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论》的研究对象与当今世界

如果考察一下《资本论》的研究对象，我们就会发现，曼德尔的论断——“与一般公认的信念相反，马克思与其说是十九世纪的经济学家，还不如说是二十世纪的经济学家。今天的西方世界远比写作《资本论》时的世界更接近《资本论》中的‘纯粹’模型”^[1]——是非常正确的。

众所周知，《资本论》的研究目的是揭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产生、兴起、发展、衰落和灭亡的运动规律。研究目的决定研究对象，因而马克思把《资本论》的研究对象定位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资本论》第一卷之所以从商品分析开始，是因为资本主义生产首先是普遍化的商品生产，而只有普遍化的商品生产才能使它的每个基本“细胞”，即商品中潜伏着的各种趋势和矛盾得到充分发展。而在此之前，商品生产虽然以各种形式存在了将近一万年，但并不占主导地位。商品生产要成为社会生活中最主要的和占统治地位的方面，必须以资本主义为前提。资本主义是劳动力和劳动工具已经成为商品的社会，是商品生产普遍化的完成。这种普遍化的商品生产只有在13至16世纪的低地国家和意大利北部，以及在英国（较小程度上也在明治维新前的日本）才达到全盛时期。一旦理解了《资本论》特定的研究对象——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当年马克思要把英国作为研究的典型例证。

按照曼德尔的分析，《资本论》第一卷出版时，资本主义工业虽然在西欧占支配地位，但整个世界还是农民和手工业者的天地。而英国作为第一个完成工业革命的国家，在将近一个世纪的强盛的维多利亚时代，它的资本主义工业经济就是世界经济。《资本论》以英国为“纯粹”模型，阐述的是商品生产过程中的那种“为了追求私人利润并把这种利润主要用于资本积累的生产方式所具有的无情的和不可抗拒的增长趋势”。《资本论》问世以来，资本主义的技术和工业已传播到全世界，不仅物质财富和把人类从无意义的机械重复劳动的重压下解放出来的可能性增加了，而且社会的两极分化也扩大了：资本的所有者越来越少，被迫出卖自己劳动力的体力和脑力劳动者越来越多；财富和权力越来越集中在少数工业巨头和金融企业手中，资本和劳动之间展开了越来越广泛的斗争。曼德尔指出，从越南战争到世界货币制度的混乱，从西欧1968年以来激进工人斗争的高涨到全世界大量青年人对资产阶级的价值和文化的拒绝，从生态危机和能源危机到周期性的经济衰退，随处都有迹象表明资本主义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今天，像19世纪的英国那样完成了工业化和商品生产普遍化的国家越来越多，20世纪的世界经济就好比是19世纪英国的“扩大版”。一旦我们把当年英国同殖民地的关系看作今天的资本主义世界与前资本主义世界的关系，我们就会发现，正如曼德尔所说，今天的世界确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接近《资本论》中的“纯粹”模型。在研究对象的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当今世界正进入《资本论》的语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