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现代化

长州和萨摩两藩的领主终于领悟到，与西方打交道的唯一途径，是采用西方本身的军事和技术装备。他们要为日本人拯救日本，就要学习现代西方强国的秘密。首先，他们强迫德川幕府下台。不管怎样，德川幕府的威望早已是每况愈下，而如今由于与西方签订不受欢迎的条约，然后又未能使国家免遭外族蹂躏，以至信誉扫地。1867 年，最后一位德川幕府将军退位；改革者宣布天皇恢复他的全部权力，他们打算用帝国的全部力量来巩固和增强日本在这个世界上的新地位。1868 年，一位新天皇继位；他名叫睦仁，但根据日本人对他的统治时期的习惯称呼也叫“明治”，明治时代（1868—1912 年）是日本现代化的伟大年代。

一个现代的民族国家从此日本变成了一个现代的民族国家，封建主义被铲除，大多数大领主把他们辖下的武士和平民拱手交到天皇手中。一项帝国法令宣布：“我们废藩，并置县以代之。”法律制度的改革和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原则的采取，其意义在于所有的人均从属于一个准则而与阶级无关。部分是出于废除治外法权这样一种愿望，改革者沿用西方模式重新修订刑法，剔除了那些古怪而又残忍的刑罚，即在欧洲人眼中属于野蛮的东西。一支主要是模仿普鲁士人的新式军队建立起来了。1871 年，武士失去可以携带两把剑的历史权利，今后，他是作为一名军官在军队里服役，而不再是藩主的家臣。稍后不久，一支仿效英国人的海军建成了。货币和货币流通的控制权交由中央政府掌握，同时实行十进位制的国家单一货币制度。一个全国性的邮政机构开始发挥作用，而尤其是全国性的教育制度的建立，使日本迅速地达到一个高识字率。佛教不受鼓励，佛教寺庙的财产被充公。搞狂热崇拜的神道得到政府大力支持，这是因为神道赋予民族感情以宗教色彩，并恢复对皇室的崇拜。

日本新工业经济独具特色的方面在画家一阳斋的这幅轧丝厂图画中表现出来。西方风格的砖结构厂房中，在工厂领班的监督之下，妇女在现代工厂制度的结构中生产纺纱，但她们仍然衣着日本服饰（与画面左前方的参观者相反），这因此表达了一个古老社会与一种新经济秩序的文化混合。（Laurie Platt Winfrey, Inc.）

1889 年颁布的一部宪法，进一步确定了当时在西方认为很普通的公民自由，同时规定建立一个两院制议会；但议会也强调天皇至高无上的和“永恒”的权力，大臣们对他负有法律责任。天皇实际上从未积极地参与过政事，他还是像过去一样孤零零的；至于那些政治领袖，则从来没有直接对议会负责过，他们往往随心所欲地按照他们认为符合国家利益的想法进行统治。

工业和金融的现代化工业和金融的现代化与政治革命在同时进行着，甚至先于政治革命。1858 年，日本从荷兰购买了第一艘轮船；1859 年，日本用在英国发行债券的方式筹措到五百万日元，借下了它的第一笔外债。1869 年，第一次使用电报连通了横滨和东京。1872 年，连接这两座城市的第一条铁路竣工。1870 年，这个国家有了第一台纺纱机。对外贸易在 1854 年简直还等于零，而到了世纪之末，其总值已达二亿美元一年。人口则从 1872 年的三千三百万增加到 1902 年的四千六百万。这个岛上帝国也像英国一样，全靠出口与进口，使其稠密的人口维持它所企求的生活水平。

尽管这么短的时期内就发生了任何民族空前未经历过的最不平常的变化，日本的现代化还在继续着。它令人回想起一个多世纪以前，在彼得大帝领导下的俄国的“西化”，不过，日本现代化的过程不像那么蛮横，而速度更快，在民众当中得到更加广泛的拥护。日本与当年的俄国之所以要实现现代化，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防止西方的渗透，以及钦佩西方管理国家事务的本领和一种成为世界强国的野心。这种新的政治制度帮助了一种更为团结的民族国家的产生，随后这种类型还在欧洲和美洲继续发展。日本人想从西方得到的，首先是科学、技术和组织管理。他们完全满足于他们的文化、道德理想、家庭生活、艺术、娱乐方式和宗教观念里最根本的实质，但即使在这些方面，他们也显出一种非比寻常的适应性。从根本上来讲，他们接受属于西方文明的舶来品，是为了保护他们内在的实质和他们的日本文化。这些舶来品——科学、技术、机械、武器、政治和法律的组织形式——作为西方文明的一部分，往往是其他民族所缺少的，是他们希望在不丧失本身的精神独立的情况下所采用的。因此，虽然西文明有时被相当轻蔑地斥之为“物质主义的”，但到 19 世纪末期，它已经成为整个世界上相互依存的文明的共同基础了。

在结束这内容繁多的一章时，完全可以简单地讲：在 1850 年至 1870 年间，这个世界在经济上的革命，靠的是铁路和轮船；在政治上的革命，靠的是统一的大民族国家的形成。所有这些国家在当时都体现了一定的自由和宪法的原则，或至少确立了议会机构和代议制政府。但是，这整个世界也已经变成一个竞争场所，在这里，一些国家或列强在寻求扩充它们的经济和政治利益。1871 年当时的列强是英国、德国、法国、奥匈帝国和俄国。英国还在加拿大成立一个子国家。而意大利是否也算列强，这个问题尚未澄清。没有一个人清楚日本人将会做些什么。所有的人都同意，美国有朝一日会在国际政治上发挥巨大的作用，不过时候尚未到来罢了。

① 原文如此，实则为 1851—1864 年。——编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