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内容和新闻文体

第四节　记者、报道内容和新闻文体

记者的出现和消息网

在近代报刊产生之初,并没有专门的新闻记者。新闻稿件的来源主要是政府公报、报刊转载、外交官、商人的自由来稿和所谓的船舰消息(Ship News)。尽管有人把18世纪初的英国文人和评论家笛福称为世界第一记者,不过严格地说笛福也只能算是一个文学家,他并不是把新闻报道作为专门的职业。世界上最早的记者是专业的驻外记者,最早产生于报道法国革命的过程中。1792年8月27日,伦敦《泰晤士报》刊登了世界上第一条招聘记者的广告:“急需一位能翻译法文的先生。为避免困难,他必须通晓英语,对欧洲政局有一定的了解,并且完全能够胜任他的工作。他的工作将是长期的,要占去他相当多的精力,为此将付给他一笔优厚的薪金。”⁽²⁸⁾《泰晤士报》用这种办法招聘其国际部的工作人员完全是出于无奈,因为其独立立场受到了政府歧视,而政府垄断了当时的消息源。在整个18世纪,包括美国革命时期,英国报界的消息源一直是等待政府的国外公文,这些公文先由官方翻译,在伦敦《新闻报》刊登,然后各报在第二天转载,即使是外国报刊,也必须由官方所控制的邮局来分发。得不到消息的《泰晤士报》只好组建自己的记者队伍了。

19世纪上半期,《泰晤士报》的做法开始为许多报纸所仿效。许多报纸都派出了自己的记者或在当地聘请特约撰稿人,包括一些著名人物。例如海涅曾经为法国的《总汇报》做通讯员,报道了巴黎1832年的霍乱。马克思也曾经担任《纽约论坛报》驻伦敦的通讯员。后来的法国总理乔治·克里蒙梭在美国内战时曾任巴黎《时报》的记者在美国采访。英国总理温斯顿·丘吉尔也曾作为记者采访过在南非发生的布尔战争。1867年,《纽约论坛报》曾派斯莫利先生到欧洲担任所谓的“国外特派员”。由于斯莫利在普法战争的报道中处于领先地位,他本人也开始声名大振。他曾在四天里用电报发出了价值16000美元的稿件,总字数为16000字。⁽²⁹⁾这成为新闻史上的奇观。

记者队伍的建立与新闻信息网的建立是同步进行的。1795年,美国就允许记者采访国会活动。1822年,美国的《纽约政治家》报首先在华盛顿建立了记者站。随后各报开始在华盛顿各政府部门派驻记者。19世纪上半期,美国初步形成了国内新闻报道网。英国的国会报道解禁之后,1803年允许记者旁听,1831年设立了记者席。其国内报道体系开始出现。19世纪中期以后,世界通讯社的建立使新闻信息网更加健全,同时记者的队伍也大大扩大,记者成了专门的职业。19世纪中后期,随着各国国内报道网和地方报道网的建立,报纸的记者队伍也在扩大,在不断获得职业荣耀的同时,记者的职业化和专业化也在加强。当然,专门的记者编辑培养是在20世纪初新闻学院建立以后。

报道内容和层次的多样化

新闻报道从内容上可以分为时政新闻、经济新闻、社会新闻和其他新闻,在报道层次上可以分为国际新闻、国内新闻和地方新闻。这些新闻的内容和层次,在19世纪大众报刊出现之后,已经基本上形成了。

时政新闻就是报道时事政治的新闻。如果说政治的核心是权力,那么时政新闻就是主要报道政治的主体政府活动、制度变革和国际关系变动的新闻。由于在一个政治化的时代政治与每一个人的生活密切相关,所以在新闻报道中,时政新闻一直都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一般而言,时政新闻都可以归为硬新闻的范畴。⁽³⁰⁾从报刊产生开始,时政新闻就是新闻报道最主要的内容。最初,国际政治是时政新闻的主要内容。到19世纪以后,随着国内报道的不断丰富,时政新闻中政府活动的报道开始逐渐增多。

关于经济新闻的定义学术界有不同的说法。比如有人认为,“经济新闻就是新近发生的经济事实的报道”。有人认为“经济新闻是报道人类一切经济活动的新闻,或者以经济活动为主要内容的新闻”。还有人注意到了经济新闻的价值问题,提出“所谓经济新闻,应该是关于人们如何进行经济选择和经济决策的报道”。⁽³¹⁾可以说在所有的新闻信息种类中,经济信息是产生最早的新闻信息,劳动中的信息传递就是最原始的经济新闻形态。文字新闻出现后,在新闻信中,特别是欧洲中世纪后期手抄报纸的繁荣中,经济新闻信息日益增多。不过17—19世纪中很长一段时间,经济新闻不如政治新闻发达。到了19世纪后期,随着工业革命的展开,经济新闻才开始蓬勃发展起来,由原来的经济信息为主发展成了通讯、专访、调查和评论等多种形式,出现了一些专门的经济类报刊,如英国1843年的《经济学家》、1888年的《金融时报》,美国1889年的《华尔街日报》等。经济新闻在报刊中的比重也日益上升。据1924年美国的《独立》杂志统计,当时的美、英、德、法四国主要报纸上,经济新闻已占了第一位。⁽³²⁾

社会新闻是一个并不确切的概念,从广义上说,所有的新闻都具有社会性。不过我们所谈的社会新闻是就其狭义而言的。有人认为,社会新闻一般是反映当前社会生活、社会事件、社会问题的新闻,反映社会意识和道德观念发生变化的新闻。也有人认为:“凡报道社会生活中具有新闻价值的个人或人与人之间关系变化的事实,及报道奇异社会现象的新闻,叫社会新闻。”⁽³³⁾更有人把它概括为:“社会新闻是反映当前社会生活、社会事件、社会风貌、社会动态、社会问题的新闻。”⁽³⁴⁾显然,社会新闻强调的是新闻的社会性。尽管社会新闻也传递信息、监控社会,但是与政治和财经新闻相比,社会新闻更具有新鲜性、趣味性和贴近性的特征,也就是说具有更多软新闻色彩。社会新闻的出现也是很早的事情,古代报刊中就有一些轶闻趣事。18世纪晚期报刊中社会新闻开始增多,而其崛起是19世纪后期大众报刊出现之后的事情。在所谓黄色新闻时期,社会新闻是黄色新闻的主要内容。

其他新闻包括科技新闻、体育新闻、文化娱乐新闻等等。科技新闻报道也是新闻种类中较早产生的,例如美国著名报人本杰明·富兰克林就经常在他所办的《宾夕法尼亚公报》上刊登有关科技报道的文章,他对避雷针的发明就是1752年最早在这份报纸上披露的⁽³⁵⁾。不过科技报道较大规模地展开是在工业革命之后。在19世纪20年代,一位到美国的欧洲人写道,“在这里,一切新事物很快被引进,对旧方式无所留恋。美国人一听到发明这个词,马上就会竖起他的耳朵”。⁽³⁶⁾在19世纪以后,对科技新闻的报道开始成为新闻的一个重要门类。体育新闻是在大众报刊出现的时期发展起来的一个新闻品种。有人认为,近代体育新闻的开创者是美国著名新闻人普利策,是他首先在《世界报》上大量刊载体育新闻的做法为世界各国的报纸所仿效。⁽³⁷⁾现在体育报道成了新闻报道中的一个重要门类。在近代报刊出现的早期,报纸与文学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新闻与消息及轶闻趣事之间的界限也模糊不清。18世纪以后随着报刊新闻性的增加,文化娱乐新闻开始作为独立的新闻品种出现,特别是在19世纪中期以后,西方国家社会变迁和大众报刊的崛起,随着社会的进步和人们闲暇时间的增加,文化娱乐新闻也与社会和体育新闻一起出现了。

什么是国际新闻?至今为止在学术界这一直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在中外各类新闻学或传播学的词典中并没有国际新闻的条目,各类百科全书中也没有国际新闻的解释。我们认为,“所谓国际新闻,是跨越了国家界限并具有跨文化性的新闻,或者说是新闻在国际间的流动”。⁽³⁸⁾国际新闻最常见的形态是国际报道或者说是外国消息(Foreign News),也是最早出现的新闻形态。甚至我们可以说从15世纪中期到17世纪中期近代报刊的萌芽时期,早期的报道中最主要的内容就是国际新闻。英国的第一家日报《每日新闻》就是以翻译荷文、法文消息为主,该报创始人马利特曾在创刊号上声明:“该报创办之目的,在迅速、正确而公正地报道国外新闻,不加评论。”⁽³⁹⁾美国新闻学者埃默里指出,在整个18世纪,美国见报的地方新闻寥寥无几,国内新闻也是简明扼要,相比之下,外国新闻的选择余地更大一些。他还统计,在18世纪60年代,外国新闻版面中有2/3登的是政府和军事新闻,只有15%登人情味故事,有3/4的外国新闻来自英国。⁽⁴⁰⁾另外根据一个瑞士学者对英国《泰晤士报》、《曼彻斯特卫报》、《晨邮报》、《问讯者报》四家报纸两百年(1785—1985)中1639条国际新闻的研究,报刊一开始是以地点划分栏目,例如伦敦消息、巴黎消息、美国消息等,19世纪中期以后才开始设立专门国际新闻栏目以区别日益增加的国内新闻(Domestic news)。⁽⁴¹⁾国内新闻是报道本国的国家和政府重大活动、涉及国计民生的新闻。尽管在各国的革命与改革中出现了一些关于国内政治的报道,但是严格说来,国内新闻是随着新闻自由的不断实现而出现的。地方新闻是新闻中最具有贴近性的新闻品种, 在18世纪晚期开始出现,19世纪中期以后随着大众报刊的发展而迅速发展起来了。

新闻文体和报道方式

就在记者最初出现的同时,报纸的文体也在发生着变化。最初的新闻没有独立文体,而与文学或评论难以分开。18世纪末19世纪初,新闻已经初步摆脱了与文学纠缠不清的状态而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社会文化品种。根据英国学者吉登斯的研究,新闻与文学和评论划清界限是在1800年前后。⁽⁴²⁾新闻报道取代了过去的长篇大论,新闻的文体也趋向于清晰、准确、简单的风格。19世纪中期电报兴起之后,因为发电报要求简单明确,同时为了防止出现传递故障,也方便编辑的修改,新闻报道中出现了一种著名的倒金字塔结构,即把重要的事实放在最前面的位置。散漫杂芜的渲染式报道开始被压缩式报道所取代。新闻报道中的一些标准,例如消息与特稿的分类,标题、导语、正文的结构等开始日趋完善。随着大众报刊的发展,通栏或多行标题,多种形式的导语,各种图画、照片开始广泛运用,新闻报道的文体和风格也日益多样化了。

有人认为,“西方报界在报道方式上发生了多次明显的变革。这种变革大致可以分为六个阶段:1.杂报时期,2.朴素的记录,3.趣味性为主的时期,4.煽情时期,5.客观报道时期,6.深度报道———新的摸索时期”。⁽⁴³⁾当然这个顺序的排列不一定准确,但是19世纪中期以后客观性报道的出现的确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我们前面所引《纽约时报》所宣扬的办报方针是客观报道的典型。客观报道既是大众报刊区别于政党报刊而立足的基础,也是对新闻自由的一种修正,还是新闻自我约束取得社会公信力的表现。所谓公信力,就是因公众的信任所产生的一种权力。在客观报道的基础之上,19世纪末在新闻界的揭黑活动中出现了调查性报道,深度报道开始流行。此外,系列与连续性报道、组合式报道等形式也都出现了,报道方式日益多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