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情感经验到心理经验

第二节　从情感经验到心理经验

本节我们讨论源于情感经验到各类心理经验映射和整合的隐喻现象。这类隐喻也存在三种类型：从情感经验到认知经验；从情感经验到情感经验；从情感经验到感知经验。

一、从情感经验到认知经验

这类隐喻是将情感经验的某些属性投射到认知经验域上，使认知经验带有情感经验的特征。例如：

（12）A private fear had haunted me,that in thus acting for myself,and by my own guidance,I ran the risk of getting into some scrape.(Charlotte Brontë,Jane Eyre)

例（12）表示的是情感经验“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小句构式中的主语fear“恐惧”，表示情感经验，而谓项动词haunt“萦绕脑际”表示的是认知经验，相关隐喻涉及认知经验到情感经验的映射和整合，见图11。

图11　从情感经验到认知经验的映射和整合

从上图可见，与前面提到的跨心理经验域的映射和整合相似，这类映射和整合现象既涉及认知经验到情感经验的跨经验域投射，实际上也涉及一定程度的表征方式的映射和整合，这是因为分别表示情感经验的fear和表示认知经验的haunt都需要重新调整安排其词语配置，通过表征方式的映射和整合生成隐喻A private fear had haunted me。

这种隐喻在语法表现形式上也主要体现为动词的运用。这种情况下，小句的主语通常是表示情感经验的名词，而谓项动词是表示认知经验的动词或动词短语。例如：

（13）All sorts of doubts and fears are troubling m y thoughts.(同上)

（14）It is a sea of faces about them in agony,in despair until the horror of the race dawns staggering the m ind.(William Carlos Williams,The Yachts)

例（13）表达的是认知经验“各种怀疑和恐惧使我心烦意乱”。该小句构式的各主要成分处在不同的经验域语义场中，主语doubt and fears“怀疑和恐惧”属于情感经验域语义场，而谓语部分的trouble my thoughts“使烦乱”处在认知经验域语义场中，这样隐喻涉及情感经验到认知经验的映射和整合；例（14）中的主语the horror“恐惧”，属于情感经验域语义场，而后面的谓语成分dawns staggering the m ind则属于认知经验域语义场，整个小句构式描述的是认知心理状态，因而也涉及情感认知经验到情感经验的映射和整合。

这类映射和整合现象也可以表现为充当谓语动词和补语的动词短语，此时的谓语动词通常是属于认知经验域的动词，而后面的补语成分是属于情感经验域的名词或名词短语。例如：

（15）Young man,lift up your russet brow,

And lift your tender eyelids,maid,

And brood on hopes and fears no more.(W.B.Yeats,Who goes with Fergus)

上面例子中，谓语动词brood表示“沉思、思考”，属于认知经验域，而补语成分hopes and fears则属于情感经验域，整个小句表示的是认知经验，隐喻涉及情感经验到认知经验的映射或转移。

另外，情感经验到认知经验的映射或转移还可以在语法上表现为属格结构，甚至’s属格结构，此时名词短语中的中心词一般是属于认知经验域的名词，而修饰语是属于情感经验域的名词。例如：

（16）How can I know what they may mean in the confusions of my delight? (Conrad Aiken,Morning Dialogue)

（17）And do not lose love’s resolution

Though face to face with destitution.(Patrick Kavanagh,Prelude)

例（16）表示的是认知经验“在兴奋惶惑之时，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意思？”。小句中的confusions“惶惑”属于认知经验域，而后置修饰语my delight则属于情感经验域，这里产生了情感经验到认知经验的映射和整合；例（17）表达的也是认知经验“不要失去爱情的决心”，中心词resolution“决心”属于认知经验域，而前面的’s属格结构love’s则是情感经验域。

二、从情感经验到情感经验

这类隐喻现象比较特殊，它是一种在情感经验内部进行映射和整合。在这类映射和整合现象中，某个情感经验被投射到另一个情感经验上，两种情感经验域产生整合，形成一种新的情感经验，兼具两者的特点。例如：

（18）His griefs grieve on no universal bones,leaving no scars.(William Faulkner,Speech Accepting the Nobel Prize in Literature)

例（18）表达的是有关“悲痛”的情感经验。我们注意到，该隐喻中的主题grief“悲痛”和后面的喻源grieve“悲伤”都是属于情感经验域的词语，这样两者形成情感经验到情感经验的映射和整合，这种情感经验内部的映射和整合产生了该隐喻。

具体来说，这类映射和整合现象也涉及一定程度的表征方式映射和整合，构式中的词语grief和grieve都有自己不同的词语配置。在例（18）的隐喻中，该两个词语原有的词语配置都被打破，它们互相整合为一种新的词语配置，因而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种表征方式隐喻。

与前面提到的映射和整合现象相似，这类隐喻现象在语法上通常也体现为动词的运用。再如：

（19）Discouragement and weariness cast me down frequently.(Helen Keller,The Story of My Life)

（20）But something is recalled,

My conscience or my vanity appalled.(W.B.Yeats,Vacillation)

例（19）表达的是情感经验“失望和疲惫经常令我沮丧不已”，小句中的主语discouragement“失望”表达的是情感经验，而谓语动词短语cast me down“使我沮丧”也属于情感经验域，这样隐喻涉及情感经验域内部的映射和整合；例（20）的意思是“我的良心和虚荣受到打击”，小句构式中的主语my conscience and vanity“良心和虚荣”属于情感经验域的词语，而谓语动词appall“使沮丧”表达的也是情感经验，两个情感经验域相互映射整合为例（20）中的隐喻。

相似地，这种隐喻也可以在语法上表现为充当谓语动词和补语的动词短语，此时的谓语动词是属于情感经验域的词语，而后面补语也表达情感经验。例如：

（21）I must be satisfied with my heart,although

Winter and summer till old age began.(W.B.Yeats,The Circus Animals’ Desertion)

（23）He shaves when most convenient to him,and enjoys daily the pleasure of its being done with a good instruments.(Benjamin Franklin,The Autobiography of Benjamin Franklin)

例（21）小句构式中的谓语动词be satisfied “感到满意”表示的是典型的情感经验，而后面的补语成分the heart是传统修辞中的转喻用法，用于代指“心情、感情”，因而还是表示情感经验，整个隐喻涉及情感经验内部的映射和整合；例（22）整体表达的也是情感经验“每天享受有这么好的一个东西刮胡子”，小句构式中的谓语动词enjoy“享受”和后面的补语pleasure“愉悦”都是属于情感经验域的词语，相关隐喻源于两个情感经验域之间的映射和整合。

这类映射和整合现象还存在一种特殊的语法表现形式——属格结构，这种表现形式比较罕见，一般出现在诗歌等创造性比较强的语类中。例如：

（23）But satire is unfruitful prayer,

Only wild shoots of pity there,

And you must go inland and be

Lost in compassion’s ecstasy,

Where suffering soars in summer air—

The millstone has become a star.(Patrick Kavanagh,Prelude)

上面例子中的名词短语compassion’s ecstasy整体上表达的是情感经验，前置修饰语compassion“同情”和中心词ecstasy“狂喜”都是属于情感经验域的词语，因而产生情感经验域内部的映射和整合。

三、从情感经验到感知经验

这类隐喻是将情感经验的某些特征投射到感知经验上，使其具备某些情感经验的特点，整个隐喻表达的是感知经验。这类映射和整合现象比较罕见，在语料中分布比较少。整体上看，这类映射和整合现象在语法上表现为充当谓语动词和补语的动词短语，此时的谓语动词一般是表示感知经验的动词，而补语是属于情感经验域的名词。例如：

（24）By some derision of wild circumstance

Not then our pleasure somehow to perceive.(Edwin Arlington Robinson,Reunion)

这个隐喻实例整体上表达是感知经验“没有感受到我们的快乐”，但是谓语部分中的谓语动词是表示感知经验的动词perceive“感知、感受”，而补语成分our pleasure“我们的快乐”则是属于情感经验域，这样它们并处在不同经验域语义场中，涉及情感经验域到感知经验域的跨经验域映射和整合。

与前面提到的隐喻类型相似，这类隐喻现象也涉及一定程度的表征方式的映射和整合，小句构式中的pleasure和perceive改变了原有的词语配置，通过映射和整合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隐喻式的词语配置。

我们注意到，这类隐喻在语法表现上有时会出现平行结构（parallel structures），谓语动词表面上是表示情感经验的动词，实际上受前面平行结构的影响它也表示感知经验，这样一个词同时表达两种经验。这种现象被韩礼德称为“融合现象”（blends）（参见Halliay 1997/2003），体现了语言的不确定性（indeterminacies）。例如：

（25）[...] others w ill see them,w ill enjoy the sunset,the pouring-in of the flood-tide,the falling-back to the sea of the ebb-tide.(Walt Whiteman,Crossing Brooklyn Ferry)

例（25）出现了两个平行结构 w ill see them和w ill enjoy the sunset […]，前面的结构明显地表达的是感知经验，但是受到前面平行结构的影响，后面的结构w ill enjoy the sunset既表达情感经验，强调内心的愉悦，同时也表达感知经验，因为“享受日落”的过程也是“看到日落”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