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五行家

到了战国时期，阴阳五行已经成为显学了，形成了一大流派。这就是后来汉人所称的阴阳五行家，或者又称阴阳家，或五行家。这个分类到汉代还不是很明确。司马迁编《史记》，在《太史公自序》里有一篇很重要的文章，引父亲司马谈的《论六家要旨》。文章里这样描述阴阳家：“尝窃观阴阳之术，大祥而众忌讳，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这句话难的是“大祥”，十个人解释有九个跳过去。不跳过去的就说“大”通“太”，“大祥”就是“太详”。其实，“大祥”是一种丧礼，父母去世后一年叫小祥，父母去世后两年叫大祥。从小祥到大祥的服丧期间，所有的衣食住行都有非常具体的规定，所以说“众忌讳”，使人拘谨而害怕违规。这是司马谈对阴阳家的批评，但他也有所肯定的地方：阴阳家对历法节气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刘歆在《七略》里说阴阳家：“敬顺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此其所长也。及拘者为之，则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神。”他认为，阴阳家的学问是建立在天文学上的，这是他们的长处；但禁忌太多，束缚人的手脚，迷信与鬼神，则是阴阳家的短处。我曾经问过南怀瑾老师，如何把握《幼官》的精髓。他用一句话就抓到了要领，《幼官》是讲天文的，从天文折射到人 事。

《汉书·艺文志》中有几类跟阴阳有关。一类是《诸子略》，其中阴阳家是十家之一；还有一类是《数术略》的“五行类”；《兵书略》里也有“阴阳类”。这三类书占留存到汉代的所有图书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左右。可见阴阳学在当时有多么流行。历史学家吕思勉说：“《汉志》阴阳，为诸子十家之一，数术则别为一略。论其学，二家实无甚区别。盖数术家陈其数，而阴阳家明其义耳。”（《先秦学术概论》）他的意思是说，汉人把阴阳五行家分为两类，一类叫阴阳家，一类叫数术家。这两家其实学问是一样的，只不过数术家只讲“用”的一面，看风水、算命等等，而阴阳家则是搞思想、研究义理的。胡适也对《汉书·艺文志》这种模糊的分类进行整理和解说，认为阴阳家可以分为邹衍的政治阴阳、兵家阴阳和五行数术阴阳。此外，像天文、历谱、杂占、形法、医经、房中，各家都和阴阳五行有很密切的关系。其中一部分是阴阳家的支流，一部分也许是阴阳家的祖宗。阴阳五行之说都来自民间，阴阳出于民间迷信，五行出于民间常识。那些半迷信、半常识的占星、看相、卜筮等等，自然是阴阳五行说最初征服的区域。从这些区域流传出来，阴阳五行说渐渐影响到上层社会的学术思想。这种思想到了学者的手里，经过他们的思索修改，装点贯串起来，遂成为一种时髦学说。这是胡适的说法，当然他是搞西学的，从西方观点来看，自然觉得阴阳五行是迷信。无论是吕思勉，还是胡适，学者们一般都认为阴阳家分两类，一类是借阴阳五行讲思想义理的，一类是讲数术的，归于《数术略》，分为天文、历谱、五行、蓍龟、杂占、形法六类。这六类都和阴阳五行有 关。

我主要讲义理，不讲数术，所以只是简单地介绍一下。中国古代数术大致可以分为和天有关、和地有关以及和人有关的三大类。和天有关的数术主要是指占星术。某颗星宿代表某类人，帝星、后星、将星、文曲星等等。这颗星宿走到哪个方位，此人可能要走运了；到了哪个方位，可能要倒霉了。还有“择吉”，就是根据历日的吉凶来选择或避讳某件事，也是跟天文星相有直接关系的。和地有关的数术主要是堪舆，也就是“风水”。风水说起来由五个要素决定，一是命；二是阳，就是阳宅，住的房子；三是阴，阴宅，就是坟墓；四是德，品德；五是识，学识。德和识都是后天的，只讲阳宅、阴宅，看风水还是不够准的，要五方面的因素结合起来考量。现在有些看风水的进了主人的房子，也不问八字，就说这里怎样、那里怎样，我看了之后一笑了之，外行。德和识也很重要，坏事做绝就想靠阴宅、阳宅来改善命运，那是不可能的。龟卜筮占，最早就是用钻龟壳看裂痕来判断吉凶，后来演变成八卦的爻，有的裂痕归为阳爻，有的归为阴爻。蓍就是蓍草，后来还有人说只有从孔夫子坟头拔下来的蓍草最灵。这是迷信，总要找个圣人垫背，其实就是用象和数的运算来占卜。和人有关的数术，是星命和相术。说简单点，就是后来的排八字和看面相。从发展上来看，从先秦到两汉，一直都以各种天占和卜筮最为发达。魏晋时期为风水理论快速发展时期，晋代郭璞所著《葬书》为目前所见最早的风水专著，“风水”一词即是在此书中成形的。此书是风水学中的经典，郭璞被尊为风水学的祖师之一。明清时期各种数术综合发展，互相影响。到了今天就五花八门了。当然最久盛不衰的还是以《易》为核心的卜筮，阴阳五行是各种数术的通用语 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