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国家机制在全球治理中的新角色

自从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建立以来，国际社会关于金砖国家的性质和定位争议不断，至今仍未形成较为一致的意见。但可以确定的是，在应对全球问题方面，金砖国家在全球治理进程中至少扮演如下三种角色。

一是新兴国家之间的合作机制。长期以来，发达国家不仅主导国际规则，而且通过组建国家集团等形式的合作与结盟来协调彼此之间的立场，以更好地维护其所获取的既得利益。相反，新兴与发展中国家不仅在全球事务上缺少话语权，更重要的是缺少表达自身利益和协调政策行动的机制和平台。金砖国家都是新兴市场国家，作为全球治理变革的重要力量，代表的是新兴和发展中国家的利益。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不仅是新兴国家经贸合作与交流的平台，同时也是新兴与发展中国家“用同一个声音说话”和提高在全球治理中话语权的舞台。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初步形成，表明新兴国家在全球治理进程中已不再是“观众”，而是成为全球治理的积极参与者和新的国际规则的塑造者，旨在为新兴和发展中国家在全球政治经济转型和变革时期争取更多的发言权和决策权。

二是跨区域经济治理的协商平台。金砖国家的成员国跨越亚洲、欧洲、非洲和美洲，最大限度地将各个区域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并且值得注意的是，金砖国家中，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分别是南美洲、原苏联地区、南亚、东亚和非洲的最大经济体，它们不仅均在各自所在的区域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力，而且也代表了这些地区其他国家的利益。金砖国家之间的合作，大大增强了这些区域之间的政治、经贸和文化联系，金砖国家也因此成为国际社会中重要的跨区域协商与合作平台之一。随着金砖国家合作机制日益深入发展，加上五国在区域经济治理中的带头和主导作用，金砖国家将会在跨区域合作和交流方面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三是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之间的沟通桥梁。金砖国家作为发展中国家的中坚力量，一方面代表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另一方面也是联系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桥梁和纽带。这种作用尤其体现在由9个发达经济体与11个新兴经济体组成的G20合作框架中。^[35]G20是当前全球经济治理的最高端平台，在应对全球经济危机、全球不平衡问题、全球金融监管和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等重大问题上，G20发挥了重要的协调作用。但是，绝大多数的发展中国家被排除在G20框架之外，即使一些G20会议议题涉及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它们也不能与发达国家直接展开对话。金砖国家都是G20成员，作为发展中国家的代表，金砖国家能够为强化南北对话和加强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之间的协调与合作提供新的机会。

金砖国家在全球治理中的三种角色不仅将五个金砖国家联系到一起，而且还将各个区域、各种不同类型的国家联系到一起。这充分表明金砖国家合作机制是一种开放的利益分享机制，也充分体现出金砖国家合作的纽带作用和包容性。

从金砖国家发展进程和趋势看，其领导人会晤机制更趋正式，合作也更宽更实。例如，除首脑会晤外，金砖国家在2012年里还举行了一系列涉列广泛的会议，有政府间各部门的合作磋商会议，也有学术研讨会。这些活动的启动或继续正是金砖国家合作扩大的体现。2012年3月，金砖国家在纽约举行了首次人口领域交流与合作高官筹划会议，旨在落实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四次会议上发表的《德里宣言》中关于开展人口领域合作的新项目。继2011年7月金砖国家在北京首次召开卫生部部长会议后，2012年5月在日内瓦第65届世界卫生大会期间，金砖国家再次举行卫生会议。在会后发表的宣言中，五国承诺加强卫生领域的合作，努力促进本国的全民健康，并督促实现金砖国家卫生部部长会议的机制化。^[36]此外，2012年金砖国家还继续举行了农产品和粮食安全专家会议、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经贸部部长会议、友好城市及地方政府合作论坛及金砖智库会议等一系列活动。2011年，在中国三亚金砖国家领导人会晤时，提出了金砖国家合作的具体行动计划。2012年的会晤进一步巩固了已经取得的成果，并力图开辟新的合作项目，如能源合作项目、城市间合作项目等。此外，还正式提出了探讨建立新的开发银行可能性的建议。从2011年至2012年金砖国家的活动中可以看出，会晤机制比以前更正式，合作内容也更广泛。

2012年金砖国家领导人会晤后发表的《德里宣言》中，阐述了金砖国家对国际金融机构改革、联合国改革、可持续发展、气候变化、绿色经济、粮食安全、能源安全、非洲经济发展等众多全球问题的立场。《宣言》鲜明地体现了新兴发展中大国的视角，例如强调“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呼吁提升发展中国家在国际金融机构的发言权和代表权，对“绿色经济”给出一个极具“金砖”特色的定义。此外，《宣言》还阐述了金砖国家对中东、叙利亚、阿富汗、伊朗等重大国际问题的立场。从趋势看，这一以经济合作为主的非正式集团对全球政治与安全领域的问题更加关注，有人用“政治转型”来描述这种变化。在《三亚宣言》中，金砖国家已表示要加强在国际安全、冲突、反恐、司法合作、打击跨国犯罪等不同领域的合作，对利比亚、伊朗等热点问题也给予了关注。金砖国家表示支持联合国，支持多边外交及国际关系民主化、多极化。

与2011年《三亚宣言》相比，2012年的《德里宣言》更多体现了这一集团对外交和安全领域问题的关注。在宣言中，金砖国家表示支持联合国在这些问题上发挥中心作用，希望以政治和外交手段和平解决问题，呼吁联合国进一步介入中东问题的解决，表示承认伊朗拥有和平利用核能的权利，主张尊重叙利亚的独立、主权和领土完整。^[37]在反恐方面，金砖国家表示反对任何形式的恐怖主义，呼吁联合国通过《关于国际恐怖主义的全面公约》。德里行动计划中值得关注的一条是“举行金砖国家安全事务高级代表会议”。《宣言》还强调要“致力于在联合国共同努力，继续就事关全球和平与安全的问题进行合作并加强多边解决方式”。^[38]比较2012年G20峰会成果文件与金砖国家的《德里宣言》可以发现，尽管金砖国家在政治和外交方面存在很多分歧，但同时也存在很多共同点。一些评论高度评价了这一趋势，认为这个代表新兴经济体的集团“正在努力改变世界秩序”，不仅在经济和金融领域，“也包括政治和安全领域”。^[39]

金砖国家对其首脑会晤与合作都给予了比较积极的评价。乐观者相信，这个由经济学家创造的“概念”正在变成一个“现实的国际组织”，相信“金砖国家的未来是令人乐观的”，“金子总会发光”。^[40]金砖国家之外也有分析对金砖国家的崛起和未来作用给予高度重视。例如，在2012年法国举行的“中国与金砖国家”高端论坛上，有法国专家的观点认为，中国等金砖国家的崛起改变了世界格局，过去一切由西方国家说了算的时代已经结束，西方国家应该接受现实，了解现实。^[41]

在看到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不断成熟与发展的同时，从全球治理视角看，该集团内部仍然存在诸多不一致。例如，中国和印度仍然存在边界纠纷与政治上的不信任；在叙利亚问题上，俄罗斯和中国的投票立场与印度和南非的投票立场也表现出不一致。虽然有评论高调评价金砖国家的“政治转型”及改变世界的政治影响力，但必须承认，现阶段“在背后驱动金砖国家的是经济，而不是政治”。^[42]由此可见，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的大国集团，金砖国家无疑可在诸如环境治理、金融危机应对、粮食安全、能源安全、流行性疾病预防、消除贫困等全球问题的治理上发挥积极作用，也具有扩大影响的潜力。但作为一个多边集团行为体，其内聚力不如七国集团，在政治与安全领域的作用受到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