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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剧《蔡文姬》的导演艺术

时间:2022-08-02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今夜,看了昆剧《蔡文姬》,我重新体验到了艺术欣赏所带来的快乐。20世纪50年代末,在停止作剧10多年后,郭老写下了气势磅礴的诗剧《蔡文姬》。昆剧《蔡文姬》使人耳目一新的原因在哪里呢?但是,昆剧《蔡文姬》之所以迷人,不仅仅在于它美,更在于它深情。聆听蔡文姬的慷慨陈情,面对侍书、侍琴的坦率作证,细察周近的慌乱狡辩,曹操终于明白了事实真相。有意思的是,昆剧对周近这个人物的处理颇有别于话剧。

正当重睹芳华的美丽景象奇幻地闪动时,深红的大幕徐徐闭起来了。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我步出了剧场。归途中,那色彩缤纷的穹庐,那如水明月浸漫着的陵墓,那参天大松掩映着的古朴书斋……种种景象,不断地在眼前浮动。在这样的背景前,跳起了民族团结的欢乐舞蹈,响起了忠心报效祖国的才女蔡文姬的深沉歌声,传来了励精图治的曹丞相的激情吟诵……那么美,那么深情,使人心头充满了温暖,抑制不住地想倾吐一下自己的思绪。这,已是多年没有的事情了。今夜,看了昆剧《蔡文姬》,我重新体验到了艺术欣赏所带来的快乐。

20世纪50年代末,在停止作剧10多年后,郭老写下了气势磅礴的诗剧《蔡文姬》。这是一出交响乐般的诗剧。郭老在现实主义的基础上,运用浪漫主义手法,发挥艺术想象力,把曹丕的《蔡伯喈女赋序》的残文,编织成一个完整的世界。这首华丽的交响乐章,以文姬归汉撰修《续汉书》为主旋律,奏出了崇高的爱国主义的最强音。当年,焦菊隐先生指挥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乐手”们,把这首凝结着作者血和泪的乐曲,演奏得那么委婉动人,给我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今天,著名导演杨村彬又指挥上海昆剧团的“乐手”们,把这支乐曲演奏得情趣盎然,另有一番新意。

昆剧《蔡文姬》使人耳目一新的原因在哪里呢?

是它的美吗?是的。舞台上创造了一个多么富有诗意的典型环境啊!你看,天幕上宋画风格的山水,单线勾勒的巍峨城阙,装饰在台口的秦砖汉瓦,二道幕上的图纹,多姿的帷幔,南匈奴的彩棚,长安城郊的墓地,邺下的丞相书斋、松涛馆,这一切,在富有感情色彩的灯光配合下,不仅帮助演员获得了创造性的舞台自我感觉,就连那一桌一椅、石马石羊也仿佛有了生命。设计者没有迷醉于异域风光的描绘,也没有沉溺于胡服奇装的斑斓,经过考证,他们抓住当时中原和边塞少数民族的特征,相信虚实相成的作用,巧妙地予以组织,令人信服地创造了一幅远看浑然一体、近观玲珑精致的灿烂图景。再加上作曲者充分发挥了昆曲抒情性强的特点,并用胡笳十八拍作为贯串全剧的主要音乐形象,着力揭示人物的性格和心理,使这次演出显得格外和谐、统一、完整,达到了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境界。

但是,昆剧《蔡文姬》之所以迷人,不仅仅在于它美,更在于它深情。真的,凭借了什么力量,这出描写我国东汉建安年间历史故事的戏剧,竟然使20世纪70年代的观众深深地激动呢?

我想,这是由于演出集体紧紧抓住了这个戏的灵魂,努力抒发了崇高的爱国主义情感。编导,演员,作曲,舞美,不仅领悟了蕴藏在这个戏里的诗情本质,更重要的是,深刻理解了自己所处的时代,理解了我们祖国正在呼唤什么。因而,有了统一的艺术构思,有了共同奔赴的目标。舞台上洋溢着的爱国深情就是这样诞生的。这种感情,和今天的观众是心心相印的。

……在左贤王的穹庐中,我们看到胡服装束的蔡文姬缓缓而上,四个胡婢同情地默默注视她。这一段戏,舞台调度是简洁的,导演和演员着重于“一腔悲喜唱胡笳”“去住两情呵难具陈”的心理刻画。第四场“饯宴”中,运用追光、伴唱等舞台手法,再次渲染惜别”。当在场的人同声喊出“祝文姬夫人一路平安”时,蔡文姬在“且挥鞭,驱那离愁去”的歌声中,轻轻移动脚步,微微晃动身体,华文漪极其生动地表现了人物“肝肠搅刺”“一步一步呵足难移”的矛盾心情。在“墓梦”一场中,蔡文姬从森林深处,背向观众慢慢走到舞台中心,清冷的月光洒在她微锁眉尖的面庞上,这时,观众战栗了,看到了她内心的痛苦。接着,她梦见过去的坎坷生涯——老父蔡邕,英俊的左贤王,可爱的胡儿……幻觉与现实交替,感情与理智搏战。导演和演员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渲染蔡文姬的比死别还要痛苦的生离,就是为了反衬出她愿意付出高昂的代价,决心报效祖国的崇高精神。正是抓住了这一点,这个人物才显得真实,有了光彩,有了生命。因而,当她战胜了折磨人的离愁,当她发誓要在“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激流中发光发热时,当我们看到她挑灯夜读,直到丑尽寅初时,不能不为之深深感动。渗透在演出中的热爱祖国的情操,使“以天下之忧为忧,以天下之乐为乐”的蔡文姬、曹操的形象,深深激起了今天观众思想感情上的强烈共鸣。因为,祖国——这是一个神圣的字眼。祖国的统一和强盛,这是每一个中国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啊!

演出中,导演和演员计镇华共同塑造了曹操的典型形象。他珍惜民族团结的大好局面,为了力修文治,他求才若命,求贤若渴,为此,特地派遣专使,去迎接文姬归汉。昆剧正面表现了丞相传书,很成功。曹操虽未出场,但从烟尘滚滚中策马飞越崎岖道路的董祀等人身上,我们已经感觉到曹操的愿望将要实现了。在书斋中,曹操夜读胡笳十八拍,惊喜交加的击节赞叹,离席而起的来回踱步,节奏鲜明的父子对答,把这个具有平民风度的贤明丞相的思想性格处理得栩栩如生。有了兴致勃勃的曹操,深沉夜色映衬下的古朴书斋显得格外宽广、温暖。“辩诬”这场戏,对于曹操性格的完成是很重要的一笔,导演把这场戏处理得有声有色。聆听蔡文姬的慷慨陈情,面对侍书、侍琴的坦率作证,细察周近的慌乱狡辩,曹操终于明白了事实真相。他悔恨,他自责,他震怒。这时,戏剧冲突推向了高潮。然而,导演没有追求表面的紧张,他摒弃了一些袭用的大幅度调动位置的手法。曹操基本上站在舞台左方略靠书桌的位置旁,活动范围和动作幅度很小。我们是从他聚精会神地听和看的行动中,从他紧张地思考判断的神情,从他眼神的细微变化上,看到人物内心的激烈冲突。在导演无形的“指挥”下,观众时而注意说话的人,时而注意听话的人。除了简短的发问外,曹操的话很少,但他恰恰是观众注意的中心。这场戏,动中有静,静中有动,节奏起伏明显,焦点转换灵活,内心世界揭示准确,看得出导演的深厚功力。导演通过虚实并举的多种手法,表现出曹操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大政治家、大军事家、大文学家。这样一个对于我们整个民族有贡献、识人才、用人才、爱人才的舞台形象,自然也会激起今天观众的共鸣。

有意思的是,昆剧对周近这个人物的处理颇有别于话剧。这个人物妒贤、骄横、耍威风、工心计、进谗言、诬忠良,是一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由于他,民族团结险遭破坏,无辜功臣几受陷害。演出中,周近在“墓梦”一场的隐隐出现,处理得极妙。他飘飘忽忽地出来,又影影绰绰地离去,宛如一个幽灵。我感到,导演和演员对于这个卑鄙的灵魂是多么蔑视和憎恶啊,这种感情强烈地感染了我们!

以上列举的几个方面,都不是离开剧本强加上去的。郑拾风同志在改编时,并不是简单地把话剧“翻译”成为昆曲,不,他在忠实于原著精神的前提下,作了许多创造性的探索,使昆剧《蔡文姬》既发扬了剧种特色,又考虑到主题、情节、人物的现实意义,使之更合时代要求。凡是有所增删,有所发挥的地方,都是经过仔细斟酌的。就以董祀和蔡文姬的人物关系来讲,增加了共同回忆青年时代一首小诗“小小黄鸟”的细节,使人物的“前史”更加清晰,也使人物关系的进一步发展更为合理了。应该说,这种努力是值得提倡的。与此同时,导演在处理文学剧本时,尊重剧本作者的劳动,懂得强调和渲染,也善于省略和节制,才创造出如此优美的演出。强调,是一种导演手法,但绝不是单纯的技术性工作。强调,首先要深谙剧本的精髓所在。强调,主要应强调剧本中的思想,强调这个戏或那个戏的现实意义。这样,才能有所侧重,有所削弱,必要时,不惜重墨浓泼,刻意精雕,使人物纵横自如地驰骋在舞台上,为今天的观众所接受。这,绝不是搞几个花哨的舞台调度所能完成的。为了达到这一目标,导演必须是一个对生活有高度敏感的人,追上时代的步伐,懂得人民的心。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总是通过作品来表达自己对周围世界的看法的。郭老在抗日战争爆发后,从日本归国,有过“和蔡文姬相似的经历,相似的感情”,他在剧作中“注入”了这些东西。无怪乎他说:“蔡文姬就是我!——是照着我写的。”杨村彬是我国著名导演,他在自己导演的戏剧中,也总是力求“注入”自己对当前现实的感受,希望把剧本中主要的东西长久地留在观众灵魂的深处,对今天观众的精神世界发生影响,这就使他导演的戏剧充满了时代感,这是一个艺术家可贵的品质。记得1948年,新中国诞生前夜,他导演了《大雷雨》,猛烈抨击了即将灭亡的“黑暗王国”,塑造了一个追求光明的卡杰琳娜的动人形象;1959年,在“春风杨柳”吹拂下,他导演了《枯木逢春》,热情歌颂了“六亿神州尽舜尧”的新天地,塑造了喜庆重生的苦妹子的典型形象;今天,当中国人民跨上新长征的胜利进军途中,他导演的昆剧《蔡文姬》,又塑造了一个有热情、有抱负,把自己毕生的智慧和才华贡献给伟大祖国的典型人物——蔡文姬。我想,这就是一千多年前发生的往事并不使我们感到遥远、一千多年前的蔡文姬和曹操依然使我们感到亲切的根本原因。

昆剧《蔡文姬》是一朵芬芳的兰花,它的导演艺术达到了很高的成就,可以给我们很多有益的启示,我写这篇短文,就是想表达自己由衷的喜悦,并借此祝愿杨村彬同志在今后的工作中取得更大的成功!

(原载《上海戏剧》1979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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