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間詩集》卷一

琴興^[1]

夜闌水氣浄，攬衣遲明發。肅肅葭葦際，輕舟生野月。漸聞漁聲至，遂與幽興合。相望故人遠，燈火暫明滅。

過王山人隱居聞琴聲明日别予西去却寄

物外嵇中散，深居無所營。牀前留客拜，指上有琴聲。流水愜幽性，清徽寄遠情。心知猶未悟，莫便刺船行。

飲酒

春草非不生，松柏知其難。春日非不暄，士貧苦獨寒。偶然得名酒，對影忽自乾。嘖嘖四壁蟲，歎我衣裳單。蟲鳴一何苦，我懷一何寬。中庭有明月，可以久盤桓。

晚步

落落石上月，出與世情疏。片雲從遠來，相與歸吾廬。天凉聞夜舂，水動知遠漁。暫坐竹柏下，還讀羲皇書。誰令秋風生，使我久躊躇。

雜篇

斫桂燃爲薪，孰爲芳與香。涓流入滄波，但爲滄波長。鳳凰變鴟鴞，集在岐山陽。只聞鴟鴞鳴，不知鳳凰祥。一鳥將其雛，思欲上太陽。兩儀□其度，天下□容光。

古謡

好使少年軀，頭白無長須。好讀黄庭經，婦人不樂生。胸中多名山，天下行路難。

吴馬行

吴兒生十年，不識漢天子之威神，張弓怒馬從邊來。弦如餓鴞叫長雲，李將軍，緣數奇，兵敗宛轉隨吴兒。生笑南兒何妄言，將軍一戰遂死爲，卧行翻身奪馬騎。飄如空行風入蹄，健酋環坐語嗢咿，此非將軍實是誰？歸來無功從吏議，屏居藍田不得意。偏裨甲第填長安，荒草霸陵留客醉。藉令霸陵尉有頭，他年亦得取封侯，君看衛青豈是英雄不？

春詞

白白梨花款款題，練光飛近洛城西。東風細雨吹寒食，燕子堂前聽馬蹄。

贈客之剡中

繁花照天晝閉門，細雨微風别故人。此日聞君剡上楫，移時欲採浦中蘋。迢迢獨立蘆葦岸，野艇如魚入天半。帆飛嚴子下灘舟，日冷湘臣呵壁翰。浮生結劍喜論交，意氣如雲半寂寥。虞卿傳裏淒風集，翟相門前雀網高。坐惜故人成久别，獨留野馬向荒郊。君行剡上多奇絶，夾水傍山鏡中出。應夢山圍瀑布深，况聞高士復能琴。折巾雨盡蓑城出，落帽風斜麥甸陰。自閉席門空太息，因題竹扇更沈吟。垂楊陌上王孫去，左肘楊生心獨遽。他年會上鹿門遊，與君共老江天樹。

贈家叔游湖上，聞有吴君者善琴，可爲我問之

客子涉江風裊裊，錢塘浦口春城曉。帆移兩岸入江雲，花覆半牆歸渡鳥。花飛遠霧不分明，坐到春山無俗情。曾經幼婦碑前思，便入吴娃鏡裏行。大隄疏影垂楊下，臣叔能船復能馬。磊落縱横吊古才，塚骨如山真碎瓦。黄公壚頭飲酒客，被髮送君顔如赭。歸來得遇高山音，直爲吾家阿咸寫。

遊子吟

槁室坐藍縷，豈是真原憲。富亦不足哀，貧亦不足羨。亭亭千尺松，尺尺生龍鱗。常恐風雨至，不得地下春。游子一寸髮，長短自明白。可憐楊柳枝，立在五侯宅。

曉發西山

杜鵑啼上最高峯，溪水桃花便不同。馬上驚回山色去，一身長在亂山中。

咸陽古歎

長安真龍窟，健兒負之趨。鎔鐵錮三泉，泉下有金魚。昔爲珠玉藏，今爲牧子芻。雄骨填腐草，化爲青螢俱。入我秦皇殿，照我秦皇廬。后宫備六王，一人不得居。方知長生術，誤此帝王圖。仙人有真松，方士復何如。

金陵少年行^[2]

金陵少年誰家子，蓬跣行乞城東市。坼裂錦繡掛兩肩，苦道天寒凍欲死。賣身代笞期得錢，三木直趨長吏前。豈知捶擊身痛楚，雪琢肌膚横被鞭。可憐長吏還相詰，家本蕭曹舊公室。先朝建業垂千春，皇祖丹青常第一。畫圖山水鎮江南，白馬盟書赤玉函。列戟門闌誇帶礪，封泥金石秘韜鈐。東厢西第填歌舞，女長六宫男尚主。平明雞犬響雲中，日夕鴛鸞翔素渚。燕客尊開琥珀紅，黄金鑄彈娱春風。哀弦切切彈者誰，無那子都與秦宫。垂楊一線出飛閣，複道斜穿入廖廓。清晏相承十六皇，馳騁狗馬聊爲樂。豈料風塵反掌間，千年王氣愁雲山。樓船東下江難斷，青蓋西飛人不還。昔年吹簫池上石，今年側身窺不得。蘆田萬頃充官租，大功坊作平章宅。落魄蒼茫空一身，滿堂朱履誰相親。自矜舊日王侯子，不及當時行路人。我聞此言淚交墮，黯慘白日秋風過。自古繁華有盡頭，年年江水向東流。不見高皇本支三十五，只今存没惟荒邱。

和馮元恭九日詩同劉子仲佳、馮子孟勉

木奴新長緑千頭，野子閑來賦四愁。行藥尚艱細石路，看花重到去年秋。南山有老遺長日，我輩登臨復此洲。共醉怡然籬菊下，寄來益智亦風流。

山中謝客

未明趨孺子，爇薪辦朝食。罍耻僕愠見，甑底塵滿尺。日中菌蠢眠，鄰煙煦四壁。嫌僕嗔我形，呼奴笞一百。有客過而言，子乃貧更拙。人生等朝露，譬如枝上瀝。何不早行樂，兀兀待天黑。不見東家某，臂韝短上幘。昨暮封三錢，夜半起前席。得意縱横歸，肥膩生顔色。俄視矮廡下，累累稻粱積。生兒致健餐，不男女亦得。蓄屐登首陽，吊彼兩愚客。辛苦馬足塵，不忍頌明德。黎面歌黄虞，洵美非我則。子言良亦佳，我命實苦窄。自無相食肉，豈免手洴澼。謀生會有道，倚伏諒難測。願從詹尹筮，且聽婦人謫。適來得名酒，聊飲弗復説。

贈周唯一先生

四明有愚客，不狂亦不慧。閉户造車輪，意欲馳天地。朝出常昏昏，暮游不得意。陸行路艱難，川行水波沸。一目一太行，轉眼寧可避。儈牛聊城東，買盆哭戴市。頗於呼笑間，西望識有異。聞有高蹈人，擊築在深寺。不敢問姓名，足知天下士。梵放隱殘石，楚歌激清汭。上天下後土，畫地居其内。忽舒左臂光，照見不平氣。借問孔北海，詎肯如劉備。此是風雨秋，可與君交未？去年踏官奴，中坐孫子至。自雲入山深，耦耕爲公繼。半偈持心訣，兩屐濟勝具。春雨灌畦歸，夜深面壁思。寒山與拾得，相對欲無滯。我願棄家從，散步聽清籟。時於舂臼中，得拈無上諦。洗目睇中原，方憶天下事。長城且弗聞，短劍欲有試。坐看潢池遊，一翻回溪翅。日月盪空濛，萬物各自遂。長嘯歸吾廬，一了涅槃義。此意竟濡遲，是世益憔悴。空山叫鳳凰，適與魍魎會。何當理歸棹，對君如夢寐。

偶題三首

出門日日不得意，惟向空囊探卜錢。絶少君平簾下語，因過西嶽廟中眠。

又

亦知消息苦無真，不便空倉託此身。軹里門中存異客，金陵肆上送行人。

又

顔劉沈謝即升堂，無賴悲歌狷與狂。不道相逢真故我，直教湯餅試何郎。

錢虎左游江寧

敝履亂城郭，叩門聞爾行。辭家對春樹，淅米及朝鐺。極浦雲生夜，微寒天始晴。分明送君處，餘夢入江城。

無題

路盡碧雲處，山深杜宇時。故人杳無際，落花飛滿枝。

有懷羅子叔初山中

孤鶴不可羈，况乃秋風時。翻然事遠遊，長空得所思。燕雀亦有腹，榆枋亦有枝。棲飛終不還，悠悠乃爾爲。

山中即事

山家春日遲，卧來及春曉。牀對兩三峯，煙深四五鳥。鳥鳴空濛間，春風時往還。顧此晨雨色，乃與西疇閑。雨餘山樹亂，老農相更勸。灌田弗及時，何以佐朝飯。予亦山中人，安坐空晨旦。從兹力耕去，撥雲青溪畔。

桃源漁父行八首

延景馳清阿，微情渺難憩。遂泊滄海間，還復孤舟裏。非爲尋幽隱，聊是情所暨。風吹素心揚，日盪輕橈寄。忘歸屢獨游，幽意從此逝。

又

遊行未及終，近逢桃花源。窮源竟何在，飄泊隨所翻。危巒幽蹊徑，道盡青山緣。不謂靈境逼，舍舟聊獨前。元禽響幽谷，終當自此還。

又

山路窅且長，寒光多彷彿。孤影忽以疑，迢迢歸路没。信心行復從，果得心所悦。履險下平蕪，神開襟袖闊。還視所來徑，川原徒窣兀。

又

繁桑儼緑野，疏竹亦成林。四顧一惆悵，坐忘仙隱心。眷言懷舊蹊，雞鳴忽以侵。黄髮怪其來，扶杖相招尋。稚子怪其來，驚呼無倦音。

又

問客何世人，具言遊隱者。落英動輕舟，棹泊清林下。踏雲過千嶂，遂入壙垠野。四座胥傾聽，願客無徑舍。菰黍當朝餐，春醪足老瓦。

又

具云祖先世，避秦入此居。遂與外人絶，焉知年代殊。鳥鳴知歷春，木落感秋疏。犬吠書方静，東西看日徂。蹉跎忘晨夕，衣食頗有餘。

又

客今去何之，外人誰似客？僻壤媿城隅，勿語舊相識。斜日抱微影，漸聽櫓聲寂。相送陌上煙，佇立聞太息。獨遊心轉悲，行行川路昃。

又

鳴槳自兹去，落英仍繽紛。孤游不可忘，泉石遥相分。相分無已時，相望空白雲。豈翳林木變，彼亦安其群。自非漁父蹤，何由得問津。

和詠史古樂府七首

國士遇

邯鄲小兒趙無卹，山陽老侯大胸臆。竹書古篆丹漆光，趙氏其崇智氏亡。趙入宫，臣厠中。趙乘馬，臣橋下。

易水歎

易水寒，壯士悲。望函關，鬱累累。築聲哀，擊者誰。燕義士，高漸離。漸離擊築旁人泣，荆卿含笑咸陽入。藥囊一擲秦皇殿，六王螢飛滿秋院。

數奇歎

通國來

仗節歸，踰十九。帳悲親，帷去婦。月支飲馬呼韓衰，聖主恩深通國來。來漢疆，别胡母。大漢之臣，大漢之有。越險阻，從其父。道里悠長，式歸中土。武之子，可以回；武之妻，終不來。

聞雞行

六王畢，五朝起，長嘯中原一麈尾。玉龍驚宵寒，嘐嘐角角雞聲闌。劉郎夜夢燕山月，祖生慷慨，月落參殘。舞袂一何翩翩，江東導，爾何怯，衣帶長江畏復入，東方烏飛雞不鳴，江頭擊楫蛟來聽。

哀晉東

曹爲舜禹，禪晉天下。天之報曹，假手於馬。操分五部，晉爲禍招。天之報晉，假手於曹。百年禍機伏於始，嗚呼晉魏已如此。

睢陽歎

陰風淅淅吹城頭，劍光凝寒壅不流。鼠雀無聲壯士愁，將軍怒氣如龍虯。水浸秦煙凍不起，吴弓射月芙蓉萎。湘娥啼竹生夜哀，况是臣巡妾當死。不見擁兵者進明，綺筵拂舞吹鳴筝。長淮浪高天吴泣，君王飄蕩終無情。南八拔劍血化碧，坐令斗酒失顔色。行歸誓掃陣雲迎，月滿空城露華白。

孤鳳

有鳳翱翔，遠求其侣。抱影獨宿，摧殘毛羽。我觀天下，鳩雀而羣。徘徊籬棘，曾無儀文。彼孑者鵷，來於何所。剥剥啄啄，實令傷我。鳳乃高飛，顧盼雲間。上下孤影，我心則閑。

妾薄命

吴宫灧瀲白玉几，越羅仙管迎煙俟。此時郎醉妾憐心，莫放東方鳥睡起。東方明，妾心驚。

讀曲歌三首

儂作蓮底泥，念歡蓮中子。秋風不道難，宛轉抱蓮死。

又

昨夜雁飛來，寄歡憶儂語。點點著心憐，知是芭蕉雨。

又

歡是情所爲，妾心情裏住。竟夜抱歡情，風吹野花去。

子夜歌

五更月前曉，抱郎莫著衣。不信别離難，郎自聽烏啼。

古意

妾身兼妾影，載在青蓮樓。留影持自照，奉身將焉酬。娟娟君子心，默默心所求。流盼當我前，舉袂聊自修。春風忽相失，竟夜起長愁。

漢武帝

子虚讀罷悲生晚，賦就長門未遣回。非是相如才欲盡，他年還有所忠來。

寒食後泛舟鏡湖

桃花過雨濕低牆，藕色輕衫半面妝。小艇自乘還自去，分明春色在垂楊。

悵舊

紅盡香殘夜雨遲，不須惆悵不須疑。自憐往日身如夢，重向他年説夢時。

楊柳枝

楊柳枝頭楊柳垂，黄鶯啼罷碧絲絲。滿庭殘月送君去，春盡江南知爲誰。

故宫詞二首

萬歲庭前侍起居，千牛仗徹散衙初。緋衣内侍新傳説，聖主晨朝讀《漢書》。

又

膩箋紅字内宣來，賜出宫詩女秀才。多應侍臣消渴愈，天顔昨夜放花開。（見故大司馬馮公病告有内賜羊酒帖。）

和王建射虎行

平原草深風颼颼，一身行止本自由。自去射虎虎厭肉，官差射虎虎生角。男兒要死肯爲名，馬頭絡箭東西行。功成不知身所向，秋高大澤青冥冥。

吴宫

宫樹芳菲月轉樓，千金買舞未教休。越王夜久渾無寐，起看星文出斗牛。

送僕東還^[3]

出門强言笑，不覺淚沾衣。念爾衝寒去，仍聞此路歸。緘書春恨短，旅食故心遠。但有空囊贈，相憐及晚歸^[4]。

平望夜泊

祗承祖父德，中歲且安餐。暫使天涯去，俾知行路難。不才相識少，孤意及燈寒。寄語同舟伴，身微幸可寬。

村燕

影静長途初作客，身閑多病欲成翁。西飛羽翼肯相借，南渡江山恨不同。一枕夢殘聞夜戰，數行書去益途窮。適來野雀羣欺日，莫作高巢傾覆中。

鄉書

天依望眼盡，草逼露階青。舊事入勞夢，鄉書得晚醒。開緘纔一笑，試讀已愁聽。却坐魂寂寞，春陰冷户庭。

原田

耕種有常課，隨時因及秋。稻粱臨水確，紡績在牀頭。唧唧蟪蛄歎，遲遲行旅愁。薄田家未得，終歲此淹留。

秋夕書懷

意孤知袖短，骨折似無形。哀湍没巨石，沸浪時時驚。水國有歸夢，暗與滄潮平。歸夢不復歸，月仄青棱棱。

原上行觀禾抵暮

新禾上佳色，當晚更聞香。廣陌過疏雨，深鋤帶夕陽。飛飛蟬出樹，黯黯月生塘。坐看歸耕者，船移逐水凉。

積雨

積雨陰陰麥秀寒，定知春盡捲簾看。魂棲芳樹連天没，恨寄登樓入夜難。横笛暗吹聞雁過，征衣不卷聽雞殘。明朝欲别仍何處，方憶浮生淚未乾。

夜坐有懷里中諸子因寄孟勉

荒村

高田種麥不成穗，短犁黄犢帶憔悴。男兒不死走荒凉，自與共驩投魑魅。長天作愁風嘶壁，吹落屋茅點飯塊。雞聲腷腷墓田雨，稿牀拄足眼光翳。一月十五髮不沐，坐埋土室如夢寐。問君何爲屋漏中，顧地窺天心轉碎。隔房偪仄水聲勁，蝮蛇經過上檐際。蟄雷殷殷動地脈，百蟲乘時自爲厲。我生豈無日月照，側身春風如短翅。

歎别

衣食令人遠，東西不擇地。坐看山與水，送君孤舟意。山水有佳色，詎令遊子至。前去天更暗，出入風雨裏。驚風打船頭，漂浪没船尾。洶湧波濤中，中有名與利。親戚依道周，别我各垂淚。夜深復歸去，憶我上孤瀨。

九日村莊即事雜謡三首

小航閑載泊荆扉，白露寒多稻子肥。無數腰鐮赤脚婦，滿田微雨插花歸。

又

村漁七十頗有鬚，少婦灘頭指躍鱸。當舷出手擎來滑，懊惱聲聲唤老奴。

又

種菊荒坡水力枯，花開低小索人扶。幾回令節成虚逝，淺淡茅柴帶月沽。

述懷

昔潘岳三十二始見二毛，予少岳時尚七歲，覽鏡有三四莖白者，積愁之致也，生我之人益可知矣。喜懼兼見乎詞，賦成以寄馮子孟勉。

壯志事行役，貧賤實難久。望遠天一方，白髮轉在首。非悲顔始衰，所迫時難又。吾親垂五十，相望纔一手。負米歷終歲，捧檄事何有？但得一百年，只合九十九。而况消息殊，自古難中壽。我少尚頭白，誰能金石朽。念此涕潸然，時值秋雨後。何時田一頃，灌疏並澗阜。遠覽雜置弋，旁羅蓲薑韭。友于成三人，瘦强齊在耦。金風釋餘暑，西事幸不苟。畢場事腆酌，席筵蔭垂柳。寸甘如黄金，噀霧時一剖。侑以南山詞，裊裊月落肘。此歡竟非難，天意知是否。遂初欣有願，開徑望吾友。

倦遊東渡江謁孝女廟留題

秋風

不知何意緒，當空吹不休。既靡庭前樹，復擾江上流。昨夜吁可怪，出門見孤舟。長綃逆巨浪，千里豈自由。

曉望有懷

靄靄深秋日，蕭蕭明遠村。一帆懸樹杪，百舍繞雲根。令節依辰至，高僧越陌存。羈棲多夕露，沾袂不勝繁。

東郊讀書草堂二首①

遲日東郊路，深茆修士齋。嶺分春色過，門傍佛香開。暖樹容啼鵙，輕衫試落梅。偶逢幽客話，因送午溪回。

又

隔舍村煙動，當春及早歸。亂山晴未定，細雨落仍稀。送客櫻桃樹，無人荆棘扉。雞聲渾欲晚，清切與心違。

醉過緩歸亭題楚僧畫

湘江老僧髯如戟，寫就瀟湘高士色。掛君東山一草堂，江樹離離生虚白。越吟野人歸去來，手指寒潭空一摘。山雲欲雨不雨時，清夢扶疏繞四壁。老幹直上排雲歸，幽艷落落坐怪石。借問何如劉子驥，桃源春深去不得。

哭錢子虎左二首

兩年孤館及春回，幾日曾經笑語開。憔悴江中人卧病，泬寥天裏夢歸來。臨牀孺子堆紅燭，繞案山妻望夜臺。却恨青松高下路，深深埋着謝郎才。（錢得病午日，没於初秋，故三四及之。）

又

悲愁惟著送窮文，寂寞何曾似子雲。天若有樓休作記，人今無地可容君。便攜謝眺高臺月，往傍要離烈士墳。同學十年憂國恨，臨岐一哭夢中聞。

①雪軍案：道光甲申年刻本《葦間詩集》題下注“癸巳”。

夜醒聞鄰舍彈絃索

江上寒多酒力輕，夢中哀怨不分明。誰彈出塞三翻曲，家住防秋萬里城。各自故人摇落恨，何煩絃指别離聲。四山擊柝蕭蕭曙，起步簷前細雨傾。

北渡

平蕪對月白茫茫，白鷺翻飛逗夕陽。隔浦漁人歸不見，遠穿蘆葉帶秋光。

曉行

江城擊柝曉風微，欲駐征鞍露未晞。無數桃花飛寂寞，亂離容易一春歸。

閨情二首

時時夢中語，欲記無心力。忽見雙流鶯，低頭有如憶。

又

闌干一寸月，照見解羅衣。何處淚痕濕，知他歸未歸。

蟬

已知鳴更苦，久與樹俱清。似下頻翻翅，將微又作聲。斜陽深院落，細雨一人行。脈脈多遲暮，凉風吹汝輕。

桃花渡待曉

整衣聽雞鳴，悄悄僮僕起。取火叩鄰家，炊飯慰游子。早行多苦辛，朔風况如駛。當頭見長庚，落落殘月裏。大江澹容與，欲明暗不已。欸乃櫓聲動，差池江樹靡。回首野店中，燈影亂江水。明發各有事，行役自兹始。

昨秦子采亮來别，夜即夢與秦執手，慨然不寐，成詠

枕上過雨聲，更殘發百慮。昨日見君來，昨夜夢君去。檐鵲愛新晴，驚飛散復聚。暖氣入户牖，側見天始曙。何處離人悲更悲，櫓摇不住江天樹。桃花已開杏花放，行盡春風無别處。

壽李海憲

洞天三十六柱峰，天雞夜舞啼過東。背接溟渤掛青穹，佺期拍手語向公。黄鍾窟地開春風，鏡湖一一晴翠籠。從東直指三瀛蓬，天吴鼓浪翻蛟宫。日星驚覆潰魚龍，誰揮長劍波閃紅。須臾色變青濛濛，似懸明鏡當空中。我公握機柄神工，五花八陣填在胸。廓清浮翳無纖蒙，上清列仙皆依躬。下撫編氓驅犢傭，有招不來揮以肱。自昔煙雨春濛茸，五年試相移巖封。至今談笑成大功，口哦不言心冲冲。誰可與比古莫同，後惟鄴侯前赤松。東海有士賤且窮，喜吟文字争瞽矇。輸寫萬卷頗從容，如持問天呼吸通。公一顧之群駟空，黎面不復光溶溶。願隨公游訪葛洪，邛杖飄渺安可從。

題大光道人畫

同香山寺續宗禪師語次及畫師，云：“前三年有道人來此住五十餘日，留兩畫去，不知其所從來。”予視其跋語，蓋避世人也。

空堂寂寂似無僧，四壁蕭蕭多雨聲。不識何人畫山水，三年前在此中行。

曉發自汶溪抵香山書舍題壁

予少愜幽性，泉石每攀援。今兹山行迫，何爲久盤桓。自嗟幼不學，所失非一端。寧戚悲飯牛，鼓角涕潺湲。主父旅泊深，敝裘無鮮完。我行别母去，戚戚少所歡。行李雜經史，呻吟隨猱猿。山行肆微眺，頗覺襟袖寬。信美非吾適，吾行多辛酸。豈非區區私，亦爲饑與寒。曳履初日出，到山濃露團。布襪無完好，禮拜空蹣跚。寺僧如舊識，一見傾心肝。枕衾既已施，几榻亦易安。野性遂疏拙，彌月未言還。黄葉墮飄飄，叢篁蔽深巒。何當鎩羽客，驚風恣飛摶。息影復來歸，日夕明霞餐。

海上較射

牙旗高颭出江天，白羽秋生畫角邊。一道塵飛知命中，三驅號静肅軍傳。樓臺蜃氣停杯晚，風雨神山屬望偏。誰使射蛟海上過，殘碑碣石署秦年。

白鴨^[5]

君看水田雙白鴨，黑嘴啄魚相並啑。水田當中孤鶴翔，欲飛不飛愁天長。

歸途書懷

欲歸心轉切，登路且盤桓。不惜前行久，翻憂後别難。舟藏巨壑静，潮没曉星乾。行李雖蕭颯，江湖亦未寬。

韜光吕真人祠

澹然江海色，遠帶一峰晴。絶頂疑無路，空階如有聲。竹開江勢近，巖斷海潮平。何處期瑶草，孤雲祗自征。

立秋

雨聲喧静夜，凉氣薄今朝。秋到人爲客，日斜僧滿橋。故鄉纔有信，西事幸堪邀。父老宁辭餓，供需庶已饒。

步出澗西橋下，歷上方諸僧院，燈火已明滅林

樾間矣。還憩冷泉亭，至月昃歸，明日賦呈同游者

緩步聽水聲，佇想在巖阿。夜來疾震電，山雨亦未多。層巒出噫氣，微凉薄纖羅。已覺時節换，樂此深林過。元交四五人，適意行且哦。微微下煙靄，歷歷過星河。遥指法堂幽，徑轉深樹窩。入門燈皎皎，出定僧峨峨。雖非惠遠儔，久要心無他。内觀發靈性，妙語澄清和。昏鐘數以動，我友尚嘯歌。徘徊溪澗旁，皓魄盪金波。行藻徒自鮮，清影奈君何。

夜坐吟

月沈沈兮在天，石潺潺兮流泉。蟲唧唧兮將曙，林遲遲兮生煙。

雨後澗西

偃息常在山，頗窮雲物變。松間出朝霽，竹裏藏秋院。苔滑徑自掃，湍回石猶見。急流鳴噌吰，緩逝影澄練。寂聽發遐想，徐吟祛塵倦。捷鼯饑避人，去雁孤投援。序改葉微脱，巖深景未宴。清娱澹忘歸，凉怯衣屢换。

感興

何處風吹急，回林萬木飛。不知游子意，復動玉琴徽。撫手再三歎，空庭寂寞歸。清商有遺曲，淚濕幾人衣。

西山夜坐

西窗猶夜氣，天宇自歸鴻。怪鳥啼山黑，禪燈影樹紅。到家思渺渺，作客信匆匆。白露寒生夕，蕭條萬壑風。

吴歌

吾家湖水上，來往闞湖傍。魚蟹四時有，菰蒲盡日長。何年成小築，今夜落秋霜。夢逐吴歌遠，輝輝明月光。

藍山人瑛畫壁

神仙留窟宅，風雨上扁舟。山轉一峯翠，江摇萬木秋。蒼茫垂遠勢，浩蕩失時流。此老今難作，空庭雲氣浮。

城東

我行城東市，市中嘖嘖人歎息。須臾百騎擁如雲，呵殿公然入大宅。宅前槐柳大道旁，飛檐反映白日光。清歌妙舞轉寂寞，戰馬七尺騰空房。借問室中人何之，昔何烜耀今何衰。似聞爲吏觸奸罪，妻兒戮没身誅夷。長安西市秋復春，新鬼故鬼同積薪。非關儘是貧賤子，亦有昔日富貴人。一朝倚伏不自保，牽犬東門那復道。官題朱字壓銀鐺，狐擲青環填碧草。誰人不解城東行，何處園無金谷名。城東宅裏梧桐落，一葉催人白髮生。

感事書懷

夕林無停響，壯士多感懷。痛哭青燈前，山木爲我摧。悲風爲我嘯，夜猿爲我哀。嗟爾土室人，所營安在哉？誰無心與肝，肝腸亦以灰。嗤予計空拙。田園就蕪萊。所思竟何事，十笑九不開。區區良難陳，極目臨荒臺。前林草木盡，惟見青莓苔。嘈嘈蟪蛄鳴，寂寂巖巒迴。我懷孔北海，典型日摧隤。我懷謝安石，睹墅空塵埃。我懷古初人，懷死無一回。歎息莫復道，行行歸去來。

西湖竹枝詞四首

儂家舊住在横塘，桃枝柳枝低兩行。桃花正開當儂眼，柳花開時不見郎。

又

旗亭對面出西湖，西湖山水天下無。十千美酒買君醉，十五艷色字羅敷。

又

爲官莫上古杭州，行賈莫向西湖游。一片湖光三十里，教人何處不淹留。

又

南屏山後聽鐘聲，南屏山月月三更。無奈送君須月落，照人心事忒分明。

西湖竹枝詞後六首

孤嶼青青處士家，新年春發舊年花。可憐落盡疏斜影，一半荒亭倚暮霞。

又

長年長在兩湖逢，一篙慣使兩頭風。却來蘆底候風色，不見笙歌碧舫中。

又

水晶簾空照石臺，石臺四面笑聲回。五百年間流水事，南潮去盡北潮來。（石臺，南宋宫中行樂處。）

又

定香橋上月如銀，冷落蕭娘金縷裙。休唱太平望湖曲，斷煙西去岳家墳。

又

不教郎繫木蘭舟，兩槳催來得自由。蘇公堤上垂楊盡，白公堤上不曾留。

又

冬青花開滿樹陰，下有寒璚萬壑深。杜鵑啼上冬青樹，能使君悲不自禁。

明妃曲

昭君出塞正當呼韓入朝之後，此漢極盛時事。元帝雖悔而終與，特不欲失信於藩臣耳。後人詠史多作中國短氣語，何不細讀《漢書》也。

漢主威清絶轡塵，當時稽首乞和親。肯將粉黛輕中國，圖畫虚傳出塞人。

聞客言西谿之勝

西山去何限，飛鳥若爲通。樹隱羲皇月，巖棲少女風。渡溪聞曲奏，拂棹與花逢。靈境因人説，虚疑造化功。

春遊感興

花開復花謝，儘是春風力。莫怨子規啼，年年芳草碧。

澄上人索題陸高士《華頂雲泉圖》

心知五嶽足未躡，幾負脚下雙遊屐。誰移兩山向西走，更徙萬樹從東擲。陸生指上聲淙淙，噴珠激日盤太空。是煙非煙幾千里，石蓮摇動開春風。天台迤邐下四明，萬牛奔迸當西行。方師錫飛潺湲洞，豈知興滿芙蓉城。素壁懸泉掛樹杪，峯巒疊處煙霞繞。高飛山鳥不知名，平鋪金闕何年道。方瞳老人且莫閑，白豪開士休閉關。待汝清言兩寂寞，落花飛盡滿空山。

讀史

平生讀史每痛哭，此淚不知何時乾。蒼生詎合無長策，古之知者知其難。謀成如山不爲用，馬蹄傾轂轂傾轅。讀書陰雨天正愁，劃然雲開飛龍虯。火車下燭群巖幽，天鼓砰訇紙上留。君子雖死魂正直，小人善佞多慚魄。屈原懷沙哀至今，我歌一回東方白。

郊居雨後即事

農家喜雨種苗天，雨過晴開緑滿川。布穀年年啼社後，桃花處處出溪邊。月中候水村歌發，樹裏敲門野語傳。爲愛山居多逸興，一春爛漫廢詩篇。

偶題

清溪曲曲穿窗霤，夕照灣灣繞殿廊。一榻無多修竹影，興來閑寫十三行。

獨坐

一片好山看不盡，五株弱柳風又吹。獨坐不知時早晚，北窗人静囀黄鸝。

晚泊登燕子磯

澤畔停橈見夕陽，關城樹色遠蒼蒼。欲窮碧海疑天盡，不辨歸舟覺路長。水接西南懸砥柱，碑殘日月自齊梁。狼煙萬里荒臺迥，好景翻滋薄暮傷。

壽安寺僧

老僧八十今仍五，腕力猶能懷素書。不向青州問從事，曾觀白帝舞神姝。袈裟濕帶松煙著，蓬蓽荒同筆塚居。對我時時説耆舊，衰年半是太平餘。

浮江東下望金焦

金焦何處是，吴楚望中分。樹老光浮翠，鐘清響入雲。然犀千里客，瘞鶴六朝文。忽漫成今古，檣烏倚夕曛。

停船

白足弄素波，停船話短長。亦自可憐女，嫁與櫂船郎。

追酬秦汝翼先生韻

先生既没之七月，過其長公苫次得是詩，爲之隕涕。嗚呼！先生之期某至矣。昔延陵掛劍，義不易心；孝標復書，歌期赴節。聊附古人之義，用申知己之感云爾。

手披遺卷墨猶新，舊是東吴逆旅人。握手詞成隔世看，傷心句好百年珍。馬行古道秦川晚，石隕初元夜雨旬。（公自關中歸，正月十四日捐館。）記得南湖垂淚别，論交生死在湖濱。

定祥案：原本附秦贈别詩，今入附録。

附：秦汝翼先生《贈别詩》^[6]

多少金閨榜墨新，文章冷落曲江人。如君作賦傳江表，何日看花送席珍。兒女絲繩緣宿世，江湖風雨話經旬。分帆上下仍爲客，一葦盈盈問水濱。（予客禾西，西溟自家來，抵足快談者旬餘，西溟返棹塘棲，余亦之吴門矣。）

游平山堂感事有作二首

沙平石路隱長楸，儘是繁華昔日游。兵火幾經隋大業，笙歌仍出晉邗溝。人談舊事刀痕在，望接重江劍氣浮。可惜名都天下會，沈吟不獨爲登樓。

又

朝游城北暮城東，相國名猶滿城中。盡瘁身亡殘壘在，神仙迹去野橋空。門庭死守傷遺策，左右無人誤乃公。荒塚至今鬼夜哭，可憐絲管醉春風。

贈武昌孟氏郎乾德時隨尊君將之廣州

本自荆山至，還從合浦移。父書傳樂毅，家訓本顔推。十二分庭重，三千破浪奇。他年重會面，記取曲江湄。（廣陵之名曲江，始於枚乘。）

送馮子游湖州

菱湖西去接州城，屈指無多四九程。且住爲佳古德院，加餐無恙瘦吟生。（家弟病寓菱湖，因君行李問之。）

憶兒漢儒（嗣洙原名）

渠瘦常依我，相憐忽異方。别來應病減，昨夢覺身長。凍餒慚妻子，疏愚更雪霜。明知識字誤，且欲教兒行。

宿友别業題贈

何用相知論弟兄，坐無拘忌即身輕。年來轉憶疏狂少，對爾能無感慨生。

揚州春盡不聞杜鵑

江南此日最關情，桑柘陰陰獨鳥鳴。應是隋皇行樂處，春深不到斷腸聲。

秦帝

秦帝雄圖朝六王，南山表闕營阿房。離宫連延七百座，宫中仙佩森翱翔。山東健兒不識字，一心作賊貪如狼。吁嗟古事空蒼茫，萬乘回車降道旁。四十一年天子氣，一朝散作咸陽光。

送張子金臺訪友之作

自起脂車候曉星，征衣短制稱身形。男兒二十須通貴，驛路三千莫滯停。馬背河流衝地黑，尊前柳色度江青。金門上客多同調，杖策悲歌爲一聽。

寄王端士進士，值余爲其揚州唱和詩序

白蘋浦口緑楊隄，欲住孤帆日向低。東墅有詩惟夢到（君常招飲東園，未赴），西田無處不神迷。（西田亦王氏别業，予嘗游其處。）詩傳杜牧揚州卷，帖愛曹娥大歷題。别後何時最相憶，楓橋驛路雨淒淒。

吴門留别鄧元昭翰林二首

夜雨聲中讀楚辭，正逢摇落雁飛遲。賦心欲問長卿壁，古道重尋短簿祠。江上芙蓉應有信，山中桂樹豈無枝。只愁攀折心難喻，回首西風繫所思。

又

八月江魚膾已香，主人清夜更飛觴。百花苑裏回蘭棹，（吴門寓舍。）萬竹園中憶草堂。（鄧園在金陵。）已愛狂生能作賦，將無久客倍思鄉。計程五日西陵道，愁對洪濤白鷺翔。

别吴虞升歸明山

淮張池殿舊遺蹤，茂苑才人今乍逢。雨過荒階飄瑟瑟，秋餘孤館響蛩蛩。匡牀獨對經三伏，險韻重拈透百重。尚有松陵新句在，歸攜吟上最高峰。

送王雪洲給諫還武昌

楚客欲歸去，越吟空復情。三年武昌柳，一夢姑蘇城。倚櫂雄風合，登樓皓月明。豈知留滯者，一别爲平生。

賦得銀谷澗爲華平莊徵君

元高士陳君採種藥之所，後入太霞洞著書，宋景濂訪之，坐海紅花底，歡飲竟日。

幽意邈難即，采藥山中住。泠泠銀谷澗，澗水日傾注。景風扇微和，朱華忽已暮。落英何紛披，盤旋更回互。濯纓欣未遠，流盼亭中趣。（有飛花亭，陳嘗玩落英於此，亭下有泉。）彼美冠蓋士，諒非溺與沮。杖策從何來，蕭散絶塵慮。不叩亦不答，共指前村樹。樹底羅山蔬，溪前浮春酤。翡翠銜紅花，啁啾掠人去。顧此忘景宴，杯行忽無數。但喜衰顔酡，誰念鬒髮素。彈指三百年，山川倏非故。此事竟茫然，達者庶已悟。寂寂太霞洞，渺渺平莊路。高躅誰古今，著書滿煙霧。

贈尤展成

盛事今誰再，因君一惘然。邑人楊得意，樂府李延年。殿上凌雲賦，宫中夜誦篇。歸來仍五馬，嘯詠任秋天。

丙午寓吴門，讀書繆子歌起園中。八月將赴省試，繆子亦上公車，祖席金閶門外，各賦詩二首爲别

憶君三徑轉幽哉，深樹閒庭晝不開。坐向秋風叢桂合，吟當夜雨杖藜來。短長輯句因元白，（白樂天同元微之試前結夏華陽觀中集策仗。）遲捷成文鬭馬枚。共有蒼生無限恨，肯辭相送手中杯。

又

長安秋望正堪憐，遠色西泠隱暮煙。范蠡湖邊梁父詠，王珣宅畔孝廉船。一帆明月人南北，滿座清尊思管絃。憶昨求言曾有詔，與君風雨豈徒然？

【注释】

[1]雪軍案：道光甲申年刻本《葦間詩集》題下注“乙酉年起”。

[2]雪軍案：道光甲申年刻本《葦間詩集》題下注“丙戌年作”。

[3]雪軍案：道光甲申年刻本《葦間詩集》題下注“壬辰年起”。

[4]雪軍案：“歸”字本缺，據道光甲申年刻本《葦間詩集》補。但與第二韻“歸”重韻。

[5]雪軍案：道光甲申年刻本《葦間詩集》題下注“戊戌年起”。

[6]雪軍案：道光本附秦汝翼先生《贈别詩》，定祥原擬放到附録，後附録不及刊刻，故附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