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北京话儿化词的轻化现象

北京话儿化词的轻化现象

时间:2022-04-0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二、北京话儿化词的轻化现象在北京话里,在某些场合,某些词语需要轻化的时候,北京话里的小称形式——儿化是一种十分方便有效的手段。我们认为,以社会语言学学说为理论引导,对北京话儿化词语义轻化现象的认识可以分成两个层面。①北京话语汇中一批经长期使用而形成习惯的固定组合,在使用中逐步出现语义轻化现象,在形式上则表现为“儿”化。

二、北京话儿化词的轻化现象

在北京话里,在某些场合,某些词语需要轻化的时候,北京话里的小称形式——儿化是一种十分方便有效的手段。我们认为,以社会语言学学说为理论引导,对北京话儿化词语义轻化现象的认识可以分成两个层面。

(一)共时层面。在这个层面上分析词语轻化现象在北京话儿化词方面的表现,我们看到,一些词语由于减轻了原来所承担的语义分量,形式上发生了小称变异——“儿”化,这种变异可以北京话儿化词的以下类型为实现手段。

1.语义轻化与“儿”表细小功能不谋而合,形式切合内容,标记成功挪用。

①带“小”儿化。毛修敬(1989)认为,“所谓带‘小’儿化是由一个名词N前边带‘小’而出现的(N作为一个孤立的词不儿化)”,而“N须具有这样的意义特征:它指称的对象有大小之分,多是具体的,有形的,诸如人、物、动植物等。少数是事”。同时,因为“‘卷舌韵’惟口语习用的词类中有之”(黎锦熙1934),“带‘小’儿化不可能违反儿化是一种口语现象这一基本性质”(毛修敬1989),因此,这种带“小”儿化词在语汇属性上也被划定了限制,即,绝大多数是口语词。另外,带“小”儿化不包括原词N带“小”后意思发生转移错位的,如“菜:小菜儿”在内。以下各例属于原词N和它的带“小”儿化:

树:小树儿  门:小门儿  姑娘:小姑娘儿

花:小花儿  车:小车儿  老虎:小老虎儿

雨:小雨儿  船:小船儿  山沟:小山沟儿

带“小”儿化词实际上是前边加了“小”修饰,后面又儿化,造成“标记追加”现象(曹志耘2002b)。这里的“儿”不言而喻具有“表小”作用,并且是与前面的“小”相配合的。带“小”儿化词和原词N相比,无疑是在原有的语义分量基础上进行了“减负”,所承担的语义轻了很多。

②自然儿化:“自然儿化是本身就带有‘儿’后缀的词,无论用‘小’‘大’修饰‘儿’都存在,或者根本就不能用‘小’‘大’修饰。”周一民(1998)通过考察自然儿化的情形认为,一小部分自然儿化词确实带有“细小”意。我们将这一部分也划入语义轻化的范围。例如:

勺儿 盅儿 板凳儿 铁丝儿 裤兜儿 窟窿眼儿

呼拉圈儿

枣儿 面儿 脸蛋儿 嘴唇儿 嗓门儿 眼镜盒儿

气门芯儿

2.语义轻化是受到词语所指被轻化直接影响而发生的,与“儿”化形式表随意功能相契合,表现为“儿”化变异。

①指代人的称呼。语言大师侯宝林有一段相声说到旧社会妇女地位低,从人们对她们的称呼就能看出来:

小丫头儿 小姑娘儿 小媳妇儿 小寡妇儿

在带“小”的同时处理成“儿”化,足见内在语义之轻。类似的称呼还有:

耷拉孙儿:孙子的孙子。

败家子儿:不争气而使家业败落的子孙。

小菜碟儿:原义为下酒用的非正式菜肴,比喻地位低下受人欺辱的人。

“耷拉孙儿”没有非儿化的念法;“败家子儿”里的“子”已有“小”义,又加“儿”化,轻蔑意味更为突出;“小菜碟儿”里“小”不同于带“小”儿化,“小”不是后加上去的,而是词本身的一部分,类似的还有“小偷儿”等。

因所指轻化而“儿”化的指人称呼还有“催巴儿”、“窑姐儿”、“傻大个儿”等。

②老北京话里的一部分单音节动词重叠后,表示动作时间短暂、幅度不大、轻巧、偶见等,总之语义分量上有所削减,也以第二个音节“儿”化的形式来表示。例如:

绷绷儿:等一等的意思。

听听儿:稍微等一会儿。

等等儿:等一下儿的意思。

候候儿:等候一会儿的意思。

挨挨儿:稍延缓的意思。

待待儿:稍候;到一边儿去,靠边儿站。

晃晃儿:偶尔做的动作,有时候出现的行为。

垫垫儿:稍微吃一点儿东西,同“点补”。

看看儿:看一下儿的意思。

逛逛儿:稍微逛一逛的意思。

走走儿:稍微走一走的意思。

坐坐儿:坐一会儿的意思。

眯眯儿:稍微睡一会儿。

歪歪儿:斜靠着略微休息。

躺躺儿:稍微躺一会儿的意思。

散散儿:解闷儿,散心。

呕呕儿:开极轻微的玩笑。

③虚词常被认为主要承担语法功能,语义比较空灵,所指的分量相对较轻。在从实词向虚词演变的过程中,随着词汇意义逐步虚化为语法意义,词语的语义“负荷”也在发生轻化。例如:

压根儿 一水儿 立马儿 打小儿 挨个儿 顺手儿

整个儿 一准儿 趁早儿 一块儿

一溜烟儿 前后脚儿 可着劲儿 多一半儿 不起眼儿

由着性儿 捎带手儿 钉着坑儿 试着步儿

三天两头儿 打心眼儿里 人五人六儿 一时半会儿

柯儿坎儿妈杂儿

这些大多是表示状态的词语,在句中多做状语,承担修饰、限制中心词的句法功能。跟与它们同义同功能的非儿化词语比较,这些儿化词可以算作“轻言貌”:轻松,随意,口语特征突出,略带调侃语气。

3.由表达习惯引出的词语组合上的问题。

①北京话语汇中一批经长期使用而形成习惯的固定组合,在使用中逐步出现语义轻化现象,在形式上则表现为“儿”化。这里的“儿”有催生和固化组合的作用,也可以看作成词作用。陆志韦(1956)在《北京话单音词词汇》中收录了很多地道的北京话自然语句,从中可以找到能够说明问题的儿化词例子:

叫齐儿 顶牛儿 闹拧儿 做东儿 动火儿 烧盘儿

猥冬儿 搭牙儿 耍刺儿 答碴儿 落座儿

解手儿 抄近儿 毛烟儿 听喝儿 调个儿 打短儿

服软儿 放晴儿 拉晚儿 要劲儿 究根儿

以上搭配组合已经经历了临时表达的阶段,形成了固定的元素、含义和用法,或中间可以加入别的词语,但只限于词形的有限扩展,不影响其基本语义。例如:

毛烟儿:他毛了烟儿了。

搭牙儿:人家说话,你搭什么牙儿?

猥冬儿:猥个冬再说!

②另一种习惯性组合,表现为“儿”固定地跟在某些充当词缀的虚语素后面。这些虚语素本身即包含轻化意味,与前面的实语素组合后,已经使整个词发生了语义上的轻化;“儿”后缀的附着,等于在轻化上又加了一层轻化。这种现象也可以归入曹志耘师(2002b)所说的“标记追加”。例如:

巴+儿:柢巴儿 嘎巴儿 泥巴儿 鞋巴儿 尾(yǐ)巴儿

干巴儿 磕巴儿 力巴儿 凿巴儿 树柯巴儿 催巴儿

拉+儿:划拉儿 狗拉拉儿 话拉拉儿 鞋趿拉儿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儿”前面的虚语素都发轻声,韵母中的主要元音央化。

4.使用者的态度问题。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视不屑、讳言婉曲、拉开距离、有意“矮化”等来自选用者的主观评价,也是造成词语“语义轻化”的重要因素。使用人的态度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观察:

①谈及忌讳之事。如“死亡”,话语双方不能回避但又不愿直说,于是故作轻松,自我调侃。北京话“死”的替代说法有:

眼儿猴了 玩儿完了 翻白眼儿了 伸腿瞪眼儿了

膈儿了 膈儿屁了 膈儿屁着凉了 皮儿两张了

脚跐凉船儿了

②谈及对所厌恶之人、之物、之事的形容和评价。轻蔑、小视的情绪,透过不屑的语气,凭借儿化形式,语义上轻化的目的得以实现。例如:

事儿妈 光棍儿 混混儿 小偷儿 浑球儿 傻冒儿

汤儿事 老泡儿 粪球儿 屎橛儿

扒皮鬼儿 抖机灵儿 递嘻哈儿 吊儿啷 冒儿咕咚

横儿甑儿的 溜儿瞅(qīu)儿的 草刺儿不值

(二)历时层面。从历时层面检视北京话儿化词所反映的语义轻化进程,明显可以看出一条“虚化—泛化—新型词语聚合体”的演变轨迹,并伴随着语义内容与形式标记的“游离”现象。“特征鲜明”、“使用方便”使得北京话儿化词和所代表的特殊意味和感情色彩,直到今天还活在语言舞台上。

1.从历史上的形成阶段看,北京话儿化词的初始语义特征是“指小”,俞敏(1984)认为“儿”的起源是“细小格词尾”,亦通。“儿”字在自成音节,尚未虚化时,还多少带有“幼子”的原词义。后来这种实在意义的用法逐渐萎缩,“儿”一步步虚化为十足的构词后缀(鲁允中1995)。

与虚化同步,“儿”化这种特殊的音变形式形成并固定下来。由于带有鲜明的语音特征,特殊的语义、语法功能,使其能够比其他形式更充分地表情达意,更能适应交际需要,使用更方便,儿化词便成为口语表达中的重要元素和标记手段,口语中的儿化词聚合群大大发展起来。

2.在“儿”初始义的虚化进程中,由特殊需要“儿”化出来的儿化词,在使用频数上大幅增长,一度出现“儿”标记游离现象:“儿”逐步脱离一个一个儿化词语构形成分的限制,变成因需要可以随时附加的标记。

虽然表面上的本义已经失去,处于语义虚化状况的“儿”,却保留了原始词上面所附加的类意义:细小;同时,保留了附加在原始语义上的种种感情色彩——喜爱、亲切、贴近、随意等。

在这个阶段,“儿”已基本从客观语义范畴里脱离出来,完成了向主观标记转变的过程。在它与实词结合时,通过神秘的“遗传密码”,把“儿”的初始语义特征及种种附加意味和感情色彩,伴随语音上不同方式、不同程度的改变,按表达需要,携带到并附加在新组合成的词语上面。

3.接下来发生的是“儿”化的“泛化”现象。除去“表小”功能及附加的类意义和感情色彩之外,“儿”化逐渐被用来表示“欢喜”、“俏皮”、“随意”、“非正式”、“轻松”、“诙谐”、“调侃”、“轻蔑”、“嘲讽”、“短时”、“偶见”等语义特征。同时,鲜明的语音特征和特殊的表达功能使儿化突破以名词为“主打”的限制,扩展到动词、形容词、副词、量词等词类。“泛化”还包括儿化词语用领域的不断扩大,有的儿化词被使用到某些原本不属于它的场合,例如,在书面语里、在某些正式语体当中,儿化词形式也不同程度地存在。

4.语义轻化使得部分原来的非儿化词,从偶尔儿化,到经常以儿化形式出现,再到几乎所有使用场合都没有了非儿化词形式,最终,它们变成了十足的自然儿化词。这类儿化词聚合成新的语体风格使用群体,具有传统的儿化词所不具备的语义特征和语用特点。

“事”→“事儿”的演变过程具有典型意义。据抽样调查,“事”在清末民初的口语化文学作品中的使用情况显示,儿化率仅为3. 3%;上个世纪20年代相同文体中抽查材料显示,儿化与不儿化的比例是2∶24。而现今调查结果显示,无论是口语化程度很高的会话、谈说当中,还是在比较正规的新闻报道、书面文章的口语形式里,“事”的每一次出现形式几乎都是儿化形式。至此,我们有理由说,在单用情况下,“事儿”已然成为现代北京话中的自然儿化词了。

(三)轻声与轻化。“轻声儿化”是指儿化韵可以有轻声的读法,有的由原声调变成了轻声调,有的发生了音变。有学者(贾采珠1991、1992)做过专门研究,结论是: 1.重读儿化词和轻读儿化词在意义上有区别; 2.儿化的轻声现象往往发生在熟语性极强的词语里,故一定程度内的音变不会妨碍词语信息的传达; 3.轻读后,由于音变产生的合并,北京话儿化韵在数量上大大减少。

我们认为,轻声儿化所说的“轻”,并不等同于我们在前面所说的“轻化”。“轻声”纯粹是语音上的问题,虽然不排除其中个别儿化词因轻声而带来语义上的变化,但毕竟不存在有规律的对等关系;有些词语不儿化时末尾音节念轻声,儿化后反倒变成重读了,例如北京话里的单音节形容词重叠儿化(“好好儿”类),又如:

抓挠zhuānao  麻利máli  踏实tāshi

抓挠儿zhuānāor 麻利儿(的)málīr  踏实儿(的)tāshīr

这是一。二是不少轻声儿化词已经基本从活的语言中消失,有些变成了一般儿化词,还有些在自然语言中丢失儿尾,变为一般的双音节轻声词。以下例词均来自贾采珠(1992)《北京话的轻声儿化韵》(括号为笔者所加):

嘎嘎儿 缘法儿 鳏过儿 拉呱儿 毛衫儿 包拦儿

没法儿 女孩儿 心肠儿 物件儿 栏杆儿 约会儿

行家(儿) 眼色(儿) 家当(儿) 交代(儿)

买卖(儿)

三是有些现象我们在前面已有所涉及,没必要再重复。总之,轻声儿化将不列入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