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間詩集》卷五

飲西崖編修同用昌黎醉贈張祕書韻^[1]

開歲任閒放，外事寂不聞。日從壚頭飲，有隙便訪君。君才定何如，太叔秀而文。顧當用武時，哆口談淵雲。牀前羅雜花，江梅特芳芬。玉質帶顦顇，亦似傷離羣。漢皇張撻伐，揮劍六合分。輸邊褒卜式，請纓譁終軍。將軍毳帳中，彈筝夜微醺。雪風卷牙旗，戰氣騰氛氲。人懷封侯志，今我復何云。葺芰爲衣裳，采蘭當佩紛。既不學袒裸，亦不繁辛葷。陶然三爵後，醉書羊欣裙。焉知户外人，擾擾聚秋蚊。所貴君子交，道義相蒸薰。論心軼千古，蒐奇徧三墳。榛棘苦未除，清言藉芟耘。是中餘樂地，何必燕山勳。酒醒紀此辭，辭成日西曛。

送族弟青御之祁州幕

吾宗世積累，發祥贈公時。（贈公多陰德，載在郡邑志。）是爲六世祖，爾我始分支。太僕公介弟，（先高祖官參議，贈太僕寺少卿。）季也挺岐嶷。（公諱國望，字濱，旌表孝子。）聲名起黌序，制行無纖疵。肅皇歲丙辰，倭舶突犯陴。贈公殯在堂，家人盡奔馳。太僕薦南宫，見星亦未歸。季公泣獨留，誓與棺安危。寇來走閣上，俯伏潛下窺。靈牀掛紙錢，嗢嗢取火吹。縮屋未得爇，（《詩》毛傳：“縮屋而繼之。”謂抽屋草以繼爇也。）似有神扶持。不然付一炬，人與棺俱灰。俄喜寇出門，潛呼家人來。舁櫬停空郊，畚鍤疾覆之。比歸屋盡燬，四鄰慘莫遺。郡邑上其事，旌門高巍巍。至今明實録，煌煌孝名垂。是宜昌厥後，天道苦難知。五世止一身，落魄隨天涯。淮水有竭流，瓊花發孤枝。消息理固然，子才况不羈。大器晚必遇，年少謹所爲。勿逞逸邁興，朱門慎威儀。務大本於細，積高以下基。牽絲會有緣，嗣續亦弗遲。去去莫復顧，先德無時衰。

東江考功席上，用子瞻岐亭韻

我生嘗百味，而未到肉汁。既省口腹累，亦免脾土溼。爲爾盤中羞，十箸九未得。况乃北方俗，飣筵此尤急。唐侯知我性，剖鮮惟鵞鴨。瑣細列果窳，飴粣亦間幕。一月必數招，奔走僮脚赤。吾非飲食人，珍重屢浮白。頽然頭露秃，就穿几上幘。古有念設醴，事過猶感泣。食於少施飽，豈爲一飯缺。蹇拙素寡諧，老作長安客。晚游得數子，中坐百端集。

上元夜西齋宴集用樂天“明月春風三五夜”韻分得風字

今夕復此聚，三五月正中。廣陌無纖塵，解凍來微風。笙歌入鄰家，酒酣曲未終。寥寥西齋内，一樽相與同。明燈晃永夜，獸碳燒春紅。雖無陽阿奏，人意偕冲融。喧填名都會，數子襟契通。歲歲兹歡賞，未必吾道窮。

盧州李相國壽宴詩二首

南國三年舊衮衣，皇情虚席待公歸。入朝尚帶煙霞氣，坐論重瞻日月輝。行處春風隨劍履，敷將德意滿綸扉。傳家别有淵源在，一代才名杜紫薇。

又

才子趨庭捧壽觴，門生羅列自成行。試傾天上流霞酒，不數仙人駐景方。盛世賡歌餘氣象，新春花柳待芬芳。白頭亦是淮南客，雲路無由得共將。（舊傳八公造門，鬚眉皓白，山在州境，公家福地也。）

廿三日友鹿攜具西齋小飲分得巢字

仙郎結宇爲鄰並，好友相過從酒殽。直喜遷鷪來舊侣，還容語燕定新巢。三更燈火團欒話，累日琴尊冷淡交。不識何人是賓主，同拈枯韻句頻敲。（是月已四會分韻矣。）

寄懷周山陰時臺檄委辦軍儲留大同

昨去雲中我不知，重來京邑又差池。（奉命陞見即還任。）神君兩地争爲母，善政三邊盡得師。趙將軍租資畫諾，中牟德化有褒辭。龍鍾應合長相記，芸館當年伴宿時。

袁靖公選君生日有贈

兩紀登朝鬢未蒼，出塵清譽滿朝陽。袁公早著王臣烈，（范史《袁安傳》：“袁公雅正，有王臣之烈。”）彦伯初爲吏部郎。（袁宏曾爲吏部。）風月蕭閒留邸第，人才推挽接班行。憑君砥柱狂瀾手，願挹天河進一觴。

贈杜翁

不競豪華不施僧，於人無羨亦無憎。遇饑隨分常分粒，愛讀有時還乞燈。十七靈書窺道妙，三千功行足飛昇。繞庭已見趨龍驥，美報多應補少陵。

狄立人庶常禊飲李園（即寄園之西墅）

十字街頭足去塵，一條深巷暗藏春。野花滿地引幽步，新鳥得枝解避人。琴和水聲彈幾曲，酒香林氣酌多巡。坐中指點同游者，半是前年舊主賓。

又同作五言一首

出門悵何之，衆鳥鳴喧喧。春風吹我行，乃至城西園。借問主人誰，結念自高騫。遇賞暫息駕，得朋遂開尊。湛湛水木趣，曖曖林景暄。玩物互流詠，高論亦翩翻。吾與二三子，好尚豈異門。早蘤惜紛飛，餘芳枝尚繁。妍華幸相待，取醉復何言。

爲馮文子悼亡

設靈長春寺，君自爲小傳甚哀。

少小倚才華，連姻亦外家。情因孤露重，痛爲别離加。客枕書妖夢，齋筵供浄花。遲君十萬俸，憶得總堪嗟。

查德尹同其姪和軒到京半月，和軒告歸，次德尹韻贈行二首

春到同爲直北游，竹林歸去未應秋。臨行取酒澆狂籍，好爲山王一少留。

又

小泊舟時便叩扉，兒童迎笑競牽衣。有人問訊東鄰叔，一紙平安也當歸。

東皋草堂看杏花飲酒歌

一春不聞春禽啼，何處草緑裙腰齊。乍喜相邀出郭游，慶豐隄南涚水西。翩翩肩輿相趁去，紅纓紫鞚争先度。雙林蹬道一憑欄，出門問箇東皋路。王孫待我香界庵，軒軒同扶下石龕。（紅蘭主人已同在庵中。）笑指前村萬纈紅，鋪茵設席來微風。不用金盤堆玉膾，飛花自滿頗黎鍾。小隊花間低按曲，曲中唱道春歸速。城陰笳吹落斜陽，日暮鶯啼過修竹。更炊京稻煮河魚，重向東皋亭上呼。主人忘勢客忘分，道旁醉倒酒家壚。明朝三斗看朝天，白頭閒共春風顛。

贈錢石臣之任洛陽

一年春色半闌時，會愛芳辰别更宜。楊柳絮邊燕市酒，甘棠陰裏召南詩。嵩煙摺翠堆香案，伊浪噴珠溼畫旗。此地才人多管領，好將吟詠替分司。

聞逸峯同年將自皖歸，與昝子元彦同行却寄

筍老蒲青燕啄泥，玉鞭酥雨踏平隄。女兒停客桐花落，游子入門黄鳥啼。親舍雲山回望遠，故園煙徑舊行迷。江南風景全收得，妙手龍眠喜共攜。（元彦懷寧人。）

送高涇縣大立

一椽落深巷，吾誰與爲鄰。忽聞披蓬藋，乃是素心人。各言長相思，握手道殷勤。相思未覿面，乍見識其真。家本二千石，吟書行澤濱。（漢吴祐二千石，子吟詠經書於長垣澤中。）廉吏信可爲，請看席上珍。陵陽古名郡，藍岑鬱嶙峋。彈作青谿聲，再使風俗淳。此地接敬亭，謝公蹟未湮。朗詠繼古調，雲月相鮮新。吾聞落星石，卜築豈無因？（太白詩題：經南山下有落星潭，可以卜築。予今亦將取道於此。）釀酒誰相待，一爲訪汪倫。

題吴仁趾小影

畫作禪坐而所至攜妾自隨。

踏徧芒鞵去掩扉，箇中消息有真機。定知羅漢無情欲，天女親來護戒衣。

和顧俠君小秀野詩四首

小園新占在街西，依舊蓬蒿三徑迷。或恐羊求來未識，鹿柴萸沜自留題。

又

年時記得南州話，劇飲論詩實怕人。（司寇嘗語予：“早間聽顧君讀詩，旁若無人，殊可畏也。”）今日逢君湖海氣，老夫情味轉相親。

又

想像家園有幾分，蕉心雨轉緑羅紋。若教稱是江南景，檻外還須著此君。

又

笑我心情冷似灰，卜居何意傍琴臺。（移至湯編修邸中，頗愧衰羸不稱此居也。）羅裙寶靨知無用，但覓吟風榿木栽。

送許念中赴任鐵嶺縣

許與同年高大立同選，兩君皆與予鄰寓，高前月之任涇縣。

深巷逢春共閉關，相隨杖履往來閒。銜杯乍别同年友，計日還登駐蹕山。（山去縣城二里，聖駕嘗駐此，故名。）遼水雙流分縣界，（縣有内外遼河。）陪京中抱出雲間。門前便是朝天路，不用鳧飛朝暮還。

五日分詠得赤靈符

命縷鮮新五色分，（王筠詩：“命縷應嘉辰。”）嘉辰風俗事神君。仙衣髣髴煙霞氣，鬼字離奇礔礰文。黄紙動時飛六甲，絳砂凝處結三雲。太平門户長生祝，願著胸前作佩紛。

題王赤紓中書小影三首

用杜詩“竹深留客處，荷净納凉時”布景。

風前飯罷篔簹谷，暑退吟成菡萏波。自較便宜塵世少，一蕉團地占來多。

又

莫有心情未盡消，幾圍帶減沈郎腰。詩人例瘦無官樣，不用良工著意描。

又

多年苦爲禹鴻臚，狼藉青黄點畫圖。（余題禹生寫照者不啻數十幅矣。）此會知渠槃礴臝，更留題處待狂夫。

送李梅崖分巡雁平道

簾閣焚香坐詠詩，便教時論屬安危。星聯兩郡開油幕，險控三城静鼓鼙。夜獵馬歸蘇武障，秋成人賽代王祠。由來是處誇頗牧，儒將今看出禁墀。

王文在進士之任安郡

謁帝初爲蜀道行，將家艛艓泝巫荆。大江回繞流巴字，舊國微茫出枳城。（縣即枳國之地。）石室瑶函窺洞府，丹崖翠柏隱前榮。何人不羨神明宰，又見飛鳧上玉京。

贈明史總裁王總憲二十韻

專席秦官貴，司空漢秩優。蘭臺兼典領，石室恣探搜。帝念文章重，公方汗漫游。尋山兩屐齒，戲海一扁舟。制詔殊常禮，恩私絶等儔。談經子殿側，賜宴曲池頭。浦鶴寧忘戀，雲龍已快投。暫紓三事寄，且緩百寮糾。（《漢官儀》：御史大夫糾察百僚。）册府勞專掌，羣公早預修。不無體例變，難免異同求。晉史分顔李，唐編殿宋歐。（《新唐書》歷總裁七人，至宋歐兩公始成。）連艘來書籍，賃屋住名流。商榷常虚抱，傳疑必互讎。屢添深話酌，頻炷讀書油。北闕回蒼旆，東華接絳騶。非才參末席，渺見借前籌。敢忘吹嘘素，終傷生事憂。明廷思補衮，聖主穆垂旒。旋拂中台座，重咨副相猷。成書殷鑒備，萬古凛陽秋。

黄子宏處士年六十有一，王石谷小册山水小册贈之，索題三首

靈均只是爲多情，汀芷江蘺怨恨生。比似冬郎同感激，休將妖艷擬蘭成。（黄有香奩詞。）

又

此生心跡豈徒然，檢曆重過丙子年。未了尚平五嶽志，卧聽圖畫響鳴絃。

又

洞開宛委胸中字，（時爲總裁徐公訂《一統志》。）倒瀉銀河筆底濤。天下至今雙不得，讓他突兀作人豪。

逸峯同年泛舟宜亭看菊分韻得俱字

不知秋遠近，水色漲平蕪。曬岸多漁網，浮舟半井廬。（是時水溢，舟行地上也。）橋攲叢折葦，檻倒卧寒鳧。落日宜亭上，寥寥我輩俱。

太公

咸陽逐鹿罷分争，廣武城頭豎子名。悔不生兒都似仲，阿翁危作一杯羹。

天津送范稼孟兄弟南還

三日霧成陣，凉風九月天。還家上京客，回空下漕船。我迹豈常定，斯游亦偶然。因聲太邱長，道廣許誰傳？

又題劉子大山畫扇秋色

八月閒庭尚蓼花，劉郎每見便咨嗟。如何偏染蕭疏影，直送離人到水涯。（余京邸種蓼，開花頗盛，大山有滿目蕭疏之歎。）

逸峯同年留館園中即事十首又

别業經游處，年年首重回。門前衛河水，坐上孔融杯。舟楫天南北，光陰客去來。茫茫五度過，更值菊花開。

結構何曾遠，雙扉傍戟門。主人侵蚤起，僮僕過時喧。絶倒談天衍，堅留送客髡。衰翁無藉在，盡日不窺園。（主人邀數伎娱客，予乃隔園而居。）

又

五月南風正，争投萬里帆。荔枝青過海，叢桂赤辭巖。選色呈吟幌，分香上舞衫。誰能戀京洛，騎馬報頭銜。

又

近海常多鹵，春歸柳獨知。一株猶濯濯，二月已絲絲。落絮紛飄瓦，蟠根半入池。可憐天上宿，憶得永豐詩。

又

盥漱早凉天，安排事事妍。雨餘荷偃蓋，秋老竹行鞭。逸品收殘畫，希聲拭斷絃。暗知喜色動，新到賣書船。

又

對門遲孔目，設席屢經過。顧陸原中表，亭臺接大河。懸燈漁浦静，得月估船多。最是會心處，青天浸白波。

又

憶過圍棋墅，追陪閲歲華。自攜絲竹去，長對雁鴻斜。筆彩摇薇省，詩情叶棣華。（唐李又兄弟有《棣華集》。）忝爲同譜客，肯起暮途嗟。

又

昨夜微霜度，園林已改青。窖花除土炕，移榻避風櫺。酒愛滄州釀，詩從越客聽。獨眠因坐久，無復歎惺惺。

又

大抵無閒事，惟教翰墨忙。人情歸米董，吾意只鍾王。古調歌難竟，時眉畫易長。非君愛賞别，誰欲倒筐囊。

又

忽忽時將暮，浮蹤安所如。行逢向南客，寫得到家書。新曆街頭换，陳根架上除。殷勤投轄意，未敢惜居諸。

酬山中學道者二首

初一日將曙，夢中得前一首，沈吟久之，乃成其二，則夢惺間所續也。比盥沐後俱忘之矣。偶與客談，忽憶而録之於卷，似亦有所領悟，非泛然者。

道人吹枯竹，坐久聞餘響。了識古時心，悠悠白雲上。

又

一語顯道機，一默歸淵寂。泱漭我身浮，幾時生羽翼。

過香林苑聽野鶴道士彈琴同限鶴字

了然清浄子，幽居在北郭。隔河明絳幡，回風過仙樂。吹我墮雲端，一笑搴羅幕。始奏聞渌水，終竟調别鶴。怨抑游子腸，恬虚曠士託。取態復遲吟，得意紛騰綽。泠泠七絃上，馳情徧寥廓。便欲凌虚無，超遥叩金鑰。三門寒景深，夜氣原上薄。晤語淹佳期，探道資寂寞。一飽青精飯，煩襟更疏瀹。豈羨藐姑仙，冰肌徒綽約。

冰車

元冥變水骨，一氣白皛皛。千里共積素，篙工失其巧。此物乃施行，連笮動褭嫋。平行枕席上，凌厲樹木杪。水居仍非舟，空騖疾於鳥。頓失波濤險，翻怪艅艎小。利涉良所須，取濟時易了。東風俄司令，吹萬潤枯槁。流澌一朝盡，百川競奔繞。之時爾何爲，棄置亦以眇。刳木昔王制，習坎理則肇。大哉舟楫功，江河日浩浩。

别張輔公别駕

留滯於今五月過，感君真意古無多。能書偏愛王家鶩，看我頻臨光禄鵞。遺贈冬鞵因細軟，勸嘗春酒爲甘和。更憐久客蕭條况，兩地知心奈别何？

題計希深《驢背琢詩圖》二首

一鞭踏雪又衝風，多少征人歧路中。遥指去程猶木末，可知今日負詩翁。

又

柳隄煙渡晚愔愔，付與騷人取次吟。知爾閒情無著處，北堂萱草最關心。

送江村宫詹扈從出塞詩，時丁丑二月，王師三出矣

豪傑爲時生，間世未一數。既鄙隨陸文，亦嗤絳灌武。傾寫一萬卷，出身事明主。校讎坐清秘，疑似辨魚魯。頗復厭承明，上馬横槊舞。浩歌從軍樂，凌厲無磧鹵。六軍涖威神，三駕氣益鼓。當其始出時，狡猘意已阻。神略暗指授，帷幄外莫覩。磨盾草賊情，幕地噤掌股。草呈必當意，詔自賜鍾乳。制敵於呼吸，分軍互截堵。坐看駭獸奔，相隨落網罟。除惡務去本，葺牖先未雨。所以上聖謀，不憚師數舉。昨往雪載塗，初歸月徂暑。是月雷發聲，我皇厲威武。長驅百萬衆，儒臣雜貔虎。簫管馬上奏，楊柳曲中語。崎嶇度危隘，豈不畏辛苦。制勝在目中，師行受多祜。飲至及良辰，獻俘繫以組。賞從禮數加，張仲與吉甫。編爲北征録，撻伐照千古。

送龔季栗同年得第歸，爲其太夫人壽（龔予族甥）

兹泉世澤長孫枝，亦在男兒亦女兒。故有清疏推阿大，（謂價人弟。）何曾賢智讓文姬。（漢李固女，史稱其賢而有智。）兩龔楚國真高士，五桂燕山豈後期。甥舅忝爲同歲客，黑頭羨爾老萊嬉。

題王石谷摹王叔明畫卷

道人出孤定，青壁蘿月上。香光與石谷，千載契心賞。門前雨雪深，結念何由往。

題《洞庭秋泛圖》爲樊明府

三湘俱道昔曾過，（前數家題俱云云。）奈我白頭未去何。騎驢到官亦佳吏，漁簑何必無公事。看君辦此意有餘，他年歸來尋老夫。我有洞庭秋望圖，畫者亦是禹鴻臚。相將鼓枻浮江湖，不學襄陽孟夫子，賦詩徒羨臨淵魚。

送蔣馭之任浪穹

昔年高宴曲江濱，今作天涯薄宦人。地送羅浮供醉眼，天圍洱海著吟身。印牀苔鎖官衙静，椰酒香迎洞户春。此去不須回首望，繡衣長共彩衣新。

王宛平壽宴詩四首

當年早著大臣風，眷注由來禮數隆。身際兩朝周四友，班崇五等漢三公。韋平經術傳家舊，韓范勳名翊運同。日日延英資坐論，沙隄歸路月明中。

又

瀚海天山駐翠斿，老臣持重寄邊籌。局成肥陣圍棋墅，光動奎文風度樓。（始寧有風度樓。）晝永黄屝調玉鉉，煙清紫塞控金甌。單于驚識王丞相，不獨聲名冠九州。

又

明良際會古今難，此日重逢魚水歡。恩賜小車行殿上，禮容絶席對朝官。冰桃捧自宜春苑，玉液分從承露盤。歌管排當崧降日，年年樂事與人看。

又

長與斯文爲領袖，南宫東觀道仍尊。三千年事羅終始，十六朝書恣討論。（《明史》總裁。）竹實采從歸鳳閣，頷珠領得到龍門。自憐老去乘槎客，也許尋河探水源。

題《花間獨酌圖》

長安擾擾利名客，誰放春風太劇顛。枝上百花開正好，眼前一杯已隤然。阿紅似識酒中趣，小立猶教我見憐。問爾之官何長物，一琴一鶴並嬋娟。

贈百歲翁周元始

自是人中瑞，長留梓里看。風霜堅道骨，名籍著仙壇。萬曆年間事，三山域外觀。歸時須問取，商皓舊衣冠。

題畫

畫唐句“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

秋風摵摵來天半，寒月棱棱轉樹梢。荒徑有時見行迹，一聲何處落危巢。盡傳幽意與閒客，欲送歸心出近郊。槃礴揮毫黄處士，看君不異在蓬茅。

張中丞自東藩巡兩浙四首

幾年齊魯長棠陰，籍甚聲名簡帝心。赤舄入朝侯度整，彤弓錫燕主恩深。坐談宣室頻前席，侍獵甘泉有賜金。歸沐晚來欣識面，東華門外聽車音。

又

節鉞遥臨聚衆觀，傾城祖帳擁雕鞍。好升東國一輪月，來照西陵萬頃湍。霜氣遠侵鄰部肅，恩波高壓海門寬。陸沈已老承明客，濡筆還能紀范韓。

又

鼎鐘行見勒殊勳，但是騷壇亦冠軍。水漫錦塘閒琢句，燈明玉帳坐論文。夢豪曾賦瀟湘雨，去旆猶隨岱嶽雲。寄語餘杭舊府主，鸎花正欲與公分。

又

頗牧宫中自手除，頻傳中詔促鋒車。多因岳牧官方重，要使東南民力舒。雨雪今方銜命出，陽和已自報春初。湖隄柳色青無賴，摇颺東風上隼旟。

送張鄂山之任河内

京江相國扈從凱旋壽宴詩八首

横門鍧隱馬前歌，綵仗新排御太和。次第功臣誰第一，帳中籌畫子房多。

又

六師親統暢皇威，不用將軍立號歸。惟有同心風力相，時時坐論合兵機。（《藝文志》：“兵家有《風後》、《力牧》數篇。”）

又

飛奏前軍斬郅支，宣傳賀表四方知。文兼體要經元老，不是翩翩記室辭。

又

輦路崎嶇日一餐，身親羈靮不辭難。歸來海鶴神偏王，澹泊方知是性安。

又

城郭由來知漢大，新兼都護護車師。（哈爾哈新附爲一家。）三辰北拱台階正，佐助昇平萬萬基。

又

梓嶺榆溪部落空，天西寶玉獻河宫。遥知七聖來襄野，並侍軒皇問牧童。

又

翹材只許延名俊，緑野何曾鬭管絃。聞道尊開嵩降日，坐中惟詠白華篇。

又

家世蓬山最上頭，文章經國有箕裘。漢家例賜三公爵，得印還成忠孝侯。

送山東劉布政之任^[2]

除銜一出衆争誇，秩長東封禮數加。行水舊推王長叔，飛芻新佐李輕車。恩蘇萬命拋丹筆，最上三年待白麻。今日宫中傳綵勝，知君發興在皇華。

上辛祈穀恭紀^[3]

序叶蒼龍正，辰當青鳥司。泉流疏地脈，暖氣轉天時。東作宸衷務，西成保介咨。鑾鳴讙九陌，佩響肅重壝。一德誠初感，三秋報在斯。維皇均雨露，乘日動鎡錤。久佇金根輅，旋回翠羽旗。仍聞清道令，御耦待三推。

賦得官舍梅初紫

鳴珂出建章，景物綴年芳。梅蘂衝寒發，瓊枝拂曙光。遠從南國至，移傍北扉凉。本以開當晚，偏教春占長。上公分綬色，神女落衣香。桃李休相誚，同恩沐太陽。

送陳二受編修同少宰陶公發粟泛海賑朝鮮之作

遐邦乞糴軫皇情，遣濟詞臣副上卿。頒詔遠從藜閣去，泛舟時傍蜃波行。天倉散落諸加舞，玉節讙傳八道迎。不用雄詞銘不耐，恩膏到處荷生成。

題梅桐巖太常《黄山采藥圖》

奇峯三十二，靈藥徧巖隈。誰作移山計，能令縮地來。卧游終不倦，齋日幾曾開。只此成棲託，何煩杖履回。

贈潘徵君

江湖浩蕩氣嶙峋，曾是當年顧及身。階下碧梧新鳳羽，窗前松樹老龍麟。詩歌徧上村童口，姓氏頻登啟事人。憶共吴閶尊酒夕，家風彷彿見荀陳。

送陳濂村庶常改任筠連令

盛門才子祕書郎，（江左名族，初任皆祕書省郎丞。）却領朝銜牧遠方。（宋縣令以京朝官結銜者爲重。）地識從來因枸醬，俸仍清切帶芸香。（白詩“向^[4]殘半月芸香俸”，君中内皆俸七品。）前途叱馭恩恩重，後會趨庭愛日長。好記年時聽雨約，舊巢歸燕並雕梁。

題六郡主畫梅，安和王女今古香主人妹也，

出嫁部落新没，其姪拙齋主人命予題之

生小嬌柔太傅門，閒庭詠絮並諸昆。何堪零落依青塚，自寫幽香爲返魂。

送張天門庶常之任壺關四首

草色門前路，征車獨回西。清和當首夏，眷戀在重闈。驛館桐花落，山城謝豹啼。此時回望意，百里未安棲。

又

經術相門推，三年傍禁墀。朝陪鸞掖宴，暮誦鯉庭詩。肯爲籠張趙，終期繼益夔。曲成明主意，寧遣外人知。

又

壺口當關險，羊腸引轡紆。奇書探抱犢，古跡間令狐。山愛支頤見，庭稀手板趨。千家潞子國，文雅得通儒。

又

去去彩衣輕，休令别思縈。爲霖隨畫轂，和露滴金莖。父老歌廉度，君王問賈生。澤民兼報主，珍重此離情。

送王令詒明府之任銅仁四首

賢人滿上京，君獨賦南征。姓氏蠻荒落，文章魑魅驚。石榴關外瘴，青草渡頭程。上最無多日，餘思在茂名。（原任茂名。）

又

接席催花飲，長篇集字詩。搜奇人競長，守拙我能雌。（予性不工此，竟坐觀終日。）歡意愁中見，閒情别後思。城西萬里道，各自惜臨歧。

又

種族苦糾蟠，時清亦不難。皇仁通絶徼，群議設流官。險控烏羅栅，平連漵浦湍。武侯屯尚在，一爲畫圖看。（雲貴督撫以貴陽奏改流官，時正奉旨會議。）

又

荆南何處論，不隔武溪源。九十九渡口，乘流到縣門。澄砂堪錬藥，釀水足開尊。咽嗽元和罷，青天若可捫。

題曹渭符供奉《松菊圖》

愛聽松風盡日閒，爲尋籬菊見南山。二陶風味君知否，只在蓬池縹緲間。

東郊看海棠，過村寺，有二株盛開，然景荒不可久留

數里看花騎，棲遲破院東。僧寒猶掛紫，樹老並交紅。委蘂無人惜，繁枝得日烘。晚城歸漸近，塵起鬭車風。

題《蔣總憲家慶圖》

峩峩中堂上，高掛十幅圖。問圖何所有，麗服鏘鳴琚。一一賢子孫，羅列在庭除。親賓滿前榮，時節儼拜趨。主人杖履閒，顔色敷且腴。外備四時氣，中藏千卷書。主婦重恩綸，設食梁案俱。詎肯倚身名，琴瑟時相於。魚鳥恣飛泳，花柳蔭扶疏。家樂試新聲，一醉連百壺。或謂唐汾陽，勳名才地麤。或擬白太傅，名齊福不如。（徵詩原啟，引二公爲比。）公位冠南臺，延登在須臾。一弢經綸手，闊門懸安車。祖帳上東門，賢哉二大夫。日飲召父老，賜金豈問餘。亦有王内史，誓墓强仕初。内外孫十六，分甘以自娱。悠悠冠蓋路，此事今則無。齊軌此二公，清風扇皇都。畫手亦常事，聊欲警羣愚。煌煌惇史筆，流徽終不渝。

夏日讀書樂^[5]

繞屋扶疏樹交影，北窗風微吹肌冷。人生適意此何時，羣編羅列部居整。下窺姚姒上羲軒，餘言紛賾挈要領。枝頭好鳥時一鳴，長日如年萬緣屏。世間何者是炎熱，不在天時不因境。此中一點暗燄然，燭龍火車未爲猛。開卷便是清凉地，觸手况有古香併。將心證古豁然通，澈骨冰寒發深省。樂莫樂兮夏讀書，炎官赫烈何由騁。

送平凉華亭令倪松巖

不道朝那去路艱，此邦風景最清閒。隴頭鸚鵡能迎客，川上臙脂足好顔。耕種目隨羌牧外，謳吟常徹嶺雲間。昨來叔則初相見，朗朗如同行玉山。

題王山人爲黄研芝中允畫《黄山採芝圖》

造化運元氣，布地作雲海。一片白茫茫，軼出五岳外。列峰互低昂，遥山入蒼靄。石上走松根，煙中發芝彩。古之沈冥人，於此事樵采。何年留此圖，真蹟得王宰。軒皇與容成，彷彿斯焉在。中允聲名久，煙霞志無改。獨立鴻濛間，澗空石磊磊。擥袂徧靈藥，傾筐寫珠琲。餌服思身輕，結念契千載。吾意亦悠然，名山可津逮。

鳳池秋月（館課）

幾歲長安客，秋風怯早寒。今宵蟾魄度，却向鳳池看。樹密摇光碎，萍開落影團。坐深清冷色，和露滴金盤。

送胡潔庵武選郎視學中州八韻

奉命辭華省，臨歧揖望郎。名聲高武庫，官署稱文昌。昨鎻南宫棘，高摇北斗芒。蚌珠隨月吐，豐劍得雷揚。思樂讙多士，徐驅入大梁。頓令公道布，轉使譎言藏。席間三千悲，衣傳十八房。從知經術重，俎豆有輝光。

御賜韓宗伯篤志經學匾額恭題長句

忽驚雲氣生高棟，蜿蜒鱗鬣勢欲動。驪珠幾顆落人間，并是半天雷雨送。太平天子赫威靈，長戈一掃除氛霜。欲以詩書基鴻業，方領矩步争來貢。懋勤清殿晝漏長，閒揮寶翰吴綾光。一字褒長萬金價，肯令常侍徒登牀。長洲侍郎蓬山客，飽飫奇文窮巖壁。貯之自足經世資，豈止辭章供潤色。拜賜歸來春滿巷，舉座傾瞻歎嘖嘖。已將家學判申轅，（《詩》博士申生轅，固與韓嬰列爲三家。）免使詞人論韓白。家住吴趨大道邊。炎光長向斗牛懸。梧桐賜第君恩在，遺子經還世世傳。

送荆侍御歸丹陽

還山賦就整歸裝，馬首西風入鬢凉。公道清時容汲直，閒情終日寄良常。千年改卜青鳥地，六月曾飛白簡霜。此别春明應暫耳，高棲梧鳳待朝陽。

得秦子卣消息

經年漳浦客，卧疾在漳濱。已拭驚聞淚，初知吉語真。家園應暫息，書籍有傳人。莫作題詩嬾，歸時唱和頻。

送錦州通判之任

六龍東幸後，王業有輝光。别駕承新命，雙旌出帝鄉。關前紅草嶺，馬首白榆霜。到日聞爲政，春風邊塞長。

古香主人壽宴詩十二韻

萬派璇源下，生同泰運遭。好書來帝眷，爲善豈心勞。犀白通天帶，蟾明畫日豪。時從諮道術，不獨傳離騷。間氣推龍馭，詒謀識豹韜。受降分陝近，歸化控山牢。横槊吟青塚，橐鞬護翠旄。功能臣敢有，謙慎節終操。朝罷常扃鑰，賓來亦命醪。論詩瑩冰雪，潑墨灑煙濤。肯學淮南桂，欣承曼倩桃。相如方授簡，作意詠崧高。

象

羨爾太魋奇，形模亦自癡。來同虞獸舞，對立漢官儀。林邑家徒遠，金門步不移。年年三品料，報答豈無時。

送牟東山之大梁省覲，因寄贈其兄大參

節樓三面控河山，拄頰從容簿領間。雪後野人投謁入，花時園户報春還。政成魚鳥隨歡動，衙退壺觴列坐閒。今日西堂應得句，一時相對舞斒斕。

永定河告成

題吴飛濤《蛺蝶菊花圖》

爲是芳塵暗欲收，翻翻葉葉趁枝頭。俗工渲染無情思，只畫春風不畫秋。

白鹿詩

鶴禁逶迤御宿傍，未明呼召趣衣裳。應同白鹿階前見，馴擾千年色轉蒼。

送陳將軍出鎮潮州，取道四明，因寄問藍總戎

君昨年四十，邀我南山詩。我謂君方剛，岡陵安足侈。吟詩自紀彭湖績，風利帆輕目無敵。猱騰直上百尺桅，翻入驚濤飛礔礰。戰罷氛銷波鏡清，十年幕府去談兵。西走雲中北上谷，建節仍爲潮海行。詔許景山親引見，重問樓船舊酣戰。解衣捫摸刀箭瘢，苦道天陰痛猶徧。馬射平彎三石弓，枝枝正透當心紅。至尊大笑福建子，乃與八校争驍雄。（上云：“此福建人，習水務，他弓馬又好。”）同時幾輩擁旄麾，至今出身尚偏裨。豈知九重回深眷，千里一刷誰能羈。歲暮風寒悵别離，何人重唱渡江辭。（君出渡江辭，甚工麗）。坐鎮江東老飛將，自許功圖麟閣上。與君意氣本綢繆，兩越金湯兀相望。

送宋藥洲

前年聖武定沙漠，歸告成功歌景鑠。復紆長算築宣房，棹謳肯數江南樂。磨盾飛檄屬詞臣，重去蘭亭逢暮春。詩成應被天顔賞，却笑當年十六人。（永和之會，詩不成者十六人。）

題《溪山雪霽圖》，爲北平王司農

耕煙散人畫絶妙，雪晴寫出湖山貌。江南風景黯淡生，琅玕萬個餘青峭。三三兩兩灘上舟，乘興誰爲訪戴游。對君心地頓蕭爽，無復山陰憶子猷。

龍母某太君壽

天送青鸞信，人傳黄鵠歌。貞松存嶺秀，寶樹爛庭柯。玉斗星明婺，金盆色映娥。絃匏喧里第，翟茀鎮山河。菊水南陽潤，荆花御苑多。仙郎頻進酒，喜見壽顔酡。

吴學正以神餕分餉，口拈二首答之

萬里鄉風報賽同，清晨割肉與衰翁。從今長作比鄰友，社酒還期治耳聾。

又

麪起輕高堆滿盤，（輕高麪，即今饅頭也。）北來少復憶南餐。（顧亭林嘗云：“麪能生力，居京不啖麪，大是闕事。”）

他時歸共雞豚會，爲説京都舊往還。

送僧自五臺歸南海，因寄問别公

言從五峰路，重向落迦遊。水氣澄孤影，邊聲帶去舟。鱟帆風上下，杯渡日沈浮。（杯渡在蓮花洋。）采藥誰同侣，他年帛道猷。（帛有采藥詩。）

聖駕南巡恭頌八章（并序）

臣聞巡守著於虞周，有五載十二歲之别；肆覲徧於方岳，垂陳詩納市價之文。雖時有不同而舉無非事，要皆法天行之不息，求民瘼於永寧，爲神聖惓惓之至意也。然或千乘萬騎之紛馳，必致諸司供設之滋擾。欽惟我皇上，德光上下，治洽平成。文物聲明，丕觀謨烈之盛；干戈撻伐，無殊締造之奇。至化翔被於無垠，休徵協應於有象。惟是淮揚下流爲河漕要地，往者巡游至止。上廑宸衷，捐内帑以鑿中河，歷海壖以疏下淤。漕既無虞，河行就理。至今而上溯南巡之歲月，又曠歷十年矣。水勢不常，浸成下潰。民方憂乎堯墊，帝旋切乎禹思。爰降明綸，躬親閲視。以今年二月癸卯吉辰，恭奉皇太后鑾輿南幸，兼以省觀民俗，上悦慈心。同黄姚東狩之期，爲青陽布令之始。舟皆魚貫，岸絶騎行。乃裹餱糧，悉先儲峙。驛遞無置頓之苦，役夫豐屝屨之資。是以所過郡邑，桑柘之行列不亂，市肆之闤闠寂如。籬落聲讙，與櫂謳而偕沸；旄倪目送，隨帆影以俱長。然後駐蹕河干，沿流上下。命司空以授方略，約河伯以就疏排。經畫必出於萬全，無容苟且而貽事後之悔；隄防悉期於可久，勿恤多費而煩再舉之勞。既喜行地有時，猶恐民天未足。詔截漕糧，先後二十餘萬石，賑貸各被災州縣銀米無數。慮如此，其周也；德如此，其厚也。於是吴越父老望幸益勤，搢紳大夫連章上請。皇上俯念而憐之，乃不辭遠涉，曲徇其意，躬御皇太后渡江而南。歷覽山川，祗奉色笑。顧以沿途所見，閭閻生聚，視昔少殊。謂有司撫字之未周，則獎廉懲貪以肅官方，蠲税停徵以蘇農困。裁徵關之浮額，旅集千航；罷煮海之增輸，煙開萬竈。寬罜誤，赦眚災，以啟人爲善之途；廣生徒，較騎射，以闢人功名之路。而且敬修前代之陵寢，優賫百歲之耆氓。詔旨下隱上聞，温文軼於西漢；封章朝至夕發，旰食過乎周文。褒賢德以降宸章，盡是麗日揮雲之翰墨；對江山而發睿詠，無非高天厚地之襟懷。蓋皇上體德惟乾，視民猶子。聖學邁隆於千古，神謀卓絶於百王。而又本之於至誠，推之於大孝。所以鑾輿未届而童叟歡迎，翠葆將旋而攀援載道。興盛事於十年之中^[6]，沛恩膏於三月之内^[7]。河淮既已底定，齊魯悉被沾濡。自古帝王過化存神之妙，誠莫盛於今日者也。臣向因編纂之餘，謬應射策之選。恭荷皇上，念臣老生食俸有日，拔之儔輩，置以殊科。自媿衰庸，報稱無地。謹製七言律體八章，上祝皇躬之仁壽。敢竊比於扈從，如親覿乎光輝。執卷多慙，濡豪增悚。

十年輿望在巡行，咨警長留聖主情。祗爲神謀存北伐，故教天意緩南征。奇探虎穴狂氛静，怪鎖蛟宫濁郎平。今日雙龍趨翼衛，春風摇曳出皇城。

又

舳艫南指路非賒，擁楫烝徒静不譁。行漏曉供長信膳，回帆初放紫宸衙。漁樵得意瞻容衛，鷗鷺無心避鼓笳。中道時聞寬大詔，歡聲雷動萬人家。

又

塗泥自古記淮揚，已束河流似帶長。緑字朱文窮宛委，隤林楗石笑宣房。精誠感動鮫人泣，方略潛驅蝄象藏。會有靈圖呈聖瑞，波心泛瀲發榮光。

又

瀕河猶自愁艱食，詔截東南十萬艘。更免舊逋舒郡邑，同霑新惠出波濤。家家秋潦成隄堰，夜夜春田響桔槔。比量皇恩真似海，百川奔赴不辭勞。

又

祥飇吹送大江流，一望南天瑞靄浮。蓬島侍書羣學士，塗山輯玉萬諸侯。同瞻日角歌岡阜，喜覲旌門拜冕旒。誰是旬宣多政績，内傳新賜黑貂裘。（時萬壽節，駐蹕蘇州。）

又

東吴佳麗巡游處，風景微傷不似前。秋穫未經開百室，天恩重與賜三年。宏恢帝網金雞舞，廣勵儒官木鐸傳。試看六龍新幸後，明湖草木倍鮮妍。

又

三山凝望日光輝，講武臺前翠幕圍。細草平沙開馬埓，黄雲紫氣護龍旂。將軍命中誇强弩，校尉登場號佽飛。次第千官同拜賞，迎鑾争獻萬人衣。

又

天章焕爛動星辰，灑落銀鈎氣象新。煙火萬家纔極目，登臨半晌已縈神。江山迢遞迴淵宇，人物熙和接大春。樗散無由叨扈從，陳詩聊共壤歌民。

定祥案：原本此詩不載其序，今從文鈔移補。

聞行在曲宥罜誤官吏

爾輩塵埃作棄捐，誰知解釋爲除湔。涸魚再躍龍門浪，爨木重揮帝室絃。龐統何嫌才百里，吾邱好上計三年。君恩鄭重須時憶，莫負當頭一片天。

賦得河色欲驚秋（館課七月四日）

已覺凉風至，時當大火流。蟬吟低抱樹，螢度遠侵樓。雲影中宵淡，天光析木浮。垂檐明巧線，帶月映簾鈎。似霧還疑曙，驚人只爲秋。生衣輕欲换，團扇薄將收。擣素聞鄰杵，飄紅出御溝。誰家終夕望，并起故鄉愁。

寄粤西藩伯

龍華深寺駐行旌，多少殷勤把臂情。回首十年芳信隔，遥看五嶺彩雲生。山名獨秀宜常對，書號虞衡幾日成。重寄還應煩節鉞，江湖相望待澄清。

賀蒼林姪孫花燭二首

兹泉世澤本流長，紅燭分階列鳳凰。一道香煙和瑞靄，夜深同繞合歡牀。

又

緑鬢侍女手瑳瑳，齊捲珠簾出素娥。新婦宜家郎得意，今年原是小登科。

讀盧選君所著《黄逸士傳》

一生高節少能羣，萬里聲名遠著聞。在史自宜題獨行，於人已自號三君。眼前甲第傳家慶，日後詩書踵世芬。好事小天能誦説，此公端合附青雲。

寄贈

東國山川重保釐，使君襟度正相宜。胸中星宿羅羣典，面上風霜震百司。水繞明湖停畫幰，樓開白雪擁征旗。向來共話家山夕，願挹風流到習池。（往曾於鸛浦夜宿。）

題《王紫望風木圖》二首

石橋流水繞孤墳，獨立蒼凉倚亂雲。怪鳥欲啼山樹黑，夜深應共哭聲聞。

又

風起白楊愁暮寒，荒蹊無路棘團團。父兮母兮知何在，不見兒衣身上單。

題范拙存《閒居愛日圖》二首

風騷旨格自提論，詩品還能會道真。偶爾閒居因號拙，此中那得望塵人。

又

結搆依然水繪圖，起居長向北堂扶。誰能射雉供妻笑，自詫多才賈大夫。（其同縣冒氏有《水繪閣圖》。）

題《定番出牧圖》，爲賈大夫送行

題《揮絃圖》

達人遺物我，端居絶世營。新秋遠天浄，霽色沙洲明。野服謝羈束，憩石攬餘清。念彼嵇生言，正值孤鴻征。揮毫見深意，磐礴^[8]初古情。飛素下絶壁，遠勢争回縈。但得絃中趣，寧論指上聲。昭氏之不鼓，誰知虧與成。

題畫二首

漁家家住釣魚灣，澹沱春流帶遠山。行看落花隨水去，一歸仙洞幾時還。

又

石氣潤秋雨，樹色長深緑。絶澗少人行，溪横橋斷續。

題李公凱少詹《松林讀書圖》

金鑾坡外浴堂東，宫相新銜侍從同。大好髭鬚看舞鶴，小垂衫袖坐花叢。畫圖合在凌煙上，位置偏宜邱壑中。手把道書渾未卷，任隨清夢落松風。

題吕公堂試院舊寓（予鄉會試俱寓此處）

煙埋塵鎖吕公堂，丹竈長封棘院傍。九轉大還唐進士，六旬重上漢賢良。如今已悟榮名幻，到老空拋歲月忙。瓢笠願尋五嶽去，不知何處遇雲房。

雪霽作

羈棲雖雲隘，客居聊彷彿。土牖面牆東，餘煖送朝日。布裘定奇温，地爐明榾柮。君恩何處無，陽和隨曲折。旋轉一線春，風捲夜來雪。頽齡迫衰眊，即事媿疏拙。叢愆豈自招，撫衷一紆鬱。默默度殘漏，稍稍親書帙。奮飛嗟末由，跼處窘多疾。所希天聽卑，庶予諒忠潔。

【注释】

[1]雪軍案：道光甲申年刻本《葦間詩集》題下注“丙子年”。

[2]雪軍案：道光甲申年刻本《葦間詩集》題下注“戊寅年”。

[3]雪軍案：道光甲申年刻本《葦間詩集》題下注“館課”。

[4]雪軍案：向，原作“尚”。

[5]雪軍案：道光甲申年刻本《葦間詩集》題下注“館課擬朱子”。

[6]雪軍案：《湛園集》卷一作“内”。

[7]雪軍案：《湛園集》卷一作“中”。

[8]雪軍案：“磐礴”原作“槃礴”，據道光本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