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创设的生态化表达

2.5  自我创设的生态化表达

表面看，语言与人类行为，这二者之间没有必然的关联性，甚至认为二者是可以相互脱离而独立展示自身的。但在实际上，语言与人类行为是须臾不能分离的：人的行为的发动、展开及其对结果的达成，总是伴随着语言，没有语言的在场，人的行为则不能发生，更不能自我维持与敞开以及达到自我圆满的结果状态。语言之于人类行为，既是其形式化的过程与状态，又是其形式化的对象与结果。所以，人类行为即是语言行为，语言行为亦即人类行为。并且，作为语言行为的人类行为总是形式化的。当我们这样表述时，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我们在严格的科学思维的范围内，可以接受数学探索行为的形式化、逻辑学研究行为的形式化，同样可以宽容物理学追问的形式化，但怎么可能说哲学行为、政治行为、电视广播行为、教育行为、伦理行为，以至两性行为等等人类生存行为和生命行为是形式化的呢？假如形式化能成立，那么人为什么要把自我的生存和生命予以形式化？

当设问这个问题时，就已经涉及人类行为的动因和目的问题了。动因和目的是行为自身，它本来是行为的圆满整体，由于人类思维的三维限制，当把任何一个东西置为思维-认知视野之中予以考察时，就不可避免地呈现出了时间、空间、首尾、始终等影像，这样就迫使人们在考察对象中不断变换视角和焦点，人类行为形式化的动因和目的问题仍然是在这样的人的思维-认知背景中获得产生。

按照我们对逻辑形式化、数学形式化的理解，在最浅表的层次上，所谓形式化也即是符号化。符号化的目的在于简化，逻辑和数学的形式化也意在于通过追求一种更为简化的方式来表达数学家和逻辑学家的数学理论和逻辑学理论。形式化在数学家和逻辑学家那里只是一个符号学概念。但不管怎么说，逻辑研究的形式化行为和数学探索的形式化行为对逻辑学家和数学家来讲，其目的都在于表达，都意在于用一种极为简便的方式来表达(确立、传播)自己的理念世界和生存情趣。同样，人类其他行为的形式化仍然是目的于表达其自身的需要、希望、理想、追求，以及自然地表达人的现实生存处境、状况及其情境性意趣。

形式化的真正动因是表达，其所追求的真实的目的，就是通过表达而使自己意愿释放的情思意趣得到畅通的释放。比如，宗教的创世说所展示的那幅图景，归结起来最终不过是一种语言幻相，这种语言幻相恰恰是人类创设这种语言幻相行为的形式化结果。恰恰是这种形式化行为，才把我们对描绘创世图景时所灌法进的那一最初的并且也是最终的生存冲动——即对人自我生存的来龙去脉的终极眷注激情和我们对自然世界之严酷的生存关系的永恒意识激情予以绵绵不绝的表达。文学艺术，乃至于科学和思想的创设，最终都不过是人感怀而抒、思励情激而发的彰显方式和彰显形态，并且这“抒”和“发”都是现实的，并且是为人的。爱因斯坦把他一生的科学探索总结为对哲学的困境和追问，因为在他看来，宗教信仰的幻灭，人间生活的纷扰与混乱，生存的孤独，促使他从事科学并终身不辍，是要以此来寻求对生活秩序的建立和对生存孤独的消解。因此，爱因斯坦的整个物理学理论的书写，最为真实地表达了他对自身生存历史的形式化。一首《静夜思》这样的小诗，只不过是一个相对完整而简单的语言符号整体，但它却是千古绝唱，其意义和价值巨大，乃在于这由20个音节组成的符号单位中，诗人李白创设了两个令人倍感亲切而孤寂的生存形象，即作为游子的诗人形象和作为游子的人的形象。前者是小我之人；后者是大我之人。而凡是人，无论是小我还是大我，都具有一种落叶意识，归宿意识和家园情感，这生成为人作为人的人生目标和生存追求，但生存的严峻却始终把人推向旅途一一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是为人生之旅的基本内容。《静夜思》之千古绝唱于人间，正在于诗人作为人的个体和作为人的群体象征，对人的生存祈望与生存命运之难相统一的朴实体悟和沉重咀嚼一一表达，而这一表达行为却是通过对语言(符号)——“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创设(形式化)而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