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国际化减弱升值对出口价格的冲击

第二节　人民币国际化减弱升值对出口价格的冲击

关于货币国际化对出口的影响，国内外研究者讨论和认可的最多的是本币国际化对国际贸易汇率风险的规避，也就是避免储备货币对本币汇率波动所带来的损失，从而促进贸易和出口的增长。例如如果使用人民币作为中国对他国出口贸易的结算货币，则在合同成立后无论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如何波动，由于结算和支付货币是人民币，最终中国出口商收回的人民币金额是不会变的。而如果使用美元作为结算和支付货币，则当合同成立后人民币对美元升值时，所收回的美元兑换的人民币收入就会减少。

货币国际化这个“规避出口汇率的风险”的功能并不是说该货币升值就对该国出口金额没有影响了，它只是说在出口贸易合同已经签订完毕的前提下使得收回的本币金额固定，从而不会影响出口商的出口积极性，从而对出口供给面有帮助，而并没有考虑本币升值对出口贸易合同数量本身的影响，也就是对需求方面的影响。事实上，即使在本币已经行使国际结算和支付货币的前提下，本币的升值会造成其他国家购买本国货币(用于支付)的成本增加，从而减少本国出口产品价格竞争力，造成出口数量甚至总金额(取决于需求价格弹性)的减少。例如以国际货币美元为例，美元的升值导致中国以及其他国家进口商购买美元所需的人民币和其他货币成本增加，可能导致美国的出口减少，这也是为何美国近期各财政部长均推行廉价美元政策的原因。

然而，国际货币的另一项机能——储藏手段，可以缓解该种储备货币升值对出口价格竞争力的负面影响。为了明确说明这种影响，我们以中国对越南的出口贸易为例进行解释。

对该机制解释之前，必须先说明的是，该机制能起作用的一个前提是中国的出口对象国的货币采取的是盯住美元或其他某种国际货币的汇率制度。如果该国货币一开始就选择盯住人民币，则该机制就没有意义了，因为此时人民币汇率无论怎么变，该国与中国的贸易本身都不受影响。下面我们通过对比分析，解释人民币国际化如何缓解升值冲击。

(一)国际化以前人民币升值对出口竞争力的冲击

人民币国际化以前，中国对越南的出口使用美元作为国际结算和支付货币，而美元也是越南进口商所要求和储备的惟一国际货币。假定原先人民币对美元以及越南盾的汇率为1∶8∶8。中国出口产品人民币每件成本(包括了正常利润在内)为8元，则中国出口商出口定价为1美元。越南进口商将直接使用其所储藏的1美元进行支付，或使用1越南盾购买1美元进行支付。现在若人民币兑美元和越南盾汇率上升至1∶4∶4，中国出口商报价变为2美元(这里不考虑“盯市”的情况)，则此时越南进口商只能为每件产品进口支付2美元，或是2越南盾购买2美元进行支付。这就使得中国出口价格竞争力受到了影响，可能使得中国出口数量和总额减少。

(二)人民币国际化对升值的缓冲机制

当人民币国际化发展到一定阶段，人民币开始作为中国与周边国家之间，甚至周边国家之间贸易的结算/支付货币，这时候绝大部分周边国家，甚至世界其他国家居民在对中国出口时除了接受美元外，同时还接受人民币作为支付货币，并将出口得到的人民币直接存放在国内或者位于中国的银行账户里，而不将其换为本国货币。此外中国出口商对越南的出口产品将以人民币定价，即定价为8元人民币。假定原先人民币对美元以及越南盾的汇率为1∶8∶8。中国出口产品人民币每件成本(包括了正常利润在内)为8元，则中国出口商出口定价为8元人民币。越南进口商将直接使用其之前通过出口获得的8元人民币进行支付，或使用1越南盾或是1美元购买8元人民币进行支付。当人民币兑美元和越南盾汇率升至1∶4∶4后，越南等国的进口商有三种选择:第一，用以前(人民币对越南盾汇率为1∶8时)出口所得到并储存在银行的8元人民币进行支付，成本为1越南盾;第二，现在去外汇市场用2越南盾购买8人民币进行支付，成本为2越南盾;第三，用以前得到的2美元去外汇市场购买8人民币进行支付，成本为2越南盾。显然，如果之前有人民币储存的越南进口商必然选择第一种，即用以前人民币对美元和越南盾汇率为1∶8∶8时得到的8元人民币直接支付，其成本为1越南盾。这样，对有人民币储备的越南企业而言，人民币升值所带来的进口本币成本增加被其拥有的人民币储备升值所抵消，人民币升值对出口产品价格竞争力的影响被部分消除了。

表10－2更清楚地表示了上述通过人民币国际化(主要是执行了储藏手段职能)对缓解升值对出口价格上升冲击的机制。

表10－2　人民币国际化缓解升值对出口影响的机制(越南盾盯住美元，下划线表示要求的支付货币及数量)

由表10－2不难看出，如果越南贸易商在人民币升值之前已经通过出口得到并储存了一定数量的人民币，则在人民币升值之后，向中国进口时必然直接用之前得到并储存的人民币进行支付。这样可以弥补人民币与美元(从而与盾)汇率变动带来的损失，人民币升值对中国出口的影响也就被降低了。

事实上，不难看出这一机制有些类似与越南进口商在外汇市场上的套期保值，即进口之前在期货市场以较低的本币价格购买人民币，到期后卖出，以弥补现货市场上人民币升值后在进口时支付更多本币来换取人民币的损失。但这一机制和套期保值相比有一点明显不同——外汇市场套期保值一般是发生在某笔跨国交易发生之前，当事人根据自己在现货市场的操作方向去外汇期货市场进行反向操作。而这一机制却具有经常性，即越南贸易商在出口时就将得到的人民币资产直接作为储备以备后用，并不需要利用外汇期货市场。

再进一步从本质上考虑，一个拥有主权货币的国家如何化解汇率风险造成的进口成本增加或是出口收入降低?其本质方法就是让自己的货币与支付货币实质上变为“一种货币”。最常见的方法是让自己的货币盯住用于支付的主要国际货币，消除汇率变动，例如之前人民币盯住美元或是现在的越南盾盯住美元。但当越南与中国的贸易越来越大，而越南盾已经盯住美元，不能选择再盯住另一种国际货币(例如国际化之后的人民币)的时候怎么办呢?这就是本机制所要强调的，通过储存出口得到的人民币将其用来连续性地缓冲汇率变动带来的价格影响。其实也就是让人民币“成为”自己的货币。

综上所述，人民币国际化对缓解人民币升值对出口带来的冲击也是有其作用的。其中结算/支付手段机能可以消除人民币升值对中国出口商收益带来的汇率风险，从而从出口供给角度减少升值对出口的影响;而储藏手段职能则可以消除人民币升值对出口产品价格竞争力带来的影响。由于人民币近年升值的结构性，人民币作为储藏手段的这种作用，不光对中国出口商有好处，对从中国进口占本国进口比重较大的国家进口商而言也有好处，尤其是那些既想缓解人民币升值风险，又不愿意放弃盯住美元的国家的进口商而言，可以节省进口成本。

当然，人民币作为储藏手段意味着国外民间必须有充分的人民币储备，而这又包含三个条件:其一，要求作为国际货币的人民币要具有流动性，即能够通过适度的国际贸易逆差和(或)资本逆差，至少也要保持国际收支平衡，以向世界输出充分的流动性;其二，要求进口国不能有严重的外汇管制，以致外国进口商只能通过将本币向国家购买人民币进行国际贸易支付;其三，要求人民币发行国，也就是中国的金融市场进一步开放并完善，允许外国投资者以人民币投资包括银行存款在内的各类人民币金融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