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动画的创作手法

第三节　偶动画的创作手法

如果说传统动画是将平面的影像动态化，兼具绘画与动作两个要素的话，那么偶动画就是立体造型的动态化。偶动画大部分是立体造型的设计与创作，不同材料的选择也会影响动画的表现。例如黏土动画，由可塑性极高的黏土来创作，可以表现诸如变形、形变等效果，这也成了黏土动画独特的视觉语言。对于创作者而言，偶动画兼具动画与物质的形式，提供了更多元、更广泛的表现方式与实验空间。而对于观众来讲，偶动画能营造一种现实的、兼具触觉和重量的视觉感受，这正是偶动画独特的视觉魅力。

4-28　《小鸡快跑》中的角色造型

偶动画属于停格动画的一种，它的实施过程和传统动画制作流程存在较大差异，但制作原理基本相同。不同的关键是手绘与塑型的区分，需要创作或拍摄一系列慢慢细微移动的模型或木偶，其关键是对活动的肢体的操作与控制。早在20世纪初，利用停格摄影技术拍摄的木偶动画片就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随着科技的进步和新材料的研发，偶动画的发展获得了更广阔的空间，《小鸡快跑》等一大批经典动画都是利用新技术、新材料制作的典型。

●案例

　　在2006年北京电影学院学院奖展播上，由北京圣土文化传播公司和喜剧大师陈佩斯合作拍摄的泥偶定格动画片《警察与小偷》，成功完成了从实验片向商业片的过渡。在拍摄过程中，圣土公司研发出新的拍摄技术和更为灵活的人物骨架以及更多的专业工具，克服了以往泥偶动画制作中的诸多问题，使人物动作更加细腻、连贯而顺畅。

一、工具与材料

根据以往偶动画创作的经验，我们介绍以下几种常用的材料与工具：

●橡皮泥

橡皮泥价格便宜，质感细腻，色彩丰富，是市场上最容易买到的偶动画制作材料之一。橡皮泥有干性泥和油性泥之分，干性泥适合做角色，不很粘手，质感也不错；油性泥适合做环境部位，比如树叶等，其缺点是不耐高温，容易变形。拍摄时在灯光下反复摆拍会导致橡皮泥越来越软，偶型变化比较大，需反复修补。

图4-29　《警察与小偷》中的角色造型

图4-30　橡皮泥玩具

●案例

　　1998年由格安尼·里诺导演的比利时动画短片《亚瑟》中的人物就是用橡皮泥捏塑而成的，4分30秒长的短片中没有一句对白，只有主人公亚瑟与一匹白马，以及被神化了的山石、花草与树木。

●软陶土、黏土

软陶土是一种经过加热可以固化的塑料，固化后比较坚硬，适合制作道具或偶身上坚硬的部位。软陶土柔软细腻，操作上和橡皮泥区别不大，可以制作很多细节，固化后比较坚硬，反复摆拍也不会变形。

创作于1985年的乌拉圭偶动画艺术短片《我们的小天堂》中，用黏土塑造的泥偶“电视迷”造型相对粗糙，动作变化具有随意性，反而可以制造出更多、更生动的细节。其缺点是如果掌握不好加水比例，混合好的泥质干后容易开裂。

图4-31　《教子》中的泥偶(英国三只熊动画工作室作品)

●铝线、铁丝

铝线较为柔软，易于表现各种运动形式，通常用来制作偶的骨架，与软陶土相配合完成角色塑型。不同粗细的铁丝、铜丝或镍丝，也可以根据硬度的不同运用在偶的不同部位。

●石膏粉

石膏粉和水就能凝固，没有最合适的比例，但混合得越干就越容易凝固。它通常用来制作带有肌理效果的背景场景以及翻模(复制偶造型的一种工艺)等。

●丙烯颜料、模型漆

模型做好之后，根据需要进行上色。丙烯颜料不易脱落，而模型漆有较强的光泽感，适合表现金属质地。

●工具设备

包括泥塑刀、美工刀、剪刀、钳子、照明设备、拍摄器材、三角架、胶水，等等。其中，摄影器材是整个制作过程中最昂贵的部分，它会决定影片的画面质量。以前的定格动画主要是胶片摄影机，价格昂贵。如今数字技术的发展使得家用DC或DV也能拍摄出画面质量相当好的定格动画作品。

其实，偶动画的制作材料远不止这些，木偶、泥偶、布偶、塑胶偶、海绵偶、毛线偶等都可以用做角色造型。随着高科技的不断发展和创新，动画片的制作也慢慢从材质选择的单一性向多元化发展。当然，每种材料都有不同的特性，使用时要参考特殊的加工制作工艺以及影片风格的需要。

图4-32　偶动画工具设备

●案例

　　2000年曾在昂西动画节上获国际影评联合会奖的动画艺术短片《媒体》，以近乎荒诞的手法，讽刺性地表现出当今媒体——报纸、期刊、电台等给人类造成的种种负面影响。导演帕维尔·库斯基在画面中对报纸的碎片进行创意性应用，一会儿把它变成箭头，一会儿把它变成狗，快速地追赶着前面一个奔跑着的小人，暗喻了新闻内容有时强加于人、让人避之不及的弊病。

●案例

　　在法国动画片《垃圾箱的故事》中，日常生活中的废弃材料派上了用场：手套、塑料弯头、铁筒、电线以及软木塞等，构成了片中的动物角色。这种滑稽效果反映了马罗电影公司的独创性，为动画业的发展开辟了一条新路。

二、偶动画创作前期

●从故事发想到文字剧本

同传统动画一样，故事在偶动画的创作中是至关重要的。好的故事经过艺术加工，提炼出主题，抓住剧情中人物的性格特征，可以将人物命运与故事的发展有机结合起来，形成故事主线。然后经过一系列的审定、讨论与修改，形成完整的剧本。

●案例

　　曾获1983年昂西动画节评委会大奖的偶动画《对话的可能性》，在第二段中，导演对我们日常生活中不会留意的泥不仅赋予了生命，还赋予了感情，通过不断起伏变化的泥，把两个相爱的人在爱情来临时融为一体、如胶似漆的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确定影片风格、造型材料及形象设计、场景设计和制作工程图

以剧本为依据进行偶的造型设计是制作流程的第一步，这相当于传统动画中的角色设计，但偶动画中的角色设计相当复杂，不仅包括外观设计，还要考虑角色造型的活动部位、动作、表情、服装，等等。偶的设计者不仅要有很强的造型能力，还要对偶的制作工艺有所了解。场景设计除了体现故事环境外，更重要的是要考虑摄像机与场景的关系。

●绘制分镜头脚本

在偶动画的创作中，分镜设计与美术设定几乎同时进行。与传统动画相比较，偶动画的分镜头脚本可以简单些，因为偶动画的最终效果很大程度上由拍摄现场的具体情况所决定。

●填写摄制表(参考上节的传统动画)

●前期配音(以确定捏制口型的动作幅度与变化时间)

三、模型制作与拍摄

模型制作包括场景模型制作、景片绘制、偶的制作、角色服饰与道具制作等。以角色塑造而言，平面动画角色的立体感，实际上是由美术人员通过手绘赋予角色各种角度和光影所产生的立体感。偶动画的角色则是真正由偶设计师以不同的材质组合，拼装建构而成的，本身就占有一定的物理空间。同样，在场景的营造上，虽然平面动画已经有多层次摄影机的辅助，可以拍摄出层次分明的背景，但偶动画以各种建材打造而成的布景世界，无疑更有景深的感觉。因此，在打光和摄影机运动上，偶动画先天就拥有一般电影剧情长片的表现手法和潜力。

●偶的制作

偶的制作过程首先得设计偶的外形、大小及使用的材质。塑偶之前先要搭设骨架作为支撑塑型土的心棒。

骨架(或称关节)是角色最重要的部分，除了一些体积很小或要求进行变形的橡皮泥角色外，所有的角色都需要骨架支撑。目前常用的骨架有三种：金属线骨架、球状关节骨架，以及使用以上两种关节的混合型骨架。金属线一般选用轻金属，它具有耐磨损、易控制的特点，适合表现仿真的偶动画；球状骨架最为专业，价格也非常昂贵，所以只有专业的动画公司才会采用。但选用什么材料并不是骨架制作的重点，关键问题是解决活动的关节。

图4-33　偶动画场景《地狱厨房》MV制作施工图与后期效果

塑偶时先将金属线折出大概形状，然后用麻线或细的铝线沿主干缠绕，以增加摩擦力，使塑型土更容易附着在心棒上。

塑偶的过程如同人像雕塑一般，可以使用水性的陶土，或是油性的黏土。当然，这需要根据不同的模型或是不同的美术风格来具体决定，树脂、毛线、棉花、木头等都是常用的材料。1977年获奥斯卡奖的动画艺术短片《沙堡》中的小怪物们就是用沙子、黏土和海绵做成的，造型质朴，情节流畅。此外，还有流沙变形，以及用盐、工业零件、生活用品和我们日常吃的食品等创作的作品，例如葡萄牙动画短片《盐的片段》就是用盐作为动画材质进行制作、拍摄的。

●案例

　　加拿大动画家卡洛琳·丽芙尝试多种技法完成了五部动画作品，有利用沙子混合彩色墨汁的，也有纯粹以刮画呈现的，最为人熟知的就是她的首部作品《猫头鹰与鹅的婚礼》。该片充分将阴阳互换的观念放入分镜头转场中，用纯沙子营造了一种纯粹的黑白影像。当角色开始表演变形时，沙动画的光芒便得以充分展现。

图4-34　沙动画表现方法

无论哪种制偶方法，作为玩偶表情重要来源的部位——玩偶面部都是最重要的。为增强镜头表现力，塑造鲜活的角色，往往需要专门制作表情头，在拍摄时根据需要进行更换。好的塑偶师能通过对细节的把握凸现偶的个性，也会让将来偶的翻制更为容易。

图4-35　《僵尸新娘》的制偶过程

●场景

偶类动画片的场景设计在实际拍摄过程中会遇到三大限制。第一是摄影机的机位调动；第二是灯光的位置；第三是动画师在操作偶时的便利性。影片中场景的细节及真实感程度，主要依赖于影片的主题而定。场景的规模大小是与偶的大小息息相关的，但有时也需要根据导演的创作意图和实际工作场所的空间来确定。

图4-36　《僵尸新娘》的场景布置

在制作偶类动画片时，无论是场景的风格还是尺寸大小如何，在搭建的过程中，我们都会需要一些特别的材料，像白塞木、海绵、塑胶泡沫、现成的儿童玩具、迷你模型等都可以加以灵活运用。

场景包括道具与背景。

道具要求真实客观的制作，它的造型依据也是设计图纸。值得注意的是道具的比例要与制作的玩偶相匹配。制作中，在道具旁边要预留足够的空间以方便拍摄，同时要选择可塑性强、坚固的材料，因为这些道具的使用时间可能长达数周甚至数月，使用过程中还可能发生意外碰撞。另外还要注意不要使用那些受灯光长时间照射后易褪色、易变形的材料。

背景分为内景、外景和天片。内景中要考虑到机位的摆放、模型道具的稳固和人物模型的空间活动，根据分镜头脚本的不同和机器的位移设计成开放式或部分开放式，以便配合剧情的需要随时移动和拆卸。房间的内景可以自己买材料制作，也可以在玩具屋买现成的家具制品。拍摄时灯光设备位于场景之上，为避免穿帮通常不会使用仰角镜头。外景主要是可拆卸，有较丰富的层次感。模型商店和手工艺制作材料店一般都会供应制作户外布景的材料。

图4-37　《超级无敌掌门狗》中的场景与道具

在营造空间环境时，完全使用三维布景可能会太过复杂，可以借助平面景片来表现远景，通过颜色的过渡将搭建景和绘景结合在一起会使布景效果更具风格。若将图案绘制在纸板上来制作二维背景，则虽为平面，玩偶仍然可以绕其行走。天片是比较好处理的，除了常规的方法以外，也可进行蓝底抠像的方法，最后合成处理。

当然，制作的偶型越复杂，场景的制作就越精致。在动画片《小鸡快跑》中，制作了上百个动画模型角色，布景的每个细节也都非常精致。

图4-38　《小鸡快跑》中精巧的布景

●案例

德国斯蒂芬·谢夫勒导演的偶类动画短片《假发师》，从背景设置到人物塑造都非常写实，导演通过对真实场景的刻画，营造出欧洲中世纪鼠疫横行的恐惧氛围和人类面对死亡的残酷。影片一开始便运用长镜头来表现1665年的伦敦夜景，伴随着中世纪教堂风格的风琴音乐，画面上是一片迷茫的烟雾，几只僵死的老鼠和一片荒凉的墓地，预示了灾难的开始。

●案例

　　澳大利亚墨尔本的三维电影制作公司制作的《顽皮小艾米》，讲述的是一个发生在澳洲干旱荒僻的土地上的童话故事。片中角色采用塑胶偶制作，布景极为精美，成功地表达了故事的张力和所处的荒芜环境。

●灯光设备

灯光是实现偶动画视觉效果的重要手段之一，拍摄时的光线效果、明暗分布、明暗反差及色彩效果等因素会直接影响到影片主题的表达。灯光师除了在技术上负责光源设备的装配和调试外，艺术上还要协助摄影部门完成影片的造型处理，恰当地表现质感、立体感和空间感，保证视觉造型的整体性。通过多种光线的处理与运用，可以烘托影片的戏剧氛围，突出主体，增强画面的艺术感染力。由于每场戏对光线的要求不同，导演、摄影师、灯光师必须事先从剧本的情节内容出发，结合分镜头中的角色绘制、景物造型等具体情况进行光线设计，确定光源的方向、亮度、分布、主副光亮度比及所需的灯光设备和基本布光方案。

图4-39　灯光布置图

(1号灯作为主灯从百叶窗外投射进房间，模拟室外光源；2号灯通过反光板营造室外环境软光；3号灯与反光板结合使用，强调角色的形象塑造。)

偶动画拍摄时所需的光线都是通过灯光照明来实现的，常用的灯具有白炽灯、碘钨灯、卤钨灯等；按性能分类则有聚光灯、散光灯、高色温灯、底色温灯等。拍摄时要根据这些灯的光线特点进行布光，例如日光灯和聚光灯有明显的投射方向，能够很好地表现物体的立体感和轮廓，通常用作主光，表现多种影调关系；而柔和的散射光则用来表现阴天或处理某一局部，对景物进行润色。

●拍摄阶段

经过了长时间的准备，终于迎来了拍摄。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偶动画的独特方式，从技术上来说，它更类似于实拍的电影，而不同于传统的动画片的制作。

拍摄现场包括动作设计师、动作调试员、布景师、灯光师，等等。布景师在拍摄之前搭建好场景，装配动画技师负责角色及道具制作，以及拍摄时的一切变动；动作设计和调试员负责按预先设定的动作进行角色动作摆放；灯光师在导演的指导下负责运用灯光变幻营造各种环境氛围；摄影师负责拍摄，一般来讲，一拍二、一拍三的方法比较适合定格；导演负责所有的质量把关及现场的调度与协调。

拍摄时模型在布景中的移动需要提前做好规划，比如要通过玩偶移动的距离和时间计算出玩偶行走时的步调、幅度以及走完全程所需摆放姿势的次数。在拍摄一个连续镜头时，尽可能一气呵成地完成拍摄，使影片更具动感。还要注意突出角色特征，特别是当表达主体愤怒、阴沉、痛苦等激烈表情时，恰当地运用灯光可以烘托角色的矛盾心理。

图4-40　通过光的运用强化角色表情选自影片《圣诞夜惊魂》

●案例

创作于1969年的波兰偶动画艺术短片《楼梯》，所用的材料只是一个泥偶和一堆楼梯，但导演夏本贝克通过对摄影机机位的调整，实现了画面从二维到三维的转换。从平坦的楼梯，到复杂的楼梯，再到最终令人眩晕的山峰式楼梯，这种拍摄手法对于背景环境设计相对单一的短片《楼梯》来说，不仅让观众能始终注视爬楼梯的主人公，而且还能看出主人公爬楼梯时的运动方向、速度、体态以及他与环境的关系。

●案例

　　在动画片《手》中，捷克木偶大师利·川卡不拘泥于木偶的肢体语言，而是恰当地运用镜头与灯光，来表现手与偶人物之间复杂的服从与被服从的关系。片中一名制造花盆的小工匠，遭到一只庞大的、多管闲事的手的控制，迫不得已为它建造雕塑，暗喻某些人的存在其实不过是个傀儡，在无形的“手”的驱使下，做着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四、后期合成阶段

后期剪辑与声画合成阶段以导演为核心，剪辑师、录音师、声效师、配音演员等配合工作。工作人员需按照分镜头台本和导演的要求把拍摄好的胶片按镜头顺序进行连接与裁剪，并与录音师编辑完成的声音磁带进行声画同步地剪辑与合成、输出，完成整个偶动画的创作。该部分直接关系到前期与中期劳动成果的实现，在偶动画制作过程中不可轻视。

需特别提出的是声音部分，在动画片中要进行同期录音是不可能的，因此在声音的处理上一般有先期录音和后期配音，两者各有各的好处。就先期录音而言，它可以使整部片子有一个完整的主体化概念，不会因为拍摄时间的掌握不当而产生多余的帧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