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中的老子

时间：2022-12-03 百科知识版权反馈

【摘要】：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于段干。有人说太史儋就是老子，也有人说不是，世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言论谁是谁非。世上参学老子学术的人则贬低儒家孔子学说，儒家学者也贬低老子之道。曾作《渔父》《盗跖》《胠箧》而诋毁孔子及其弟子，以阐明老子的学术思想。其中《畏累虚》《亢桑子》之类的文章，都是些空洞的语言，而

《史记》中的老子

〈篇一〉

【卷六十三·老子韩非列传每三原文】

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①。周守藏室之史也。

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娇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②游者可以为纶^③飞者可以为矰^④。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⑤！”

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遂去。至关^⑥，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疆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

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著说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

盖老子百有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以其修道而养寿也。

自孔子死之后百二十九年，而史记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秦与周合，合五百岁而离，离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言然否。老子，隐君子也。

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于段干。宗子注、注子宫、宫玄孙假。假仕于汉孝文帝^⑦。而假之子解为胶西王卬太傅，因家于齐焉。

世之学老子者则绌^⑧儒学，儒学亦绌老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邪？李耳无为自化，清静自正。

庄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尝为蒙漆园吏，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其学无所不窥，然要要本归于老子之言。故其著书十余万言，大抵率寓言也。作《渔夫》《盗跖》《胠箧^⑨》以诋訾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术。畏累虚、亢桑子之属，皆空语无事实。然善属书离辞，指事类情，用剽剥儒、墨，虽当世宿学不能自解免也。其言洸洋自恣以适已，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

楚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之为相，庄周笑谓楚使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以入大庙。当是之时，虽欲为狐豚，岂可得乎？子亟去，无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

【字解】

①聃：耳大之意。

②罔：意为隐蔽好的陷阱。

③纶：钓鱼用的线。

④矰：古代射鸟用的一种拴着丝绳的箭，射中后便于追捕。

⑤邪：同耶，古汉文中的疑问词。

⑥关：此处指东周时的西部边关函谷关，即现在的河南省灵宝县。

⑦汉孝文帝：公元前180～公元前157年在位。

⑧绌：意为不足，贬低。

⑨胠箧：偷取箱子里的东西。

【释文】

老子是楚国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今河南鹿邑和安徽亳州交界处），姓李名耳，又名李聃。东周守藏室的官员（相当于现在文史馆馆长的职位）。

孔子到周都，以礼义方面的学识向老子请教。

老子回答说：“你所说的那些俗理，言谈者本人和他的骨头都已朽烂了，只剩其言语还留人间。况且作为正人君子，应得其时则奔波劳作，不得其时则披发轻松而行，不必劳累自己（作者注：如今大多数全真教弟子，多喜披发而行。在做有些法事道场时，也是如此）。我听说，优秀的商贾，深藏不露，虚以待人；正人君子，其德高深，容貌举止就像愚人。去掉你的骄傲之气和众多的欲望，还有和颜悦色的神态，以及性情奔放的壮举。这些‘七情六欲’是不利于你的身体的。我所能告知你的，就是这些而已。”

这里的“七情”指的是：喜、怒、忧、思、悲、恐、惊；“六欲”指：食、饮、色、名、利、财。

中医讲：七情中“喜伤肺；怒伤肝；忧思伤脾；悲伤肾；惊恐伤心。”“过喜”，则气机逆转，肺气大伤，且易引起痰浊、阻塞气路，故“喜伤肺”；“过怒”，则肝胆气急失之条达舒畅，胆管张缩失度，从而引起肝区胀痛，甚则肝血管破裂，而出现生命危险，故“怒伤肝”；“忧思”会使脾胃运化功能失调，而致饮食无味、精神憔悴，故“忧思伤脾”；“悲伤肾”，是因肾主骨生髓，又是生精气、藏癸水之器，过悲则精气耗失、生理技能下降，故“悲伤肾”；“惊恐”导致气机错乱、经血逆行，甚则阻滞裂断心脉，而出现一系列循环系统症状，故“惊恐伤心”。

现代《医学心理学》也证明：七情过度，可影响人体内的神经、血管、体液、激素等各方面因素，从而引起各种脏器、各个系统的一系列病理反应。“六欲”中：偏爱“饮、食”或饮食无节，是导致体内营养失衡、酸碱失调，是引起营养不良性疾病发生的重要原因。“色”欲，指偏爱某种感官刺激或贪恋男女做爱之事，适度寻求感官刺激或适度做爱，可以调节人体的生理机能，强化人体的生理态势；但若过度偏爱或行乐无节，则会极度耗损人体的精、气、神，致使体内阴阳失衡、机能衰退，从而导致各类疾病的发生。道家把“色淫”看作是“万恶之首”，是因为色欲过度，不仅可引起各类疾病的发生，而且还可以使人堕落，抑或是玩物丧志、失去做人的本性，甚或成为玩弄人性的“恶魔”，故对色欲应当首先加以节制。“名”为虚荣，“利”难久长，“财”乃假借之物。此三者，并非人必不可少之物，但却能令许多人为之痴迷、为之纷争不一，最终疲惫不堪、百病缠身而死。小说《岳飞传》中有：“气死兀术、笑死牛皋”，便是很好的例证！

孔子回去后对弟子说：“鸟，我知道它能飞；鱼，我知道它能游；兽，我知道它能快速地行走。跑得快的野兽，我可以用隐蔽的陷阱捕捉它；善游的鱼，可以用带饵的丝线钓取它；善飞的鸟，我可以用带丝线的箭去射它。至于龙，我不知道如何能降伏它，因它能乘风云而上天。我今日去拜见老子，他简直就像一条腾飞的神龙啊！”

老子平日注重修养道德，他的学术思想以“自我隐藏，不求有名”为宗旨。他曾长期居于东周，因见东周的国势日衰，于是决定外出。行至东周的边关函谷关，被函谷关的太守尹喜所留请。尹喜对老子说：“先生将隐名于世。就勉强请求先生为我著书，而留名于后世。”老子见其心诚，于是就著写了此书，分为上、下两篇，阐述道、德之意五千多言。然后便毅然而去，不知他的去处。

另有人说，有位叫“老莱子”的贤士，也是楚国人，曾著书十五篇，说的都是“道德持家”的用益，与孔子也是同时代的人。

据说老子大概活了一百六十余岁，也有人说活了二百多岁，是因他善于修持道德而致能延年益寿的。

在孔子死后一百二十九年，有位来自东周的史记官叫太史儋的，见到秦王献公说：“先是秦朝的疆土与周朝相合，合五百年后而分离；分离七十年后，独霸天下的王侯便会出现。”有人说太史儋就是老子，也有人说不是，世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言论谁是谁非。总之，老子可谓是一位隐姓埋名的贤达之人。

老子的儿子叫李宗，是魏国的大将军，封地在段干，李宗的儿子叫李注，李注的儿子名李宫，李宫的玄孙叫李假。李假在汉孝文帝殿前为官。而李假的儿子李解，又为胶西王刘卬的太傅，因此就安家在齐国。

世上参学老子学术的人则贬低儒家孔子学说，儒家学者也贬低老子之道。有道是：论述的出发点不同，是难以相提并论的。老子是以“无为之道”而约束自己，以“清静之道”而自正其心。

当时，有位姓庄的先生，蒙县人，名叫庄周，曾为蒙县漆园的官吏。与梁惠王、齐宣王是同一时代的人。他的学术思想无所不包，然而其中关键本意，应归于老子之类思想。他写的书计有十余万字，大都是寓言形式。曾作《渔父》《盗跖》《胠箧》而诋毁孔子及其弟子，以阐明老子的学术思想。其中《畏累虚》《亢桑子》之类的文章，都是些空洞的语言，而无事实之事。但他善于运用离奇的言辞、指事以类比人的性情，用来讥讽儒家、墨家学徒，即便是当世的老学者，也不能自我解脱。其言多词不达意、洋洋自得而自乐，所以自朝中的王公大臣到州府的大人，都不敢器重于他。

楚威王听说庄周是贤才，就派使者持重金去聘请他入朝，并许诺要任命他为卿相。庄周笑着对楚国的使臣说：“千金、重利、卿相，都尊贵无比，但先生难道未曾看见在郊外用作祭品的要死的肥牛吗？先养它数年，再给它披上锦绣，然后送进君王的家庙。在这样的时刻，即使想变为狐狸、野猪，也很难了。先生且回去吧，不要再污染我了。我宁愿游戏在污泥之中自我快乐，也不愿在国君那里受束缚。我愿终生不做官，以快我的心志啊！”

〈篇二〉

【卷四十七·孔子世家第十七原文】

鲁南宫敬叔言鲁君曰：“请与孔子适周。”鲁君与之一乘车，两马，一竖子俱，适周问礼，盖见老子云。辞去，而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孔子自周反于鲁，弟子稍益进焉。

【释文】

鲁国的大夫南宫敬叔对鲁国国君说：“请让我与孔先生去周都，以求治国之道。”鲁国国君答应了他的请求，并送他一辆车、两匹马和一位驾车的年轻小伙。待向老子问完礼义辞去时，老子送他们出门，并说道：“我听说富有的人送别时，常送人以财物；仁慈的人送人时，常送人以善言。我不能称得上富贵，借仁人的名号，送你几句良言吧！有道是：‘聪明到底而不知深浅的人，是喜欢议论是非的人。博学多识强于辩论，常常会危及他自身，就连小孩也会厌恶他；为人之子不应只顾及自己；为人的臣子也不应自以为是。’”孔子从周都返回鲁国后，把老子的言论讲述给他的弟子，从此孔子的弟子便稍有长进了。

除了以上两个章节外，太史公司马迁还在《史记》卷一百二十二中，引用过老子《道德经》中的：“至治之极，邻国相望，鸡狗之声相闻，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至老死不相往来。”

可见作为一代名儒的司马公，对老子是何等的尊崇！这难道还不值得我们后人借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