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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压缩延伸的时空

时间:2022-10-20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就这一点而言,麦克卢汉的“人体延伸”、哈维的“时-空压缩”以及吉登斯的“时-空延伸”在逻辑上是一致的。后者以远超过前者的速度与频率拥至人们面前,将不同时空的城市影像挤压进我们当下的感知中。时空的压缩是需要朝向一个基点的,即时空知觉的中心。

4.3.1 被压缩/延伸的时空

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1964)一书中将电子视听媒介视为人的中枢神经系统的延伸,其余一切媒介只是人体个别器官的延伸。在机械媒介下人们长期的感观分割之后,电子媒介将人重新整合成一个具有统觉的统一机体。随后他又提出“地球村”的概念:正是因为电子媒介带来的人体延伸作用,人们可以同步感知地球各地发生的重大事件,地球在时空范围内已经缩小成弹丸之地。哈维(Harvey,David)在讨论“形象生产工业”时更具体地分析了这种“时空压缩”(time-space compression)现象:

“它们(形象的工业生产与消费)造成了未来之意义的丧失,除了未来可以在现在之中贴现以外以及在它的范围之中。易变性和短暂性相似的使人难以维持对于连续性的任何稳定的感受。过去的体验被压缩进了某种势不可挡的现在之中。……在外景地拍摄电影,使得许多人都能看到全世界所包含的广泛模仿的或替代性的体验。各个场所和空间的形象跟其他东西一样,都对生产和短暂使用开放……我们在始终存在于资本主义动力之核心的通过时间消灭空间的过程中。”[43]

速度造成的“距离的销蚀”并非是当代才开启的话题,速度不断提升的交通工具一次又一次缩短着空间距离。而光电子传播在刷新“速度”概念的同时,刷新了“距离”概念。电子视听媒介(的形象生产)通过把此时与彼时、此地与彼地压缩进现在,从而彻底消除了空间距离和时间差异。就这一点而言,麦克卢汉的“人体延伸”、哈维的“时-空压缩”以及吉登斯的“时-空延伸”在逻辑上是一致的。本书试图将这种社会学家围绕社会空间进行的宏观讨论借鉴到对当代空间知觉的微观研究中。这种知觉是以物理空间、心理空间和社会空间的不可分割性为前提的。时空压缩之后所带来的知觉空间的变化,主要可以归纳为这样三个方面:扁平化、虚拟中心和非均质化。

1)扁平化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曾描述了速度从正常加至光速的过程导致前后空间距离的压缩以至消退的现象。我们无从体验以光速行驶的过程,然而我们确实体验到另一种因光速而导致空间扁平的现象(这两者之间的内在关联或许可以从维利里奥的著作中获得启发):一种通过光电子传播导致的时空“贴现”过程,就是时间和空间中的“间”被无限缩短的过程。当无数表征不同时空的影像挤压进现在,参与当下的空间建构,我们所知觉的空间的景深(depth)变浅了。这与电影的深焦距镜头形成了有趣的同构关系:深焦距镜头消减甚至消除了透视效应,远处的物像“前顶”[44],我们所知觉的空间在扁平化之后失去了图底关系的暗示,原来的物质空间结构被平面拼贴所代替。而在这个扁平空间中,正如苏贾不得不承认的,“现实的‘像’对现实世界的有形实体和现象具有认识论上的优势”[45]

我们或许可以用对上海城市空间的感知来说明这种时空压缩带来的扁平化现象。从感知城市的角度讲,上海(任何一个都市)存在两种类型的移动:人通过交通工具在物质空间中移动;城市信息通过光电子媒介向人移动。后者以远超过前者的速度与频率拥至人们面前,将不同时空的城市影像挤压进我们当下的感知中。考虑到光电子传播的单位成本和传播时间与空间距离无关,因此不难理解为什么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附近的普通住宅楼不比远处的金贸大厦更清晰,1930年代的上海意象不比1980年代的更难获得。因为我们身陷一个没有景深的城市。

2)虚拟中心

时空的压缩是需要朝向一个基点的,即时空知觉的中心。当我们亲身体验物理空间时,作为知觉中心的身体是个体化的:每一个主体都是独一无二的知觉中心,通过独一无二的移动轨迹组织起独一无二的空间知觉。这时的自我(self)被构建成一个理性的自律主体,具有波斯特(Poster,Mark)所谓的“自律性的中心”。然而当片断影像在被压扁的空间中获得优势时,人们更多地假借镜头来体验城市,于是现实与虚构、外与内、此地与彼地的关系摇摆不定,知觉主体因为失去了稳定的参照而失去了对自身位置的确定。

当福柯(Foucault,Michel)在《物的秩序》中写道“人”被抹去时[46],他表达的就是在这样的时空关系下主体的迷茫。波斯特称这种状态为主体的“去中心化”(decentration),“主体如今是在漂浮着,悬置于客观性的种种不同位置之间。不同的构型使主体随着偶然情境(the occasion)的不确定而相应的被一再重新构建”[47]。然而波斯特似乎陷入他本人一再怀疑的“认知主体”(knowing subject)的局限中,他想象着主体被外在于主体的符号片断分解和物化。

或许更有可能的是,片断的信息扑向主体并且进入主体的自我建构,它在将个体拖离特殊物理情境的同时,虚拟了一种虽不稳定却是被共享的社会情境。所以我更倾向于用“虚拟中心”来描述这一知觉的变化:个体的感官被统一的“神经系统”所替代,人们在感知城市时获得了路径、视点上的高度统一,因此知觉的中心依然存在,只不过它不再是彼此相异的无数身体,而是大家共同的“假器”——镜头(或虚拟镜头),虚拟中心的集体知觉刷新了失去中心的个体知觉。如同人们在观看肖像画时经常有的错觉,即认为画中人物的眼睛总是在看着自己,拥有共同“假器”的人们也有一种错觉,认为这些空间图像是冲着自己展现,并由自己的体验来组织的。当无数独特的实在的知觉中心被共同的虚拟中心所取代时,超大尺度的城市空间获得了便捷地进入集体共识的机会。

3)非均质

很多体现时空压缩的图式都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误解,以为压缩是在保留了原有结构的情况下进行的,仿佛地球在一种总体作用下均质地收缩,各点之间的距离缩短而空间关系保持不变。在我看来这依然是一种严重受到物理空间概念影响的认识,因为时空收缩导致的关键变化绝不仅仅是距离的销蚀,恐怕更大的颠覆性在于原有的时空信息的物质结构关系被瓦解了。许多信息被遗漏,停留在原处,而其他信息以不同的收缩率朝向虚拟中心推进,收缩之后,空间将毫无障碍地以另一种面貌出现。从这个意义上讲,非均质压缩的过程就是重新生成的过程。

这样压缩的空间是不连贯的,由于有大量勘漏(oversights)而成为无数片断,原先由物理性的距离所联系的有机整体被传媒拆散后重新组织。距离,不再是在场的深度,而仅仅是它的间歇——信息运载波的间歇,而未来的城市“就是间隔的乐趣”[48]。如果我们把出现频率最高的城市影像叠加在一张上海地图上,或许就可以理解一张完整连贯的物理地图如何被片断拼贴的意象地图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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