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百科知识 修身之“直道”

修身之“直道”

时间:2022-08-2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一、修身之“直道”如果从上述马一浮“正直是心之本相”的命题来上溯《周易·坤卦》六二爻辞云“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就能很好理解六二爻辞为什么要说“不习无不利”一语。君子主敬以直其内,守义以方其外。君子以恭敬的态度使内心正直,以合理义的行为随时处事。质言之,人生直道亦即是人格成长中最为重要的“正直”要素与过程。

一、修身之“直道”

如果从上述马一浮“正直是心之本相”的命题来上溯《周易·坤卦》六二爻辞云“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就能很好理解六二爻辞为什么要说“不习无不利”一语。在马氏看来,人之生也直,自然而然、不费安排,所以才是“心相本直”。但不要忘了马氏后两句话更重要,“非涵养用敬之久,亦不能体会到心相本直”。所以从这两句话来上溯《坤·文言》所曰“直其正也,方其义也。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则不疑其所行也”,也就能更好理解“敬义立而德不孤”了。其实,借助于程颐的《周易程氏传》,我们也许更能入其堂奥,程颐在解释“不习无不利”一语时说的是“不习谓其自然”[12],而不像朱子释“不习”为“不待学习”[13]。程颐如此解说:

由直、方、大,故不习而无所不利。不习谓其自然,在坤道则莫之为而为也,在圣人则从容中道也。孟子所谓至大至刚以直也。……于坤,则先直方,由直方而大也。[14]

这个“习”,在程颐眼中大致是“人为”之意,因为就坤道而言,其“自然”就体现在“莫之为而为也”。然而紧要的是“直、方、大”是“不习而无所不利”的前提。所以程颐对上引《坤·文言》那段话,他的解说是:

直言其正也,方言其义也。君子主敬以直其内,守义以方其外。敬立而内直,义形而外方。义形于外,非在外也。敬义既立,其德盛矣,不期大而大矣,德不孤也。无所用而不周,无所施而不利,孰为疑乎?[15]

马一浮的“非涵养用敬之久,亦不能体会到心相本直”恰好应合了程颐“敬义既立,其德盛矣,不期大而大矣”这一解说。在程颐看来:“直”是说品性纯正,“方”是指应事合理义。君子以恭敬的态度使内心正直,以合理义的行为随时处事。只要能做到内有恭敬之态度,外可适当地处事,便自然广布美德,不致孤立。所以正直、端方、宏大者,自然不会常处不利局面,其立身行事也就不必过于多疑。所以,“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这句话中的“直”为动词,意在保持内心正直,即以敬来直内;而“义”亦作动词,意在义以行事,将这个“义”来方正外面。朱子说得好:“敬立而内自直,义形而外自方。若欲以敬要去直内,以义要去方外,即非矣。”[16]朱子的深意仍在涵养纯熟,自然而然,从容中道。所以他倡导涵养主敬之工夫,要于人“未发之际”,要在未应事接物时便存养主敬。因而洒扫应对进退等所谓小学之功,实质上已被朱子视为大学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之本。所以儒家讲德,若不能得之以内,得之以心,而是每遇事都要作意强充,便不得要领,正如朱子所言“即非矣”。这也正是马一浮所说“非涵养用敬之久,亦不能体会到心相本直”的旨意。现代新儒家大多人物都接续并肯认宋儒的“涵养久之,则天理自然明”[17]一说。

值得强调的是:直、方、大——直是基础。没有直,也就没有方;而没有直、方,更无“大”可言了。所以程颐指出:“先直方,由直方而大也。”朱子更进一步地说:“惟直方故能大。”[18]程、朱都已然洞见由直发展到方、由方继而为大的过程与特点。朱子还特别强调了直与方的特点所在:“‘敬以直内,义以方外。’直,是直上直下,胸中无纤毫委曲;方,是割截方整之意。”[19]所谓“直上直下,胸中无纤毫委曲”,当然是简易的修身之道。程颐就视“敬以直内”为:“此道最是简,最是易,又省工夫。”[20]“居敬则自然行简。”[21]所以牟宗三说:“简易才能‘直、方、大’,不简不易,弯弯曲曲,出小花样,做小手脚,这种人没有什么意思,这种生命没有意思的。”[22]牟宗三认为全部儒家的道德修养都在《坤·文言》所讲的“直、方、大”、“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这几句话上,这是了解中国哲学最核心的地方。所以这也正是二程、朱陆等极有人格的大儒,都喜欢讲直、方、大的本旨所在,程明道的修身诀就是“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八个字。朱熹在《四书章句集注》中有两个概括性的说法:“直内而修身”[23],“立心以直也”[24]。所以,对儒家而言,中正方大君子人格的根本性基础就是一个直——修身之直道。因而儒家的“修道”观,首修其“直”;《中庸》“率性之谓道”,即循本性善之道而行,可谓“直”在其中。据此,无直道亦无公道与正道可言。这一实践指向的逻辑通路值得高度关注,这点我们后面还要加以论述。

质言之,人生直道亦即是人格成长中最为重要的“正直”要素与过程。《大戴礼记》中就倡导“君子直言直行”[25]与“信而好直”[26]的人格,这种人生直道是保证人立于社会中而能够“置方(周书作直方)而不毁,廉洁而不戾,立强而无私,曰经正者也”[27]的前提。高明注译的《大戴礼记》解“不毁”为“不瓦合,即不随便阿附他人”。解“立强”为“直道而行”[28]。可见,这个“直”,与“正”是直接关联的。《论语》中的“直”论,多有正直之意。从最具始源意义的“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论语·雍也》)(杨伯峻解为“人的生存由于正直,不正直的人也可以生存,那是他侥幸地免于祸害。”[29]),到人格早期成长过程意义指向的“友直”(《论语·季氏》)(同正直的人交友,则能知己之过)、“质直而好义”(《论语·颜渊》)(品质正直,遇事讲理),到人群相处中的“以直报怨”(《论语·宪问》)(拿公平正直来回答怨恨。陈荣捷解为:“无论如何,儒者所说的直,是指绝对的不偏不倚,它是从义理之当然,而不是从个人之嗜好着眼。”“所谓直者,绝非如西方人之所解释为报复之义,或为《圣经》旧约‘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之义。夫不念旧恶,为孔门明教。此所谓直者乃‘人生也直’之直,即合乎道德正义之意,不外谓报怨应以道义为主,不应以感情用事耳。”[30])、“直道而事人”(《论语·微子》)(正直地处事处人),再到社会政治运行的“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论语·卫灵公》)的说法,都极其充分地证明了“直”与“正”的内在关联,终而导致孔子“政者,正也”(《论语·颜渊》)命题的出现。

然而,极为重要的关键之点就在“人之生也直”,并不能保证人格成长过程始终处于直道之中,始直与终直的境界是不同的(正如黑格尔说的小孩与老人的境界,后者需要终身持敬涵养)。所以就有了孟子的“直养而无害”(《孟子·公孙丑上》)之养气说。实际上,从始而陶养正气到终而铸成正义人格,也正是《易经》所表征的直而方大之深意。孟子意在养“浩然之气”,认为养成德性的过程皆需要靠后天不断的努力才能有所成就: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31]

“至大至刚”、“直养无害”、“配义与道”、“集义所生”,是这段话中重要的旨意所在。至大至刚之气,是要用正义正理去不断加以培养的,而且一点不能伤害,它才会充塞天地。可见它作为刚大之正气,是要匹配于正义并积累道义才会产生的,偶然的自外窃取一二正义之行为不足以获得这刚大之正气。然而重要的是,只要做了一件不道义而有愧于心的事,这种刚大之正气便会疲软了。这其中深刻的意蕴即在于:生命之气当直循天地的正理而鼓荡,集义而鼓荡才能至大至刚;发动之端在我,在天地的直理中行,积累之久便自然浩然充塞、流行无碍。要言之,生命之气与道义的匹配,也即是心、气交养的合一。钱穆说得好:

孟子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那浩然之气如何养的呢?孟子说:“此乃集义所生。”何谓集义?只要遇到事,便该问一个义不义,义便做,不义便不做。故说:“勿以善小而弗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起先,行一义与行一不义,似乎无大区别,但到后便不同。孟子又说:“以直养而无害。”平常所谓理直气壮,也只在某一时,遇某一事,自问理直,便觉气壮些。但若养得好,积得久,无一时不直,无一事不直,那就无一时无一事不气壮。如是积到某阶段,自觉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如火候到了,生米全煮成熟饭,气候转了,春天忽变为夏天。内心修养的功候到了,至那时,真像有一股浩然之气,至大至刚,塞乎天地,莫之能御了。那一股浩然之气,也不是一旦忽然而生的。《中庸》说:“所过者化,所存者神。”浩然之气近乎是神了,但也只是过去集义所生。因在过去时,以直养而无害,积义与直,积得久而深,一件事一件事地过去,好像都化了,不再存在了,却突然觉如有一股浩然之气存积在胸中,那岂不神奇吗?[32]

汉语成语中的“理直气壮”,在钱穆的释义中淋漓尽致。其实,我们从孟子的“直养无害”说切入到他的“不直,则道不见”(《孟子·滕文公上》)的命题上,更可理解从修身之直道过渡到治政之直道的必然性。

这里还需稍加指出的是,人生直道的过程并非完全不出现偏离的情况,这就是“枉”的状态。汉语成语中“矫枉过正”,亦称“矫枉过直”,虽指纠偏过头,但其中都涵有一个“举直错诸枉”(《论语·为政》)的必然举措与过程在内。孔子的深意在以德化人,即谓人君能举直而置之枉之上,如把正直之人选拔出来置于邪曲的人之上,那百姓就服;反之,百姓就不服。这就涉及我们下面要说的治政之直道了。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