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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斯卡尔赌注

时间:2022-09-2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概率论及其中的期望思想以及对于理性的新理解吸引了当时的基督教护教者们,帕斯卡尔赌注就是根据概率、期望和对理性的新诠释来为基督教的合理性进行辩护的一个范例。由此他们才能够把握免于绝望的机遇,获得由上帝赐予的无限生命,这种认识是帕斯卡尔提出赌注论证的基础。对此,帕斯卡尔认为,每一个人必须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然而,不得不赌;这一点并不是自愿的,你已经上了船。”

概率论及其中的期望思想以及对于理性的新理解吸引了当时的基督教护教者们,帕斯卡尔赌注就是根据概率、期望和对理性的新诠释来为基督教的合理性进行辩护的一个范例。17世纪法国数学家、思想家帕斯卡尔的未竟之作《思想录》由后人根据他遗留的手稿编纂而成,这些手稿皆是长短不一的文字片断,其中标号为233的片断(布码编号)是该书为数不多的几个细致论述的最长片断之一,这个段落即是被后人所称的“帕斯卡尔赌注”。

在《思想录》中题为“无限无物”的一段(233)中[28],帕斯卡尔开宗明义地提出正视有关信仰问题的重要性,这些问题包括:上帝的存在、灵魂的不朽、来世生命的奖惩等,他写道:“这一生的时光只不过是一瞬间,而死亡状态无论其性质如何,却是永恒的;我们全部的行为与思想都要依照这种永恒的状态而采取如此之不同的途径,以致除非根据应该成为我们最终鹄的之点的那个真理来调节我们的途径,否则我们就不可能有意义地、有判断地前进一步。”对于上帝以及超越死亡的永恒生命的存在等问题的认识关系着人的处境和命运,人面临着永劫不复之境的可能性,但是有许多人却对此无动于衷,且自满于这种状态,甚至公开炫耀。“因此就一定要把这一点向那些终生都在其中度过的人们提出来,好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愚蠢而惊慌失措,使他们感到它的荒诞和愚昧。”由此他们才能够把握免于绝望的机遇,获得由上帝赐予的无限生命,这种认识是帕斯卡尔提出赌注论证的基础。

然而,上帝是否存在?帕斯卡尔认为,人的有限性使得理性不能对这个问题做出确凿的判定,正如公理的选择不是理性可以做出的,这种状态也如赌一枚硬币掷出正面或反面的不确定性结果一样,于是,帕斯卡尔就将判断上帝存在与否的问题以赌徒下赌注的模式呈现出来:“‘上帝存在,或不存在。’然而我们将倾向于哪一边呢?在此理性不能决定任何事情。有一种无限的混沌,把我们隔离开了。这里进行的是一场赌博,在那无限距离的极端,正负是要见分晓的……你将会选择哪一方呢?”

对此,一个理智的人或许会说他不参与这场游戏,尤其是当时一些持不可知论或宗教冷漠立场的皮罗主义者认为在这个问题上可以搁置抉择,这种观点以对话者之口表达出来:“不;我要谴责他们的,并不是已经做出了这项(或那项)抉择,而是做出了一项抉择,因为无论赌这一边还是另一边的人都属于同样的错误,他们双方都是错误的:正确的是根本就不赌。”对此,帕斯卡尔认为,每一个人必须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然而,不得不赌;这一点并不是自愿的,你已经上了船。”既然我们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我们人人都已参与到这场游戏之中了,这是一个谁都不能退出的游戏,每一个人不论愿意与否必须将他的生命下注在其中一边,那些持冷漠和疏远立场的人或者说不做抉择的人实际上将自己置于了不信上帝的一边。

所以,在“上帝存在或不存在”两个可以选择的前提之下,每一个人必须做出一个抉择:要么肯定有神并以此来约束自己——上帝存在,他是那位至高公正的审判者,他会给予人永恒的奖赏或惩罚;要么委身于无神论的观点——否认上帝的存在,没有天堂和地狱。既然必须下一个生命攸关的赌,那么接踵而至的问题是:人应该怎样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帕斯卡尔认为:

“让我们权衡一下,赌上帝存在这一面的得失吧。让我们估价这两种情况:假如你赢了,你就赢得了一切:假如你输了,你却一无所失。因此,你就不必迟疑去赌上帝存在吧。——(帕斯卡尔的对话者:)‘这个办法真了不起。是的,非赌不可;不过或许我赌得太多了吧。’——让我们再看,既然得与失是同样的机遇,所以假如你以一生而只赢得两次生命的话,你还是应该打这个赌;然而假如有三次生命可以赢得的话,那就非得赌不可了,何况你有必要非赌不可;并且当你被迫不得不赌的时候而不肯冒你的生命以求赢得一场一本三利而得失的机遇相等的赌博,那你就是有欠深谋熟算了。然而这里却是永恒的生命与幸福。既然如此,即使在无限的机会之中只要有一次对你有利,你就还是有理由要赌一以求赢得二的;你既然不得不赌而你又不肯以一生来赌一场三比一的赌博,——其中在无限的机遇里,有一次是对你有利的,假如有一场无限幸福的无限生命可以赢得的话——那么你的举动就是头脑不清了。然而,这里确乎是有着一场无限幸福的无限生命可以赢得,对有限数目的输局机遇来说确实是有一场赢局的机遇,而你所赌的又是有限的。这就勾销了一切选择:凡是无限存在的地方,凡是不存在无限的输局机遇对赢局机遇的地方,就绝没有犹豫的余地,而是应该孤注一掷。所以当我们被迫不得不赌的时候,与其说我们是冒生命之险以求无限的赢局(那和一无所失是同样地可能出现),倒不如说我们是必须放弃理智以求保全生命。”

对于究竟如何理解上述这段的论证逻辑,人们一直存有争议,哈金(Ian Hacking)的观点得到大多数学者的认可,他认为,在这段论证中,帕斯卡尔是以三个数学决策论的形式给出的[29]:其一是最简单的优势论证,其二是基于期望的论证,其三是进一步基于期望论证的一个改进的、更加复杂精致的版本,即优势期望论证。每一个论证在逻辑上都是有效的,并且都体现了一种现代决策理论的形式,当然这种形式只有在20世纪才被进行了适当的分类和特征化,尤其是第三个基于优势期望的论证正是人们通常理解的帕斯卡尔赌注的形式,它与现代决策论的基本的思想是一致的,即人在面临不确定问题的各种可能的自然状态时通过审视其带来的收益而评价决策的优劣。常用的选择方法之一是根据这些状态能够实现的可能性而赋予它们一定的权重,即概率或合理的概率区间,并权衡每个行为决定所产生的期望,最终选择能够带来最高期望的决定。这一论证的逻辑结构可如下所示:

所以,赌上帝存在的期望值=p·∞+(1-p)·U2=∞

赌上帝不存在的期望值=p·U3+(1-p)·U4=有限的值

帕斯卡尔的论证结论是:在上帝存在与否这一问题上,尽管我们不知道上帝存在的概率p有多大,但这个概率却并不等于零,否则将不会有任何决策问题存在了,所以上帝存在的概率总是一个有限的正数,无论这个数是多少——不管是小还是大——基于上帝存在而选择的虔诚生活所产生的回报的期望值总是无限大的,它总是超出了世俗生活的有限的期望值。因此,不管上帝存在的概率是多少,总有足够大的回报使得基于上帝确实存在的假设而做出的行动是理性的选择。

一般来说,上述这段设计精巧、逻辑严密的论述是目前流行的对帕斯卡尔赌注的理解,它很容易被当作简单的保险版本被误解和误用,认为信仰不需要付出多少,只是做出一个押注到上帝存在的决定并给予一个逻辑合理的数学论证,人就会得到信仰,由此就会得到无限的回报,避免神的审判,被赐予永恒的生命,等等。但是,真正的信仰能够通过某个严谨的数学论证推理就可以解决吗?之前的许多思想家或神学家不是也给出了上帝存在的数学或逻辑证明了吗?像安瑟尔谟、托马斯·阿奎那、梅森、笛卡尔等人,帕斯卡尔在此超越前人之处是:他清醒地认识到人类的感官、科学和理性在信仰问题上的局限性,自幼的身体孱弱和病痛困扰给予了帕斯卡尔超越常人的敏感性,这使他更加能够敏锐地体会到人的处境和人性的复杂,所以,他并没有终止于这个论证的完美,而是接下来以对话者的口气问道:

“是的;但我的手被束缚着,我的口缄默着;我被迫不得不赌,我并不是自由的;我没有得到释放,而我天生来又是属于那种不能信仰的人。然则,你要我怎么办呢?”

帕斯卡尔答到:

“确实如此。但是你至少可以领会你对信仰的无力,……你愿意走向信仰,而你不认得路径;你愿意医治自己的不信仰,你在请求救治:那你就应该学习那些像你一样被束缚着、但现在却赌出他们全部财富的人们;正是这些人才认得你所愿意遵循的那条道路,并且已经医治好了你所要医治的那种病症。去追随他们所已经开始的那种方式吧:那就是一切都要做得好像他们是在信仰着的那样,也要领圣水,也要说会餐,等等。正是这样才会自然而然使你信仰。”

显然,帕斯卡尔无意将他的赌注作为一个信仰上帝的立竿见影的证明,他认识到押注一个逻辑合理的赌注并不会使人产生真正的信仰,而心的皈依才是得救的必要条件。论证的合理性只是有助于推动一些人接近信仰。但是在通往真正信仰的道路上还有很多障碍,这些障碍常见于我们的情感、态度、激情、习惯性的思维方式和行动之中,所以,扫清信仰之路上的障碍还有赖于人的日常生活方式和习惯的栽培和滋养,信仰不能脱离实践。对于帕斯卡尔而言,基督教信仰的实践不仅仅是一张禁做事项的目录,而更是一个必做事项的目录,赌注的合理性尽管由数学论证的逻辑所保证,但它其实更是关于选择一种生活方式的决定,例如,参加敬拜、关怀、牧养、教导等活动,以及与那些邀你去教堂的人交往,从他们那里发现“你向往遵从的道路”。所以,数学论证只是帕斯卡尔赌注的第一步,接下来,它更是一种道德的、伦理的和个人的实践决策,是从那些已经下注之人那里学习的一种生活方式,正是在这种生活方式的实践中,内心才能得到真正的信仰。

帕斯卡尔在论证中隐含着这样的预设:在必须要做出唯一和终极的赌注的情况下,将生命赌在上帝存在一边的人就拥有了不会失去什么但却赢得一切的机会。另一方面,那些将赌注押在上帝不存在一边的人则会冒失去永恒的利益和最终一无所获的风险。关于这一点,帕斯卡尔不可避免地面临着无神论者的反驳:在上帝不存在以及没有永恒生命的情况下,有神论者就失去了真理性,那么他所有牺牲和奉献都是徒劳的。无神论者还认为,如果没有上帝,人的存在的确是虚无的和盲目的,人只有用现世的享乐去面对这种残酷的现实。基于此,无神论者就拥有了真理性并且由此也获得了现实的利益优势。帕斯卡尔对于此反驳的回答是:在任何情况下无神论者都不会赢,有神论者都不会输。因为如果没有超越死亡的东西,无神论者得不到任何利益,甚至不可能知晓其赌赢后的满足感。接受“上帝存在”这个命题为真并且过一种有神的道德生活是人的天然理性使然。从这种意义上来讲,相对于无神论者,有神论者是更加具有理性的人,因为相信有神意味着这个人会活出更好的生命,其对于宗教和美德的经历本身就是其选择智慧的象征。帕斯卡尔认为,尽管荣誉和享乐伴随着无神论者,但是这些是有害的欢愉,其虚假性由其灾难性的后果展现出来。相反,源自对上帝的虔诚信仰以及由此带来的有美德的生命和品质等使人愈加确信基督信仰的真理性,这一点已经通过其实际效果而彰显于天下。对此,帕斯卡尔在赌注的最后写道:“参与了这一边(上帝存在)会对你产生什么坏处呢?你将是虔敬的、忠实的、谦卑的、感恩的、乐善的,是真诚可靠的朋友。你确实决不会陷入有害的欢愉,陷入光荣,陷入逸乐;然而你绝不会有别的了吗?我可以告诉你,你将因此而赢得这一生;而你在这条道路上每迈出一步,都将看到你的赢获是那么的确定,而你所赌出的又是那么的不足道,以至于你终将认识到你是为着一桩确定的、无限的东西而赌的,而你为它并没有付出任何东西。”正是这个结尾赋予了帕斯卡尔赌注一些实用主义的色彩[30]

帕斯卡尔赌注随着《思想录》的流行而产生了极大的反响,它激发了人们的论证热情,对它的解读与争论成为哲学、宗教乃至数学史等领域的一个持久不衰的论题,其中包含着对于帕斯卡尔赌注的赞美、应用,和进一步的阐释,当然也不乏如潮而起的对于帕斯卡尔赌注的批评和反驳,《概率的哲学探究》的作者拉普拉斯以及书中拉普拉斯提到的一个批评对象约翰·克雷格可以说是这两个阵营的代表人物。拉普拉斯在《概率的哲学探究》中多处提到帕斯卡尔的这个赌注,作为一位典型的启蒙时期的宗教怀疑论者,在论证的动机、论证的方法和结论等方面,拉普拉斯对帕斯卡尔赌注总体上是持否定态度的[31],但是,从拉普拉斯所关注的心理学和实用主义的角度来看,他对这个赌注又具有一些赞许的意味[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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