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乡县衙楹联赏鉴

河南省内乡县县衙，是我国保存最完整的封建社会县署衙门。县衙布局主要有：照壁、宣化坊、大门、仪门、戒石坊、宅门等屏仪建筑；大堂、二堂、三堂等县令坐堂、审案等办公衙门；六房（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夫子（钱粮、刑名师爷）院、三班（皂班、壮班、快班）院、监狱、典吏衙等办事机构；县丞衙，主簿衙；衙神庙、土地祠等神衙；东西账房等银局税库；东西花厅、吏舍等知县、眷属、县吏住所；阁架库、承发房等档案库、公文收发房；后花园，寅宾馆、膳馆等县官、县吏观赏、避事，以及待客、招待之处等。县衙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县令、县丞等主要官吏中，大都是进士、举人、拔贡等科举入仕，县吏也多是科举落第的士人充当，官吏的文化素质颇高。历史记载，金、元、明、清等朝内乡180多名县令中，贤官能吏也不乏其人。如金代著名文学家元好问以及明清不少进士、举人出身的县令等，勤劳行政，政绩卓著，口碑良好。县衙众多的门、堂、衙、坊、房、祠等，有许多的楹联。这些楹联多是封建官吏题联明志、告诫部属、戒约自勉之作，其内容丰富，针对性强，体现了有远见卓识的封建官吏抱负、理财、治安、修身等重要为政思想，至今还闪烁着它的思想光芒。特择要分组介绍于后：

一、以民为天的为政思想

（一）正门联：治菊潭一柱擎天头势重，爱郦民十年踏地脚根牢。

这副联是县衙的最后扩建者，清代五品知县章炳涛所撰。菊潭、郦，旧指内乡。上联讲的是，治理菊潭像独柱顶天，责任重大；下联的意思是，如果爱菊潭的百姓，就不要有“镀金”之想，要在基层脚踏实地干上十年。历代地方官任期一般不超过三年。任满后卓异者升迁，平庸者平调，有过者革或降，应升迁而百姓请留者可以连任。章炳涛说到做到，在县令任上干了九年。

（二）三堂联：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此联为康熙年间内乡知县高以咏所撰。旨在说明，得到一个官职，不要自恃荣耀，为百姓丢了乌纱也不算耻辱，但不要说这一官职没有用，地方上兴衰全靠这“一把手”；当官的吃老百姓的，穿老百姓的，切莫认为老百姓可欺负，自己也是老百姓。此联正确地表明了地方官任重和官与民的关系，体现了儒家传统民贵官轻的思想，作者志向可嘉。

（三）主簿衙联：与百姓有缘才来此地；期寸心无愧不鄙斯民。

主簿是县令的佐贰官，主管户籍、缉捕、文书等事宜。此联是任小霞任主簿时自撰，语言朴实真诚。他认为来此地任职，是和当地百姓有缘分。决心尽力做事，不做对不起老百姓的事，做到问心无愧。道出了该主簿的履职情怀。

（四）大堂联：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大堂是县令举行大典，审理大案之所。此名联是清代刑部尚书、诗人魏象枢撰写。依传统文化典籍，天是宇宙万物的主宰。此联认为欺负百姓就是欺负苍天，从根本上也是欺负了自己；辜负了黎民即辜负国家，安能辜负他们？黎民、社稷、苍天三者一体，欺民如欺天，负民即负国家，话题是何等尖锐！

二、守土一方的责任观念

（一）土地祠联：守伏牛门户年年丰稔，护菊潭百姓岁岁平安。

土地祠供奉的是土地爷，土地爷作为一方的保护神，负有守土之责，守护着八百里伏牛山的门户，使其“年年丰稔”；担当保护菊潭一县百姓之任，保护内乡黎民“岁岁平安”。撰联者实际上把县官视为保护一方的土地爷，道出了县令的守土一方的责任观念。

土地祠还有一联：职司土府神明远，位列中宫德泽长。

这一联认为，土地神作为土府的主宰，位列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能够洞察人间善恶，应恪守本职，广施德泽，造福一方黎民。也反映了黎民百姓乞求“救世主”降临的善良愿望。

（二）酂侯祠联：不求当官称能吏，愿共斯民做好人。

酂侯祠又称衙神庙，这里供奉的是能吏的楷模，追随刘邦之前曾在县衙当胥吏的汉代名相萧何。该联道出了一些为政者的抱负：不求浪得贤能良吏的虚名，但求和普通百姓一样做个好人之实，道出了当好官要先做好人的深刻道理。

三、勤廉履职的为吏操守

六房等机构，是县衙的办事部门，每房设办事人员2～3人，谓之胥吏。他们分别掌管全县人事、财政、农工、文礼、治安等具体政务。他们熟悉钱粮、刑名等政务，实际上并无任期。因此清代名臣郭嵩焘有“本朝与胥吏共天下”之语。但“官不恶衙役恶”，“纵然官法似铁，怎禁吏滑如油”。故历朝均注重“整饬吏治”，使他们勤于王事，忠于职守，廉洁自律。内乡县衙各房、门、厅等处的楹联，都有具体反映。

（一）吏房联：选官擢吏贤而举，考政核绩廉以衡。

吏房主管本县属吏的升迁调补，衙内属员考勤，本县在外地做官的出身核查等。根据贤能情况选官擢吏，依照政绩与廉洁情况作为衡量贤能的标准。也是吏房胥吏应恪守的一条不能撼动的原则。

（二）户房联：编户方田勤并慎，征税敛财公亦平。

（三）工房联：鸠工庀材精营造，通路开渠细耕耘。

户房是主管全县户籍、田土、财政、赋税、纳粮的职能部门。编户丈田，要勤谨，赋税敛财要公平；同样工房作为营建、水利、交通的主管部门，招工备材精心营造，修路开渠精耕细作，应是工房的职守。

（四）东账房联：廉不言贫，勤不言苦；尊其所闻，行其所知。

（五）西账房联：一丝一粟，我之名节；一厘一毫，民之脂膏。

（六）主簿衙联：宽一分，民多受一分赐；取一文，官不值一文钱。

账房，又称库房、银局，存放全县的税银，管理县署的收入和支出。账房管理人员必须品行端正、廉洁奉公。主簿是县令的佐贰官。这三副联是诫勉之语，提得尖锐，振聋发聩。

四、依律刑罚的治安策论

代表性的楹联主要有：

犯罪是对社会秩序的侵犯，为任何社会所不容。此联谴责犯罪，道出了监狱惩罚和制服犯罪的功能。

（二）典吏衙的两副联：法规有度天心顺，官吏无私民意安。

报国当存清正志，为民可效廉明臣。

典吏衙，又名巡捕衙，掌管治安刑狱的。这两副劝戒与诫勉联，道出了典吏衙中的未入流的吏员的行为规范和应有的政治操守。指明了依法治理，和官吏廉洁与社会稳定的关系，以及官吏报国为民必须清正廉明。

（三）刑房联：按律量刑昭天理，依法治罪摒私情。

在“朕即国家”的封建社会，帝王的话就是法律，酷吏专横司空见惯。刑房作为侦察、诉讼的工作部门，能撰写或援用依法治理的楹联，是难能可贵的。反映了封建时代依法办事的进步法律观。

（四）二堂联：法行无亲令行无故，赏疑唯重罚疑唯轻。

在封建社会有“八议”之规，即凡是亲、故、贤、能、功、贵、勤、宾八个方面的人犯罪，可以酌情减罪、赎罪或以官当罪。此联法行不避亲故，当时根本无法完全做到。但能以此诫勉，实属难得。至于赏罚，韩非子有“法不阿贵”、“赏善不遗匹夫”的学说。此联的“赏疑从重罚疑从轻”的思想，比韩非学说要进一步，离现代 “无罪推定”的“疑罪从无”只有一步之遥。

五、做官做事的内省意识

（一）二堂宅门联：为政不在言多须息息从省身克己而出，当官务持大体思事事皆民生国计所关。

此联为清代嘉庆年间桂林知府赵慎畛所题。大意是为政应少说空话，时时自省做到克己奉公。当官务必用大局观念看问题，做每件事都要从有利国计民生出发。

（二）主簿衙正厅联：扪心自惭兴利少，极目只觉旷官多。

此联是清代澧先珍撰写，为自己为地方兴利少而惭愧，对衙门人浮于事办事效率低下而反省。

（三）县丞衙正厅联：立定脚跟竖起背，展开眼界放平心。

县丞是知县的辅佐官吏，往往不能大胆办事。针对这种情况，这副联要求县丞立定脚跟，挺起腰杆大胆工作。要目光远大，摆正位置，平心静气做事。

（四）东花厅联：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五）西花厅联：忙里有余闲登山临水觞咏，身外无长物布衣蔬食琴书。

这两副联一副写要以平常心态看待奖励、处罚、升迁、去留，做到宠辱不惊。另一副是写要淡泊名利，布衣粗食有琴书相伴即可，何须计较金钱等身外之物。闲暇无事时游山玩水饮酒赋诗，也不失风流潇洒。

内乡县衙布局紧凑，结构齐全，功能完备，是象征封建统治的“龙尾”（龙头衙是故宫），是封建社会精巧的统治机器。县衙也是封建县政权的历史标本：行政立法合一，行政司法不分，是典型的封建专制统治机构。所以，理应被“三权分立”的现代民主政体取代。在封建社会县衙楹联反映的积极治国思想，官吏根本做不到，或者不能完全做到。但是这种为政为民的思想，作为传统的文化遗产，我们应当取其精华，在现代民主进程中予以借鉴。

2006年5月21日写于沈阳嘉麟“寻味”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