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认知经验到心理经验

第一节　从认知经验到心理经验

本节阐述从认知经验到心理经验的隐喻现象。这类隐喻存在三种类型：从认知经验到认知经验；从认知经验到情感经验；从认知经验到感知经验。

一、从认知经验到认知经验

这类隐喻是在认知经验内部进行的，涉及认知经验域内部的映射和整合。从出现频度来看，这种隐喻比较罕见，但是还是可以找到一些实例。例如：

（1）This bookish inclination at length determined my father to make me a printer.（Benjamin Franklin,The Autobiography of Benjamin Franklin）

例（1）描述的是认知经验“这种爱书的意愿最终使得父亲下定决心让我成为一个印刷工”。该实例的特殊之处在于小句主语inclination“意愿”和谓项动词determine“使下定决心”都表示认知经验，它们都处在认知经验域语义场中，但是inclination和determine要求不同的词语配置（configuration）。根据语料库，inclination很少充当小句主语成分，一般与have连用，构成have an inclination to do sth.结构充当句子的谓语；而determine表示“使下定决心”时，充当主语的词语一般是表示某个事件的名词，这样这两个词语放在一起搭配产生了语义“张力”，从而形成隐喻。

我们注意到，这类隐喻现象与其说是一种经验域隐喻，不如说是一种表征方式隐喻。这是因为，如果我们还可以在精密度阶上对认知经验做进一步区分的话，就能看到这种隐喻确实涉及认知经验到认知经验的映射和整合，它是一种经验域隐喻；另一方面，从映射和整合方式来看，这类隐喻更多的是涉及某个词语配置的置换，从根本上讲这是一种语法表现形式的映射和整合，因而也可以视为表征方式隐喻。因而，严格来讲，涉及认知经验内部映射和整合的隐喻处在隐喻连续体（metaphor cline）的中间，同时带有经验域隐喻和表征方式隐喻的特征，是一种“非原型”的经验域隐喻。

这种隐喻现象在语法体现形式上主要表现为谓项动词的使用，该谓项动词是隐喻的喻源，属于认知经验域，而小句构式的主语是表示认知经验的名词。例如：

（2）Why should the imagination of a man

Long past his prime remember things that are

Emblematical of love and war? (W.B.Yeats,A Dialogue of Self and Soul)

（3）My mind,because the minds that I have loved,

The sort of beauty that I have approved,

Prosper but little,has dried up of late,

Yet knows that to be choked with hate

May well be of all evil chances chief.(W.B.Yeats,A Prayer for My Daughter)

例（2）表示的是认知经验“为什么一位早已失去青春年华的人还要记得那些代表爱情和战争的事情？”小句主语imagination“想象”表示认知经验，而后面的谓项动词remember“记得”也是表示认知经验，这样隐喻涉及认知经验内部的映射和整合；例（3）整体上表示的也是认知经验，句子主语my mind“我的内心”和后面的谓项动词knows“知道”形成了认知经验到认知经验的映射和整合。

除了谓项动词外，这类隐喻现象在语法上还可以表现为由谓项动词和后面补语构成的动词短语。这种情况比较特殊，谓项动词本身是不及物动词，而后面的补语是谓项动词的同源宾语（cognate objects），常见的有think a … thought，dream a … dream等。例如：

（4）After that I spent many happy hours in my tree of paradise,thinking fair thoughts and dreaming bright dreams.(Helen Keller,The Story of My Life)

例（4）中出现两个隐喻，分别使用了同源宾语结构thinking fair thoughts和dreaming bright dreams，它们都源自从认知经验到认知经验的映射和整合。

二、从认知经验到情感经验

这类隐喻现象表现为将认知经验的某些特征投射到情感经验上，使其带有认知经验的某些属性。例如：

（5）The mere thought filled me with terror.(Helen Keller,The Story of My Life)

上面例子表达的是情感经验“这个想法使我心中充满了恐惧”，小句构式的主语是thought“想法”，属于认知经验域，而谓语部分filled me with terror“使我充满恐惧”则是属于情感经验域，整个构式涉及认知经验到情感经验的映射和整合。另外，与前面提到的认知经验内部的映射和整合相似，这类映射和整合现象也涉及一定程度的表征方式映射和整合，该句中的主语thought和谓语动词filled me with terror有不同的词语配置，整个小句构式涉及这两个成分的词语配置的重新安排。

这种认知经验到情感经验的映射和整合在语法表现上经常体现为动词，此时小句的主语通常是表达认知经验的名词，如thought“思想”和mind“心智”等，而谓语则是表达情感经验的动词或动词短语。例如：

（6）The thought of Mrs.O’Gall and Bitternutt Lodge struck cold to my heart.(Charlotte Brontë,Jane Eyre)

（7）The thought that what I wrote might not be absolutely my own tormented me.(Helen Keller,The Story of My Life)

上面实例中，例（6）整体上描述的是情感经验“一想到欧格尔夫人和比特纳特小屋我的内心就发冷”，小句主语thought“想法”和谓语struck cold to my heart“使我的内心发冷”处在不同的经验域语义场中，涉及认知经验到情感经验的映射和整合；例（7）描述的也是情感经验“想到我写的东西可能完全不是自己的我的内心备受煎熬”，小句主语thought和谓语tormented me分别处在认知经验域和情感经验语义场中，相关隐喻涉及跨心理经验域的映射和整合。

相似地，认知经验到情感经验的映射和整合还可以表现为充当谓项动词和补语构成的动词短语，此时谓项动词一般是属于情感经验域的动词，而补语则是认知经验域的名词。例如：

（8）But perhaps your accommodations—your cottage—your furniture—have disappointed your expectations? (Charlotte Brontë,Jane Eyre)

（9）The contemplation of your dilemma has considerably enlivened my thoughts during the past few years,[…] (Colleen McCullough,The Thorn Birds)

例（8）表达的是情感经验“但是或许你的住宿——你的小屋——家具使你失望？”。谓项动词disappointed是典型的情感经验域动词，而后面的补语your expectations“你的期望”则属于认知经验域，这样它们处在不同的经验域语义场中，产生了认知经验到情感经验的映射和整合；例（9）表达的意思是“过去几年中，我对你进退维谷的处境的观察使我心中十分快活……”，这也是情感经验，但是在语法表现形式上，该小句构式使用了情感经验域动词enliven“使快活”，而后面的补语则是认知经验域名词thoughts“思想”，隐喻也涉及认知经验到情感经验的映射和整合。

值得注意的是，特殊情况下为了避免这种认知经验到情感经验的映射和整合在语言表现上过于突兀，作者会使用传统修辞中的明喻弱化这种突兀感，完成这种跨心理经验域的映射和整合。例如：

（10）The perplexities,irritations and worries that have absorbed us pass like unpleasant dream s,[…] (Helen Keller,The Story of My Life)

上面隐喻实例表达的是情感经验“困扰我们的困惑、愤懑和担忧都像噩梦一样消散了”，为了弱化小句主语the perplexities,irritations and worries与谓语pass之间形成的跨经验域的映射和整合，作者使用了明喻结构like unpleasant dreams，这样就直接情感经验和认知经验之间的对比，形成了这两类心理经验之间的映射和整合。

三、从认知经验到感知经验

这类映射和整合现象很罕见，在语料库中涉及这类映射和整合现象的隐喻实例鲜有发现。整体上看，认知经验到感知经验的映射和整合是将某些认知经验的属性投射到感知经验上，使其具备认知经验的特征。这类涉及跨心理经验域映射和整合的隐喻在语法表现上通常也表现为主语—动词结构的使用，此时小句主语是感知经验域的名词，而谓语是认知经验域的动词。例如：

（11）Never had I more

Excited,passionate,fantastical

Imagination,nor an ear and eye

That more expected the impossible—(W.B.Yeats,The Tower)

例（11）中的ear和eye是传统修辞学中的转喻用法，用于代指感知经验中的“听觉”和“视觉”，而后面的动词expected“期待”则是典型的认知经验，整个小句构式涉及认知经验到感知经验的映射和整合。与前面提到的两类涉及认知经验的映射和整合现象相似，认知经验到感知经验的映射和整合既是跨心理经验域的经验域隐喻，同时也是表征方式隐喻，涉及词语配置的重新组合，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视为表征方式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