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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神论》的拜物教内容

时间:2022-11-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鲁褒愤世嫉俗,隐姓埋名,终生不仕,“著《钱神论》以刺之”,“疾时者共传其文”。《钱神论》名为论,其实不是有关货币拜物教的论文,不过是辞赋问难体的经济小品文。其极言钱之妙用如神,是鲁褒在我国货币学说史里应占一席之地的缘故。这是鲁褒对金钱万能、货币拜物教原由的解释。

一、《钱神论》的拜物教内容

西晋时期(265—306)先后出现过两篇嘲讽货币拜物教现象的《钱神论》,第一篇出自成公绥之手,第二篇即鲁褒所作。

成公绥(231—273),字子安,西晋东郡白马(今河南滑县东)人。曾任秘书郎、中书郎。擅长辞赋,有集已佚,明人辑有《成公子安集》。现存《钱神论》69字,除四句(“路中纷纷,人悠悠,载驰载驱,唯钱是求”)(1)外,几与鲁文无别。

鲁褒,字元道,西晋南阳(今属河南)人。好学多闻。西晋惠帝元康(291—299)以后,纲纪大乱,贪鄙奢侈成风,官吏爱钱如命,豪强士族贪财枉法。鲁褒愤世嫉俗,隐姓埋名,终生不仕,“著《钱神论》以刺之”,“疾时者共传其文(2)”。故此文当成于晋惠帝元康后,即公元300至306年间。原著宋后已佚,清人严可均据《初学记》、《太平御览》、《艺文类聚》和《晋书·鲁褒传》拼合编入《全晋文》。《钱神论》(3)名为论,其实不是有关货币拜物教的论文,不过是辞赋问难体的经济小品文。它开创了我国历史上以揶揄笑骂,讽刺夸张,肆意酣畅,生动新颖方式揭示社会生活中货币拜物教现象,讥刺日益增长的货币权力的谐谑文字。然该文确实涉及货币的职能作用,货币流通的特征、作用范围,及其对货币拜物教及相关一系列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的认识、反思和置疑,故尔介绍给读者大有必要。

文中虚拟了两个人物的问答,一位是司空(孔)公子,一位是綦(qí)毋先生。前者财大气粗,不把普通富贵放在眼里,是人格化的货币;后者则一贫如洗,两袖清风,是拘于礼教的老朽。文章借司空公子之口,从货币的起源、职能作用、货币权力及其拜物教现象等四个方面阐述了货币经济中的人际关系,社会地位、伦理道德观念和统治方术所起的新的变化。由于“时移事变,古今异俗,富者荣贵,贫者贱辱”,不能像古代那样崇尚质朴,固守诚实,否则,只会落得个“贫不离于身,名誉不出乎家室”,无异于刻舟求剑,胶柱鼓瑟。此皆因“既不知古,又不知今”所致。其极言钱之妙用如神,是鲁褒在我国货币学说史里应占一席之地的缘故。

其主要认识有六个方面:

一是货币是先圣先贤主观意志的产物,它的形状是古代天圆地方宇宙观的产物。神农氏以后,“黄帝、尧舜教民农桑,以币帛为本。”在“上智先觉”者的关注下,推动物物交换变通为货币交换,开掘铜山,炼铸铜钱。观察天貌地象后,在阳乾阴坤,乾主外,坤主内,乾之象为天,坤之象为地的宇宙观指导下,确定钱币的形状为内方外圆,“有乾有坤”,“内方象地,外圆象天”,伟大极了!货币之为宝物,之有神力,皆因“大矣哉;钱之为体”!这是鲁褒对金钱万能、货币拜物教原由的解释。天的体形,外沿为天的圆形,内孔为地的方形,它包容了天地的形态,又融入它们的魂魄,具有大于它们的作用。它可使“危者得安,死者得生。性命长短,相禄贵贱,皆在乎钱。天何与焉?天有所短,钱有所长”。他首次将天圆地方说与货币拜物教联系起来加以说明,充分说明作者的丰富想象力和试图揭开钱币的神秘面纱,解开货币拜物教之谜的强烈愿望。

他还认为铜钱最初产生于周朝末期。周景王治世大铸铜钱,铜来自西方(庚辛),在各诸侯王国都有分布,东起湖南的长沙,西至四川的越嶲(xí,今越西)都是铜的集中产地。铜钱以“黄金为父,白银为母,铅为长男,锡为嫡妇”,是多种金属的混合体,为它发挥流通手段职能提供了便利。

二是货币的职能作用和流通特征。货币流通的特征主要表现为,“其积如山,有流如川,动静有时,行藏有节”。有行有藏,有动有静,以很有规律的方式在不停顿地流动,发挥着流通手段,亦包括支付手段和贮藏手段的职能作用。发挥职能作用时,铜钱的不易被磨损,永不匮乏则保证了货币流通的川流不息,持久不断(“难朽象寿,不匮象道,故能长久”)。这样有利于市场交换,不必担心因其自身的损耗给商品交换造成困难,也不必因其接续不上而影响市场交易的正常运行,以致停顿受挫。这种认识从货币发展史的角度,特别是在自然经济有所发展的西晋时期是进步的。

三是货币的职能作用已经超出商品交换的范围,表现为一种神奇的、万能的力量。货币的力量真是神奇而伟大的,它的最大特点是携带方便,具有获取一切的能力,购买一切的力量。城市百姓的日常生活离不开它,它只要数量足够就可以走遍天涯海角,“无远不往,无深不至”。无坚不摧,无攻不克,无往不胜。它“无翼而飞,无足而走。解严毅之颜,开难发之口”;使得“钱多者处前,钱少者居后;处前者为君长,在后者为臣仆;君长者丰衍而有余,臣仆者穷竭而不足”。总而言之,“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强”。所以人们对它亲如手足,亲热地称之为“孔方兄”。它搅得京城有钱人家懒得读书,讨厌清谈,只会在学堂里头对头地打瞌睡,即“厌闻清谈,对之睡寐……何必读书,然后富贵”的读书无用论慨叹!而一见到“孔方兄”则精神振奋,“莫不惊视”。即见钱眼开,所谓“危者得安,死者得生,性命长短,相禄贵贱,皆在乎钱”。决定人的社会地位的是货币,而不是帝王、圣贤、朱门紫闼、律令刑罚和天命。只要货币保佑就没有不大吉大利的。为了寻求富贵,根本没有必要读书,走仕途之路,“官尊名显,皆钱所致”。他旁征博引,以汉高祖刘邦、司马相如卓文君为例“昔吕公欣悦于空版,汉祖克之于嬴二。文君解布裳而被锦绣,相如乘高盖而解犊鼻。官尊名显,皆钱所致”。是讲汉高祖刘邦只写了一份贺钱一万的空版(空头)礼帖,送给吕家,实际是一个大钱也没有带去,就让吕公欣喜若狂,并把吕后娶为妻子。卓王孙的女儿卓文君和著名辞赋家司马相如相爱,遭到文君父亲的反对和拒绝,二人私奔到了成都,卓文君身着布衣当垆卖酒,司马相如系着犊鼻围裙打杂,丢了卓王孙的脸,触动了其父,分给文君百万家财,脱离了困境。可见,一切居于统治地位的权贵显要都不过是用金钱换取的,“空版至虚,而况有实?嬴二虽少,以致亲密”。他们都不过是金钱的奴仆,都得拜倒在货币脚下,祈求得到它的庇护和辅佐。可见货币是神、是“神宝”、是“神物”,具有非天地鬼神不可比的“神力”。

四是货币的神力集中表现为金钱万能,钱能通神,钱可使鬼,而况人乎。作为一种社会力量,货币的权力高于一切,“无位而尊,无势而热”,它是主宰一切和支配一切的权力。一切东西不管它是不是商品,都必须接受它的检验,转化为货币所能购买和占有的对象,它具有购买一切、占有一切,改变一切和操纵一切的能力。调节中国古代社会关系,功名利禄变得暗然失色,与其求取功名,毋宁求取钱财,“相禄贵贱,皆在乎钱”,“死生无命,富贵在钱”。“何必读书,然后富贵?”只要有了钱,春风化雨,逢凶化吉,“危可使安,死可使生”。而没有钱,“哀此茕独”,寸步难行,“贵可使贱,生可使杀”。传统的血缘宗族关系,变得松散软弱,难以维系。在金钱面前,“亲爱如兄”,亲友之间,“执我之手,抱我始终。钱多者处前,钱少者居后。处前者为君长,在后者为臣仆”。亲情爱情,因以致亲密。钱如泉涌,川流不息,源源不竭。“钱之为言泉也,百姓日用,其源不匮,无远不往,无深不至。……钱可使之所祐,吉无不利”。“其积如山,其流如川。动静有时,行藏有节”。他不仅揭示了货币的职能及其流通的规则,而且夸大了货币的地位和作用,认为货币“无远不往,不深不至”,“钱之所祐,吉无不利”。当时若要家业兴旺发达,最关键还要依靠金钱,否则,“虽有中人(朝中有权势者),而无家兄,何异无足而欲行,无翼而欲翔”。纵使才如颜子,容如子张,照样如空手掉臂,何所希望?“不如早归,广修农商,舟车上下,役使孔方。凡百君子,同尘和光,上交下接,名誉益彰”。货币在交易活动中,才能充分发挥它的作用,有用武之地。所以,“市井便易,不患耗折。难朽象寿,不匮象道。故能长久,为世神宝”。士宦富贵,不在读书,皆在于钱。夫钱,穷者能道达,富者能使温暖,弱者能使勇悍,故曰:君无财则士不来,君无赏则士不往。真所谓人为财死,钱的力量,能够超乎天地,直达天廷,亦可驱使鬼神。它无位而尊,无势而热,排朱门,入紫闼,驱之若骛,炙手可热。所以“忿诤辩讼,非钱不胜;孤弱幽滞,非钱不拔;怨仇嫌恨,非钱不解;令问笑谈,非钱不发。……谚云:‘钱无耳,可使’。岂虚也哉!又曰:‘有钱可使鬼’,而况于人乎!”鲁褒对货币神力的描绘跟莎士比亚(1564—1616)在《雅典的泰门》中对黄金的描绘如出一辙,惊人的相似。莎翁对黄金这样写道:它“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可以使异教联盟,同宗分裂;它可以使受咒诅的人得福,使害着灰白色的癞病的人为众人所敬爱;它可以使窃贼得到高爵显位,和元老们分庭抗礼;它可以使鸡皮黄脸的寡妇重做新娘(4)”。对于货币权力的描绘是那样惟妙惟肖,淋漓尽致。以致马克思赞赏莎翁道:“把货币的本质描绘得十分出色(5)”,有“中肯的理解(6)”。这同样适用于鲁褒的《钱神论》。所不同的是,一篇是小品檄文,一篇则是戏剧台词;一篇写在公元四世纪,一篇写在16世纪;一篇嘲讽的是贱金属的铸币铜钱,一篇则是贵金属黄金。因而一篇写在中国的古代社会,一篇写在英国的封建社会瓦解资本主义产生时期,相隔有一千二三百年之遥。他们所表现的货币力量却是一样的,诚如马克思所说:“一切东西,不论是不是商品,都可以变成货币。一切东西都可以买卖。流通成了巨大的社会蒸馏器,一切东西抛到里面去,再出来时都成为货币的结晶。连圣徒的遗骨也不能抗拒这种炼金术,更不用说那些人间交易范围之外不那么粗陋的圣物了。……因此,古代社会咒骂货币是换走了自己的经济秩序和道德秩序的辅币(7)”。

五是货币改变着人们的道德观念和伦理观念,改变着人们的意识形态。孔子弟子卜商(字子夏,前524—前400,春秋卫国人)讲“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司空公子则大胆地改之为:“死生无命,富贵在钱。”前者宣扬的是天命论,后者则以赤裸裸的金钱万能论取而代之。这不啻否定了传统的天命观,向着传统的天命论挑战,而且是向一切旧观念和旧意识的挑战。在货币面前一切旧观念和旧意识都要接受检验,既然货币能够“转祸为福,因败为成。危者得安,死者得生。性命长短,相禄贵贱,皆在乎钱”,货币就完全有资格向传统的天命观宣战,并颠覆了它的存在。不是吗?“天有所短,钱有所长。四时行焉,百物生焉,钱不如天。”随着四个节气的变换,百物开花结果,这是苍天作用的结果,大自然的冷暖水旱风寒人们难以改变,全由苍天来主宰,可人世间的“达穷开塞,振贫济乏,天不如钱”。即富贵穷困,发迹潦倒,开通堵塞却全由钱来主宰。所以穷人的发迹,财路仕途的开通,拯救贫困,赈济不足,则“天不如钱”。春秋时期鲁国大夫戚孙纥(hé)足智多谋,卞邑大夫卞庄子勇猛过人,鲁国季孙氏的家臣冉求多才多艺,都必须完成礼乐方面的修养才算得上完人,而今只要是有了孔方兄就算得上功德圆满了。

六是货币的权力改变着君王的统治方术。“君无财则士不来,君无赏则士不往”。货币能使穷人发达,人情由寒冷变得温暖,胆量由怯懦变得慓悍。俗话说:“朝廷中没有后台,不如回家种田。”虽说有后台,囊中羞涩,没有货币,无异于无足而欲行,无翼而欲飞(“官无中人,不如归田,虽有中人,而无家兄,何异无足而欲行,无翼而欲翔”)。既便才如颜回,貌似颛孙子张,两手空空,也是枉然。不如早早回家,运作货币,广治产业,往来车船,经营农商,像世人那样爱财,疏通上下左右,打通关节,定会声誉昭彰,权势显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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