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后期文化土壤的变质

一、古典后期文化土壤的变质

以罗马帝国为代表的古典后期文化是古希腊文化的继承者和模仿者，而产生这种文化的土壤却与古典时期的希腊有了根本性的区别。同是奴隶制社会，罗马人虽然在与希腊世界的交往中发展了商品经济和私有制的社会关系，但仍然带有更多农业民族和氏族血缘公社的遗迹，拘谨、保守、踏实和缺乏想像力。罗马共和国已经以开始契约关系和法律关系来维系整个社会的运作，但远不如希腊社会那么灵活，那么人性化，而是相对固定、死板的，元老院和传统起着更大的约束作用，由此而导致了后来罗马法的日益积累和完善。与希腊社会解决内部冲突的方式是移民和商业渗透不同，罗马社会解决冲突的方式是征服和镇压，而当共和国的版图足够大、阶级对抗足够强烈时，由共和国演变为罗马帝国就是不可避免的趋势了。

希腊化时期，马其顿帝国的兴起是罗马帝国的预演，其内部原理其实都是一样的。比较落后野蛮的民族征服比较先进的文明民族，通常不能容许继续采取共和国的民主体制，而必须树立独裁统治。因此，在希腊，成为一个公民意味着具有了独立的人格，而在罗马，即使是公民也受到专制统治和国家机器(官僚和皇权)的巨大压抑。训练有素的军队既是罗马人的民族扩张的有力工具，也是迫使每个罗马公民养成驯服奴性的手段。罗马人的民族气质中缺乏激情和美的感受，与希腊人相比，罗马人更内向，更具双重人格。向外追求不到的，他们向内追求；在感性世界中追求不到的，他们到精神世界中去追求。他们表面服从，内心却充满痛苦。他们生活在一个已经没有个人英雄行为的社会中，只得赋予日常琐事以巨大的伦理道德、宗教和美的意义。

在这种文化土壤中，艺术的主题也世俗化、人情化了。古希腊的雕刻、绘画、诗、戏剧等等多以神话故事为题材，而拉丁喜剧则以富于人情味的语言描绘着家庭事件，伊壁鸠鲁时代产生的田园诗给人们抒发个人的感伤提供了新的形式。对爱情的浪漫主义描写，如维吉尔的《埃涅阿斯》等，和对大自然风光的沉醉，代替了对英雄和神的赞颂。雕刻艺术的重心也从对人体美的描绘转移到了对人的激情的刻画，这时雕刻家们注意的是眼神的表现，而古希腊的雕刻通常并不把眼神雕刻出来，他们把眼珠留着空白，或者用颜料把眼珠画出来。所有这些改变，都表明罗马时代精神的巨大变化，罗马人身处一个信仰丧失的时代，他们不再沉睡于城邦神话的理想主义怀抱中，而要睁开眼睛观察现实生活的一切美和丑、崇高和滑稽，并从中寻求某种细致的审美乐趣。于是在美学中就产生出了感性和理性的分裂，物质和精神的分裂，人和神的分裂，艺术和美的分裂；而将分裂了的双方重新结合起来的努力，则构成了这一时期美学的主导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