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调节质量的现状

美国的经济模式是以消费者为导向的市场经济模式，即自由主义市场经济模式，它十分强调市场力量对经济及社会发展的促进作用，“政府管得越少，就管得越好”，高等教育的发展当然也不例外。自主决策、公平竞争、市场开放是美国高等教育市场的重要特征，并已渗透到高等教育系统的每一个细胞，从招生入学、课程设置、科研项目争取、教授任命、教育资金筹措、学校规模扩大到毕业生就业，都显示出激烈的竞争意识，体现着市场的特性，整个高等教育系统就像一个结构复杂、功能各异、竞争激烈的巨型市场。美国高等教育质量的市场机制主要包括供求机制、价格机制和竞争机制三个方面。

（一）供求机制调节质量的现状

在供求方面，这些年来，美国高校招生人数不断增加，到2011年达到2100万人。在2001至2011年间，传统的大学适龄人口（18至24岁）上升了11%，而同一时期高校总的招生人数增长了32%。其中，全日制学生人数增加了38%，非全日制学生增加了23%；男生增加了30%，女生增加了33%。与之相应的是大学学位授予人数的增加，与十年前的2000—2001学年相比，2010—2011学年全美大学学位授予量在各个层次上都有不同幅度提高，其中，副学士学位的人数提高63%，学士学位的人数提高38%，硕士学位的人数提高54%，博士学位的人数提高37%。到2012—2013学年，副学士学位人数达到99.3万人，学士学位人数达到181.2万人，硕士学位人数达到75.6万人，博士学位人数达到17.5万人。^[2]

自从美国进入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以来，高等教育在培养高质量人才、促进经济发展和社会文明的进步等方面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是供求矛盾已经成为了影响高等教育质量的一个重要方面，许多大学生面临着毕业即失业的残酷现实。2000—2010年美国大学生的失业率从2.0%左右上升至5.0%左右。^[3]供求机制遵循的是自发调节，它一方面促使高校提高人才培养质量，努力办出各自特色。在美国，没有一样的大学，无论是组织形式、内部设置、重点方向、管理运行模式等都是五花八门的，别说不同州的大学、不同层次类型的大学不一样，即便是同层次同类型的大学，例如哈佛与耶鲁，麻省理工与斯坦福大学，也是千差万别，各有特色。就像北美大地棵棵参天大树，美国大学按照市场需要和自身特点恣意生长着，怒放着自己旺盛的生命力。但另一方面，高校扩招带来的问题以及对高等教育质量产生的负面影响已不容忽视。例如，高等学校的大规模扩招，使得人才市场的供求规律被无情地打破。同时，供求失衡导致的生源质量下滑也使得教学质量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影响。

（二）价格机制调节质量的现状

价格对高等教育质量的调节主要表现为学费。学费是维系学生（家庭）与学校经济关系的主要纽带，学费收入也已经成为了美国高校办学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学费的背后体现的是在市场经济下，学生、学校、政府三者之间重要的经济关系。^[4]近些年来美国高校的学费上涨很快，州政府拨款相对减少，高校更多地依赖学费办学。2011—2012学年，美国公立大学本科生的学费和食宿费达到14292美元，非营利的私立大学高达37768美元，除去通货膨胀的影响，在2001—2002学年和2011—2012学年之间，公立大学本科生学费和食宿费提高了40%，非营利性私立大学提高了28%。^[5]笔者2014年7月在美国考察期间，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可持续发展与政策研究中心前主任伊顿（ED Costantini）教授也提供给我们一个数据，即2003至2013年的十年里，该州两年制社区学院学费增长47%，公立四年制大学学费增长66%，私立四年制大学学费增长26%，远远超过通货膨胀或中等收入家庭的平均增长水平。

学费上涨的原因很多，政府对教育投入的减少是一个重要原因。以加州为例，政府投入到学生的教育花费由1990年的70%，减少到2012年的39%，来自学费及其他费用的收入，首次超过了来自政府方面的投入。公立的加州大学系统本州学生的学费及食宿费1990—1991学年为1750美元，2002—2003学年为4350美元，2006—2007学年为7600美元，到2013—2014学年达到13900美元，而2014年非本州学生的收费则达到36800美元。^[6]

美国是一个市场经济国家，表面上是政府对教育投入减少了，但其背后却是市场调节的作用。而且，学费本身作为一种准价格机制，它的波动在调节高等教育市场，改善高等教育质量和高等教育资源的优化合理配置等方面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它还可以调节高等教育市场的供求关系。学费的上涨或者下降都会对高等教育的需求造成影响，年收入水平比较低的家庭对学费波动非常敏感。因为，这将直接影响到孩子能否上得起大学。另外，学费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高等教育质量。办学声誉好、办学质量高的高校学费也相应较高。为了争夺优质生源，各高校必须注重降低办学成本，提高资源的利用率，努力提高办学质量，从而也可以促进高等教育整体质量的提高。

（三）竞争机制调节质量的现状

美国著名的高等教育专家伯顿·克拉克曾指出：“在世界上几个主要发达国家的高等教育系统中，美国的系统是最缺乏组织的，几乎完全是一种相互之间自由竞争的市场。”^[7]美国作为一个市场化程度很高的国家，它的高等教育的市场竞争模式，迫使高校适应不断变化的社会和经济发展状况，积极参与激烈的市场竞争，市场模式正是以“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方式促进高等教育的发展。

美国高校的竞争是多方面的，办学经费的竞争是一个突出表现。办教育不能没有钱，办高等教育更是这样，高校的办学经费来源多样，需要学校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这点与有国家制度保障的中小学是不一样的。美国大学，大凡主要负责人，无论是学校层面还是学院层面，大都把筹措办学经费当成自己的主要任务，日常的教学、科研和行政管理实际上主要是由副校长、副院长具体负责。各高校为了获得联邦科研拨款、州政府资助、私人和基金会捐款以及企业的资助而展开激烈竞争。在美国，学校的社会声誉决定了其可以获得的经费的多少。各个层次的大学为了获得更多的经费，不断改善教学和科研条件，努力提高人才培养的质量和科学研究的水平，以提升社会声誉，获得更多的经费。

对高水平教师的竞争也是美国高校竞争的重要方面。美国高校的教授实行终身聘用制，一旦获得终身教职（Tenure），即可终身受聘，只要自己不提出来，学校一般不会解聘，以保证教授们能沉下心来专注于自己的研究，但教授是可以自由流动的。各高校都竞相招聘年轻而有潜力的骨干教师，并且以优厚的条件和待遇与其他高校竞争优秀教授，同时高校还要与企业竞争，吸引优秀学者到大学工作。大学教授属于社会高收入阶层，除了学校支付的基本工资外，还可以利用自己的知识技术优势获得其他正当收入。以加州大学系统为例，2012—2013年教师的工资标准，按每年九个月计算，助理教授的工资从54800到64800美元，副教授工资从68100到75400美元，教授从80100到146300美元。^[8]另外的三个月自由支配时间教师们还可以通过参与暑期学校、技术咨询服务等方式获得可观的报酬。这就形成了优秀学者的买方市场，从而间接促进了科学的发展和高等教育质量的提高。

美国高校还要开展激烈的生源竞争，即所谓消费市场的竞争。在美国，不同层次类型的高校对招收的学生是有要求的。例如，在美国加州三大公立高等学校系统中，10所加州大学系统分校（UC）属研究型大学，主要招收高中毕业排名前10%～12%的学生，25所加州州立大学（CSU）属教学型大学，主要招收排名前30%的学生，而112所加州社区学院对所有学生开放。同层次类型之间的生源竞争不可避免。各高校为了招收优质的学生，一方面是开设灵活的课程计划，保证办学质量，全力满足消费者的各种不同需求。另一方面则是运用市场营销手段，加强招生宣传来吸引学生。正如霍奇金森教授在1980年出版的《改善高等学校的管理》一书中所言：“十年以前只为工商企业所使用的销售技术现在已被高等学校所广泛地使用”^[9]，招生即“做广告和招揽顾客，给产品定价并保证符合客户需求”。^[10]市场营销的成效是显著的，市场化路线使海狸学院走出了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的生源危机，纽约大学、芝加哥大学等也从中获益。迪金森学院的“烙商标”（即品牌推广，例如在推广特色和优势课程中形成的“课程商标”，大大提升了学院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中的排名，这对于吸引生源至关重要）和“思想共享”计划（即像公司对待客户那样迎合学生的需要）不仅使学校保持了较高的入学率，学生的SAT平均成绩也有所提高，使学校摆脱了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生源及质量危机。^[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