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国家经济形势及其对金砖银行初期运营的影响

查晓刚　叶　玉

近几年部分金砖国家经济政治形势严峻，无疑将对金砖银行的初期运营构成明显挑战，同时也带来一些特殊机遇。中印作为最大的两个金砖成员继续保持稳定和中高速增长，不仅仍是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贡献者，也是保障包括金砖银行在内的金砖合作继续发展的重要支撑。长期而言，金砖银行发展面临的根本挑战依旧来自其深层结构、治理和供给能力而不是当下的周期性问题。

一、近期金砖国家经济形势

整体来看，近几年来金砖国家经济增速连续下降，分化明显，大宗商品和能源价格大幅下跌对部分金砖国家形成了严重挑战，货币贬值和美联储加息引发的资本外流也可能导致财政和债务风险，政治动荡引发的对政策不确定性的担忧上升。中国所具有的资本优势，可以在新形势下成为巩固和扩大中国在金砖内部影响力的重要基础。

（一）经济增速分化明显，部分国家陷入衰退

总体来看，金砖国家经济增速均出现较大下降，巴西、俄罗斯已经陷入衰退。受外部政治经济环境动荡和能源资源价格持续低迷的拖累，近几年来金砖国家经济增速出现了较大幅度下降。根据IMF最新数据，2015年中国、印度、巴西、俄罗斯、南非五国经济增速将分别为6.8%、7.3%、－3%、－3.8%和1.4%，这是金砖国家经济增速自2010年以来的第五次连续下降^[1]。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巴西与俄罗斯已经陷入了严重经济衰退，南非也处于衰退边缘。

（二）进出口增速均面临较大下降的严峻局面

由于世界经济复苏乏力，世界整体需求不足，金砖国家普遍面临的进出口增速较大幅度下降的严峻局面。据中国商务部统计，中国2015年前三季度出口下降1.8%，进口下降15.1%。印度在截至2015年11月的十二个月中，出口下降幅度达16%，其中四分之三的下降幅度是原油及其加工产品价格和农产品价格下降所导致的。2015年1—11月巴西商品出口与2014年同比下降14.9%，进口下降23.1%，进出口总额同比下降19%。据俄罗斯海关数据，2015年1—6月，俄罗斯货物进出口额为2 685.1亿美元，比上年同期（下同）减少32.5%。其中，出口1 817.8亿美元，下降28.9%；进口867.4亿美元，减少39.1%；贸易顺差950.4亿美元，下降16.0%。由于南非将近一半出口产品是能源资源产品，其出口也面临较为严峻形势。

（三）大宗商品和能源资源价格持续下跌，财政形势严峻

金砖国家中的俄罗斯、巴西、南非都是主要能源资源等大宗商品出口国，财政收入对其依赖度高，但过去几年大宗商品和能源资源价格连续暴跌。俄罗斯财政收入大约40%来自能源出口，有分析认为只有油价维持在115美元/每桶，俄罗斯才能维持收支平衡。但是国际油价在2014年大跌46%，2015年又下降31%，截至2015年年底已经在40美元/每桶下方。巴西和南非也是大宗商品出口国，而到目前为止大宗商品价格平均降幅已达40%—60%，它们的财政收入因此受到很大冲击。

大宗商品和能源资源价格的大幅下跌使得一些金砖国家财政雪上加霜。目前来看，金砖国家中巴西、印度面临的政府债务水平最高，2015年政府负债分别为GDP的69.9%和65.3%，已经超过通常的预警线。中国、南非和俄罗斯政府负债水平相对较低，分别为GDP的43.2%、48.4%和20.4%^[2]。但巴西、南非、俄罗斯的财政风险最大，因为它们依赖的商品和能源出口收入可能进一步减少。2015年，俄罗斯、巴西、南非的主权信用评级先后被相关国际评级机构下调至垃圾级或仅高于垃圾级。考虑到南非和巴西两国均有巨额经常账户赤字，俄罗斯出口收入也大幅下降，评级的下降将给它们带来更严重的融资压力。

（四）货币汇率大幅贬值和资本持续外流相互叠加

受到经济增速下降、石油与大宗商品价格下跌、美联储加息、地缘政治动荡等因素影响，金砖国家都不同程度地出现货币贬值和资本外流。其中，俄罗斯、巴西、南非货币贬值非常大，有可能带来重大通货膨胀压力和债务偿还风险。到2016年初，俄罗斯卢布兑美元从2014年初的0.03左右下降到0.014，贬值幅度超过50%，南非货币兰特对美元缩水了60%，巴西货币雷亚尔兑美元从2014年6月已下跌70%。中国、印度两国货币虽然贬值幅度较小，但也都经历了几天之内出现历史最大贬值的情况。

同时，前几年在美国货币政策宽松时，有不少美元流动性涌入金砖国家进行套利交易，金砖国家企业也发行了不少美元债，但在美联储收紧货币政策的背景下，再加上金砖国家经济增速下降，资本开始撤离，这又进一步加剧了金砖国家货币的下降。二者相互叠加，正在增大金砖国家，特别是俄罗斯、巴西、南非的通货膨胀压力。巴西、南非由于有较多美元债务敞口，本币贬值也加大了它们偿还外部债务的压力。

（五）政治动荡使得部分金砖国家经济前景不确定性上升

俄罗斯、巴西、南非三国目前均面对着错综复杂的区域或国内政治动荡，使得其经济前景不确定性上升。由于乌克兰和克里米亚问题，俄罗斯受到西方国家的经济制裁，在叙利亚问题上俄罗斯和美国的对峙又不断加剧，这使得俄经济前景不确定性上升。巴西、南非均面临较为严重国内政治局势。最近几个月，南非和巴西都发生了大规模的抗议游行活动，南非总统祖马和巴西总统罗塞夫均面临严重政治压力，前者受南非民众的信任度已经下降了近一半，罗塞夫总统的支持率则已经降到了个位数。两个国家政府妥善管理经济的能力均受到质疑，外界也担心它们是否还能继续推行所必须的改革措施。

（六）基础设施瓶颈和结构性因素是中长期增长障碍

在中国以外的其他金砖国家中，尽管制约其中长期经济增长的因素各有不同，但最主要的还是三个瓶颈问题。一是政府与市场之间的良性互动机制不够完善。政府在如何构筑完善的市场，发挥能动作用，包括营商环境、政府监管能力、劳动力市场的灵活性等方面往往存在较多欠缺，需要制度改革加以完善。二是投资不足。这些国家储蓄率较低、政策不确定性又使得投资者信心又不足，在吸引外国直接投资方面也表现不佳，从而投资规模偏低。三是基础设施短缺。无论巴西、俄罗斯、南非还是印度，很多领域的关键基础设施都存在供应不足的问题，包括电力、交通、电信、供水以及农业灌溉等^[3]。

（七）今后几年金砖国家的经济增长态势将出现明显分化

由于金砖国家经济规模差异巨大，所处发展阶段不同，应对国际经济挑战的能力也有差别，因此今后几年它们的经济增长态势可能出现明显分化。一方面，中印仍将保持可观经济增长。印度经济增长前景有所提升，将保持在7.5%左右，将有望成为增速最快的大型新兴经济体。中国经济增速虽然有所下降，但也有望保持在6.5%左右，由于中国经济规模已经很庞大，所以绝对增长幅度也很可观。中印作为金砖中最大的两个新兴经济体仍将是世界经济增长的主要贡献者。另一方面，俄罗斯、巴西、南非增长前景将面临很大不确定性，有可能出现恶化。俄罗斯经济持续受到石油价格大幅下降、遭受西方国家经济制裁等影响，经济短期内缺乏强劲复苏动力。巴西、南非两国则因为大宗商品价格下降、国内政治持续动荡，投资者信心不足等，经济可能难以恢复到强劲增长的状态。

（八）中国具有较为明显的资本优势

和其他金砖成员国相比，中国具有较为明显的资本优势，这有望成为在新形势下提升中国在金砖国家内部影响力的重要基础。一是在国内投资率方面，中国偏高，其他成员国偏低。2015年，中国的国内投资占GDP的比重为44.3%，属于偏高水平；印度为30.7%，比较适中；但是巴西、俄罗斯和南非则分别只有20%、18.7%和18%，属于投资不足。二是在国家可以动用的资本方面，中国充足，其他成员国缺乏。就国民储蓄率而言，中国尽管近年来已经有所下降，但在2015年仍保持在47.4%，远高于印度的29.3%、俄罗斯的23.7%、南非的15.6%和巴西的14%。因此，除了中国之外的其他金砖国家有很多的资本缺口。三是就外汇储备而言，中国遥遥领先、其他金砖国家资源有限。截至2015年9月，中国外汇储备是35 141亿美元，巴西是3 535亿美元、印度是3 267亿美元、俄罗斯是3 117亿美元、南非则只有39亿美元。由于大宗商品和能源价格大幅下降，巴西、俄罗斯、南非作为资源能源出口国，出口收入大幅减少，外汇储备却面临支付进口、偿付外债、适度维护汇率稳定的需要。印度作为大国，3 267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也不算多。因此，在外汇储备资源方面，中国的独特优势仍然是非常明显的。

二、NDB初期运营面临的影响

当前金砖国家的经济形势对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NDB）的发展及中国利益有利好之势，但挑战更加不容忽视。其利好主要在于：

（一）金砖国家对NDB的总体需求将持续旺盛

金砖五国发展面临的能源、交通、通讯、水利等基础设施瓶颈十分突出。而国际金融危机以来的金融监管加强使得传统银行对基础设施融资受到制约。2030发展议程与全球气候协定的通过，必将激励金砖国家为代表的中等收入国家对气候应对和可持续发展基础设施产生更多的需求。NDB旨在为金砖国家及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基础设施与可持续发展提供投融资支持，与时代的需求十分贴合。

（二）金砖国家经济下行有利于NDB市场准入

相对于应急外汇储备库而言，NDB的主要职能在提供中长期基础设施融资，但也可以发挥一定的平缓经济周期的作用。目前金砖国家处于经济下行周期，对基础设施的投资可在一定程度上刺激经济和就业。另外，大部分金砖国家经济发展长期受到基础设施不足掣肘，例如南非电力供给短缺严重，巴西在交通、能源、电信等关键领域都存在短板，印度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也刚刚拉开帷幕，它们亟须通过对关键基础设施的投资来提升中长期经济增长潜力。此外，政治局势不稳，美元升值背景下面临资金外流压力，也会加大部分金砖国家在各关键领域和各渠道的引资力度。这种背景下，NDB有望得到更好的市场准入机会和条件。

（三）金砖国家增长形势分化和结构差异有利于中国在NDB影响力提升

俄罗斯、巴西经济陷入严重衰退，南非居于衰退边缘，对外界融资需求进一步上升。虽然印度的增长更为强劲，但起点较低，资本实力较弱，且对基础设施有很大需求。中国若能以6.5%的GDP增速企稳，并着力推进结构性改革，凭借中国雄厚资本实力和基础设施建设能力，仍有望在金砖国家中保持或扩大领先优势。相比而言，中国的资本优势仍较突出：国民储蓄率方面，2015年中国仍保持在47.4%，远高于印、俄、南、巴的29.3%、23.7%、15.6%和14%，投资率亦呈类似差异；外储方面，中国更以3万多亿美元规模遥遥领先于巴、印、俄，南非则只有区区450亿美元储备。人民币加入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亚投行、丝路基金进展顺利等，则会从外部着力，有力地提升中国在NDB的话语权。

但不容忽视的是，金砖国家经济下行以及相应出现的各种其他问题将对金砖银行的初期运营带来较大的挑战。

1.信用评级与融资成本面临更大压力

基础设施项目耗资巨大，对资金成本较为敏感。美联储已启动加息进程，虽然节奏和幅度会比较平缓，NDB美元融资成本上升仍是大势所趋。虽然金砖五国及全球其他主要经济体货币政策的基调仍将以宽松为主，但是大多股东国经济政治局势波动，南、巴两国有巨额经常账户赤字，俄出口收入也大幅下降，面临更严重的融资压力，2015年来俄、南、巴三国的主权信用评级先后被下调至垃圾级或仅高于垃圾级，NDB将更难获得较高评级，在国际资本市场上的竞争力和相对融资成本难以降低。

2.金砖国家财政状况趋紧制约NDB项目资源

一是出资义务能否如期足额履行具有不确定性。NDB成立初期认缴资本500亿美元，实缴资本100亿美元，金砖五国均摊各付20亿美元，大约在生效日起六至七年间分七期缴付，可能面临一定的压力。五国均是亚投行创始成员国，中、印、俄、南承担的实缴资本额分别约为60亿美元、16亿美元、13亿美元、6亿美元，缴付期限更短，亦会增加金砖国家对NDB的出资压力。二是项目落实及资金回收或受到影响。近年来中国经济增速放缓，一些地方政府由于财力不足而无法足额落实世界银行项目的配套资金，从而导致项目延误或取消。如今部分金砖国家经济遭遇严重困难，NDB在所在国开展的项目亦可能面临类似风险。

3.大部分金砖国家政治经济社会局势动荡，NDB项目风险和落实难度增加

NDB致力于投资的基础设施项目规模大、周期长、难度高、涉及面广，面临较多较强的政治、商业、社会风险和不确定性。大部分金砖国家市场准入、金融、劳工等结构性改革不到位，如南非持续出现的长期劳资纠纷、印度一直难以突破的土地征用难题。金砖国家的环境、社会等监管制度也不健全，对基础设施项目的风险管控难以保证。此外，政府治理能力较弱引发社会动荡和经济混乱，如巴西石油公司的大规模腐败案件带来的投资信心下降。上述因素，再加上地缘政治冲突其他干扰，将使得这些问题更为复杂，对基础设施项目的财务可持续性带来更大的挑战，项目设定的社会经济效益可能亦难如预期。

4.亚投行、丝路基金及成员国开发银行对NDB的成长构成较强竞争

相对NDB而言，同样聚焦基础设施的AIIB可谓是后来居上，不仅初始规模为NDB的两倍，其运营政策的制订、人员招募等在2016年1月开业之前便已实质启动，另外在成员方面不仅吸收了各大洲的57个成员国，还将吸收亚行等其他多边机构加入。虽然目前AIIB主要服务于我“一带一路”倡议所涉区域，与NDB基础设施项目投资方面只是在中印有重合，但AIIB国际影响巨大，挤占了NDB的拓展空间，短期内NDB要吸收优质新成员加入，扩大业务规模，不可避免地面临资源挤占效应。事实上金砖五国自身的注意力已经显现出对二者厚此薄彼的迹象。此外，金砖国家自身的开发性银行运作更为灵活，亦是NDB有力的竞争对象。

5.一些固有的结构性挑战仍难克服，制约NDB发展速度

与现有主要多边银行的结构不同，NDB采用完全扁平化的结构，五国平均出资、平等决策，这是NDB最终得以成立的关键之一，对促进金砖五国协商合作和全球治理改革具有创新意义。但这也的确构成NDB资金规模扩大的瓶颈，并影响决策效率。金砖国家经济发展尽管短期存在困难，但中期有望企稳、长期仍被看好，就经济实力本身而言，可为NDB提供有力支撑。但NDB本身存在的深层结构性问题，如五国间战略互信不足、经济相互依赖不深且不均、竞争与摩擦呈上升态势等，将是制约NDB的治理能力和供给效率的最根本因素，当下周期性问题并非主要矛盾。

三、应对方案

面对困难、挑战和竞争，NDB愈发需要加大创新的力度，增加体制的灵活度，既要早日确立自身的定位和特色，又要善于积极寻求合作，最大程度地发挥其有限资金的杠杆作用。中国亦应充分利用当前金砖国家经济形势提供的部分特殊机遇，确保NDB初期项目顺利运营，塑造NDB发展方向，为中国整体利益服务。

第一，创新投融资方式，克服资金瓶颈。一是金融工具创新，例如金砖五国可考虑通过为NDB发行本币债券提供利息补贴等方式，扩大其融资能力。在其运营初期，部分金砖国家经济面临严峻挑战、国际评级短期内难以提升、扁平结构对增资约束又无法克服的情况下，中国可采取提前缴清股本金、主动放弃用款需求、设立专项信托基金、支持发行人民币债券等灵活方式，缓解其面临的资金瓶颈。二是提高投资效率，比如在经济下行周期，收购五国内具有良好经济社会效益前景、但目前陷入困境的基础设施项目，采用资源换基础设施项目贷款等方式，或者以担保、联合融资等方式提高资金杠杆功能和使用效率，争取“用少钱办大事”。

第二，结合当前形势，科学规划自身在基础设施市场的特色和定位，确立自身的竞争优势，同时满足促进金砖国家短中期经济增长的需要。考虑到NDB的金融资源有限，应和AIIB错位发展，尽量投资规模小、社会效益大的项目。比如，一方面考虑聚焦中小型低碳、环保类创新基础设施项目，避免投资规模大、环境与社会影响面大、争议大的基础设施项目，另一方面初期项目应考虑对缓和部分金砖国家短期经济困难的作用，例如通过基础设施项目投资拉动就业。

第三，股东国应为NDB初期项目顺利运行提供充分政治支持和社会协调。金砖五国各方面的政治社会环境还不够完善，NDB的初期项目可能遇到各种政治社会环境问题，各股东国政府应该在项目设计初期对各种可能出现的相关政治社会环境问题给予密切关注，并预先做好协调工作，防止项目落实过程迟滞，也避免项目完成后利用率不足。2017年中国将主办金砖国家峰会，可考虑将给予NDB充分政治支持和社会协调列入核心议程。

第四，中国应充分利用资金和基础设施建设优势，通过NDB初期项目运营加强成员国互信和NDB品牌。一是鉴于中国资本优势，可在初期运营阶段，尽量优先照顾其他成员国资金和项目需求，增加其他成员国对NDB的获得感，提升股东国凝聚力，同时也能促进中国与它们之间的基础设施和产能合作。二是利用中国在基础设施促进经济增长方面具有的丰富成熟经验，推动NDB初期项目建设和运营更契合股东国实际经济需求，展现品牌效应。

四、加强NDB知识功能建设、突破资金瓶颈的初步思考

印度官方智库人士建议，NDB在资金方面难以与亚投行竞争，但如果往知识性机构方向努力，就会比亚投行更有意义。^[4]相比开放性更强、与现有体系更为趋同的亚投行而言，NDB更可能发展为不同于现有体系的制度和模式。从长远而言，这也可以为NDB推动全球经济治理完善的制度性使命提供基础。在中国整体经济外交布局中，包括NDB在内的新多边平台的主要增量意义在于其制度性和规范性意义，提升中国长期性和战略性国家利益。

NDB的知识功能与其融资功能实为一枚硬币的两面，二者为有机联系的整体，共同促进银行使命的实现。因而，NDB生产和传播的知识产品定位，应与其融资职能定位相适应。问题在于，根据相关协定，NDB为“金砖国家及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基础设施与可持续发展”提供融资支持，其业务范围实际上有待逐步界定。这意味着，其知识研究定位更应发挥前瞻性和引领性作用，为NDB的整体定位提供决策支撑。NDB侧重的知识可有如下层次：

金砖国家基础设施开发相关的信息、理论、应用知识，如五国在能源、水利、交通、通信等关键基础设施部门的需求前景、供应侧面临的资金、劳动力、技术、监管制度等瓶颈，如在NDB非美元融资工具的创新、基础设施债券等；

金砖国家可持续发展相关的信息、理论、应用知识；

其他发展中国家基础设施及可持续发展相关的知识。

NDB在初期阶段将侧重在金砖五国支持基础设施融资，但其知识功能可适度超越，在侧重金砖国家基础设施开发相关的知识的同时，兼顾更为全面的可持续发展知识领域。此外，NDB还可以拓展与多边银行治理与评估相关的知识。

对金砖银行工作的指导思想与初步建议。

第一，初步提出如下总体指导思想：一是要服务于银行基本使命；二是要循序渐进，虽立意高远但不宜好高骛远；三是要依托金砖五国本土经验，注重自下而上；四是要注重与其他相邻知识交流平台错位互补。NDB知识功能的建设是一个渐进过程，与其融资功能密不可分，但可以形成自己的独特性。与学术机构或联合国不同，NDB不是寻求一般发展理论、原则与规范的创新或突破，而是要较现有机构更有效地促进金砖五国本土化发展经验与知识的捕捉与分享，促进运营效率和发展有效性的提升，真正体现其对现有发展体系的补充性与增值意义。

第二，设立首席经济学家领导的专门研究部门是NDB提供显性公共知识产品、较快提升其可见度的重要渠道，同时为银行重大决策提供智力支撑。为避免重复生产世界银行及各地区性开发银行的旗舰产品，初期阶段可考虑对金砖五国基础设施供求状况开展实地调查，发布关于金砖五国基础设施市场需求、机遇和挑战及解决方案的年度分析报告，提请每年的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参考与讨论。研究部门还可与其他部门共同打造各利益攸关方关于金砖国家基础设施项目开发的信息交流平台和项目库，吸引更多外部资金的参与。亦可考虑发布关于五国宏观经济形势及各类专题研究报告，打破IMF、世界银行、OECD等垄断公共知识的格局。

第三，NDB运营政策中的内嵌知识和员工隐性知识的积累和传播，亦是NDB知识功能建设十分关键的方面，真正关系到其增值性程度。NDB初期运营面临一定挑战，实际上可以激励其路径创新以提升效率和成本收益，如融资方面更多地利用本土资金、安保政策更多地利用借款国国家系统等。为了更好地捕捉金砖五国本土化的隐性知识，更有效地利用五国自身的国家发展体系，NDB应实施与亚投行不同的战略，优先招聘本土化的运营人才。

第四，在专门的研究资源投入有限的初期阶段，NDB应充分利用金砖五国特别是总部所在地智力资源支持其知识功能的构建。可逐步发展金砖五国发展领域智库和专家相互交流的品牌机制，将金砖国家合作框架下的智库论坛做专做实。NDB知识功能的建设还应与金砖国家应急外汇储备库、亚投行等知识功能的发展相互促进。NDB还可以借鉴其他多边机构的做法，开展一些发展知识闺中竞赛之类的活动，集思广益，动员更多的公众参与到其知识功能的建设中来。

（查晓刚：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助理研究员；叶玉：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副研究员）

【注释】

[1]IMF WEO Database January 2016.

[2]IMF WEO Database January 2016.

[3]IMF：2014 Article IV Consultation—Staff Report；Press Release；And Statement by the Executive Director for Brazil，IMF Country Report No.15/12，May 2015.IMF：2015 Article IV Consultation—Staff Report；Press Release；And Statement by the Executive Director for India，IMF Country Report No.15/61，March 2015.IMF：Russian Federation 2015 Article IV Consultation—Press Release；And Staff Report，IMF Country Report No.15/211，August 2015.

[4]Rathin Roy，“Ideas changing minds，not money changing hands，If the NDBis designed as a knowledge-based institution it will be more significant than the AIIB”，Business standard，June 1，2015，http://www.business-standard.com/article/opinion/rathin-roy-how-brics-bank-can-win-115060101802＿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