。从此,我们的人生有了大的转折。

回母校任教,走上更能发挥我们聪明才智的大学讲台。换了新环境,处理新的人际关系,焕发了青春的活力,也迎来了更大的挑战。振铎教 “新闻学”、“文艺理论”、“文艺美学”。我教“写作”、“现代汉语”、“红楼梦研究”等课程。我们都获得学生一致好评,而且不断发表学术论文,几次获得校内外的教学和科研奖项。振铎担任文艺理论教研室主任、全国文艺理论研究会理事。我担任写作教研室主任,云大语委副主任,云南省语言学会秘书长、副会长,云南省社科联委员,十余年来主编全国发行的《语言美》报 (曾两度获得全国语言文字先进单位)。1992年,我被评为 “全国语言文字先进工作者”。

1985年我俩先后被评为副教授。此后云南的职称评定工作搁浅了,一停就是7年,直至1992年才开评。

振铎于1991年11月14日在温泉疗养院胃溃疡旧病复发,大量失血,抢救不及,溘然去世,未赶上正教授的职称评定。云大在讣告上封赠 “文艺理论家”称号,聊以安抚。校系主持追悼会,极具哀荣。他所教的班级停课,学生全部参加,亲友、同事、学生、有关的领导,到会者千余人。挽联花圈挂满灵堂,拍照摄像样样齐备。我敬送的挽联,上联是:“比翼双飞四十载”,下联是:“连理永结无绝期”,横批是:“生死相依”。

振铎的突然去世,我犹如五雷轰顶,痛不欲生。又念及八旬老母需我奉养,身边孙子也要照料,三个儿子都很孝顺,各有所为,足以安慰,只得苟活于世,为上下四代人尽心尽责。我也想让退休余生过得更为充实美好,发挥余热,再作贡献,让自己的一生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1992年初我赶上末班车,评上正教授。1994年4月退休后继续教课和做社会工作。退休后十多年来,我一直给外国留学生讲授 “高级汉语教程”,继续担任省语言学会副会长、省社科联委员。1984年至2000年担任云南省高考语文阅卷组副大组长。1994年至2001年担任云南大学督导团督导。1996年5月2日发起成立云南大学京剧队,开展丰富多彩的活动。跟他人合开全校性选修课 “京剧知识与欣赏”(共开八遍),培训学生中的京剧爱好者千余人。近几年,还写了一些文艺评论文章,有几篇发表在报刊上。2009年10月荣获 “喜迎新中国60华诞全国有奖征文”二等奖。云大档案馆收集保存了有关我教学和科研的全部资料。

我退休后一直坚持 “老有所为,老有所乐”,无愧于祖国人民和儿孙后辈。

最后,用我草撰的一首小诗概括我一生的精神生活和精神概貌。

八十抒怀

毕生从教,尽心尽力。

桃李无言,下自成蹊。

老骥伏枥,壮心未已。

发挥余热,自强不息。

儿孙满堂,传承孝悌。

生活丰富,心旷神怡。

年届耄耋,强身健体。

欣逢盛世,长寿可期。

2010年5月18日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