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自主创新能力是社会-技术系统的变革

五、发展自主创新能力是社会-技术系统的变革

(一)社会-技术系统的概念

社会-技术系统是指为履行社会功能(如生产、运输、通讯)所必需的各要素之间的联系或关系，是由人造物品(以及由其构成的物质网络)、知识、资本、劳动、文化等要素所构成的整体系统。

社会-技术系统的构成包含两方面的内容。横向上，社会-技术系统可分成多个子(次级)系统，如：科学系统、技术系统、经济系统、政治系统、文化系统。其中，技术是现代社会中履行各有关功能的关键要素，技术的生产、扩散和应用也是重要的次级系统功能；纵向上则可分成为三个层次：行动者、规则和系统。

行动者指社会中的组织和个人，如企业、大学、科研机构、政府、其他相关机构、科技人员等。行动者在社会的某一领域里开展活动，并遵循该领域里的特定规则或准则。规则包括调控规则，如政府的法规和政策；标准规则，如技术标准和规范；认知规则，如工作惯例、思维方式和观念、偏好等。规则系统具有“个性”，也即社会活动的每一领域都有自己的规则，如科学系统规则、技术系统规则，它们由该领域里的行动者所共享，并指导着该领域里行动者的思维和活动。但同时各子系统又是“相互渗透”的，它们的存在与活动相互依赖，从而使得各子系统里的行动者和规则因为相互关联而构成为层次更高、更大的社会-技术系统。

社会-技术系统具有稳定性。这种稳定性有三个来源：一是系统中的规则对行动者的活动具有指引作用，从而使得行动者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继续维持和支持系统的运行；二是各子系统及行动者之间相互关联和依赖，形成了一种相互制约、自我稳定的结构；三是社会-技术系统(尤其是其中的物质网络)具有刚性或硬度(即维持自身存在的倾向)。因此，社会-技术系统一旦形成，一般不容易发生变化，即使要改变其中某一规则或结构，也需要对其他规则和结构进行相应调整或调节，从而有效保证了社会-技术系统的稳定性和持久性。

社会-技术系统也具有动态性。社会-技术系统是历史中不同过程的产物，它由人类活动所造成，也必然会随着人类活动而改变。这是由于社会-技术系统内部存在“行动-结构”的二重性：一方面，系统规则和结构对行动者有指引和制约作用；另一方面，行动者的活动也在不断地产生(新的)或改变(旧的)规则和结构。但是应该强调的是，由于社会-技术系统组成的关联性，社会-技术系统的改变是系统中各组成要素的共同发展。

(二)发展自主创新能力是社会-技术系统的变革

社会-技术系统的变革是指从一种社会-技术系统转向另一种社会-技术系统。通常所说的社会-技术系统变革的动力或特征是指因某种重大创新所导致的系统变化，但在我国现阶段，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在实质上也是社会-技术系统的一种深刻变革。

自主创新是社会-技术系统的一种功能。一个具有自主创新能力的社会-技术系统，其结构和特征一般表现为：企业拥有自主核心技术和产品(包括知识产权)，有长远的战略目标，并为长远竞争优势积极开展基础研究；企业、大学和政府及其他相关机构间有密切的相互作用和互动关系，通过各种网络和中介关系实现资源和知识的广泛流动；有发展完善的资本市场(尤其是风险资金)为企业技术发展提供支持；市场发育程度较高，用户对产品技术和质量有严格要求，能够对企业技术活动施加重要影响；与技术和创新发展有关的各类规则、标准和制度完备系统，并相互协调，能有效推动企业创新和技术进步；国民对本国技术及产品有较高的信任感，等等。

社会-技术系统是历史发展的产物。我国由于缺乏核心技术与相应的创新能力，长期以来，一直以引进技术为主。实际上，我国现存的社会-技术系统很大程度上是在技术引进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从企业的技术设备和生产体系、有关的产业-技术结构和标准规则、一直到国民的思维方式和观念、偏好等，都带有较明显的技术引进结构和特点。这样的社会-技术系统对自主创新功能的实现是一种阻碍，而且其规则和结构也不可避免地会进一步影响我国企业、有关组织及国民今后的行动，而使这一社会-技术系统及其特点保持其稳定性和持久性。因此，提升我国自主创新能力，必须对现有的社会-技术系统进行变革。

从这个意义来看，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就是要建立一种新的能够实现其功能的社会-技术系统。例如，我国企业必须建立自己的技术研发中心(而不仅仅是一般的产品开发中心)；要为我国自主开发的新技术和新产品建立相关联的产业链(如我国自主开发的CPU芯片或EVD)；要为我国自主技术的发展建立相应的技术标准和行动规则体系；尤其重要的是，要使我国企业及国民的思维和活动方式有大的转变。

这样的转变必然涉及社会-技术系统全体，包括社会-技术系统中的科学、技术、经济、文化等各个部门或领域。例如，除了重视企业、高校、政府及其他有关机构在自主创新能力提升中的作用外，用户也是一个重要方面。用户构成了市场，但用户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企业自主创新的技术和成果，一方面，用户必须将新技术和成果与其现有的物质网络和实践相结合；另一方面，用户对新技术的采用也包含有社会和文化学的意义，即改变自身已有的观念或意识，形成新的认知规则和行动方式。因此，用户对自主创新成果的采用也是一个调节、调整甚至是创新的过程。

(三)自主创新能力的提升是全社会的共同发展

由于社会-技术系统具有稳定性，因提升自主创新能力而实施的行动一般不会(也不可能)在系统内部立即产生普遍的后果。往往首先是在某一特定的专门市场(如政府采购、政府补贴或企业战略项目)中，行动者开始某一自主创新活动，这种创新活动及其产物会在社会-技术系统中造成某种紧张状态(张力)，影响或改变(或破坏)原有的系统规则、结构或联系；或者推动产生某种新的系统规则、结构和联系，如围绕新技术和产品而形成的产业链和供应链以及有关部门制订新的产业政策和规则，从而导致社会-技术系统出现新的要素和特征。

由于自主创新的行动和成果破坏了已有社会-技术系统的特定性，首先开展自主创新的企业和有关机构及其赖以生存的专门市场，将会成为社会-技术系统变革的焦点，而受到系统内其他组织或机构的作用。系统内其他子系统及组织或机构会从自身利益和规则出发，对自主创新企业及市场采取相应的行动。特别是在这种行动表现为某种阻碍效应的情况下，还会因为社会-技术系统整体的稳定性倾向而得到加强。其结果可能是使自主创新的活动及成果溶于系统已有规则和结构中，使其适应已有的系统规则、结构和特点；或者是迫使自主创新活动及成果失败，彻底灭失其影响。因此，自主创新活动及成果必须有足够大的张力，以便产生推动社会-技术系统实现变化和发展的影响力。

自主创新活动及成果的张力大小和传递不仅是创新活动行动者的任务，它和社会-技术系统内部各子系统及行动者的相互联系与作用有关。当某企业自主开发了一项重大创新成果，可能会促使有关部门制定新的规则或技术标准，以指导或推动创新成果的扩散和应用；或者反过来，政府预计企业有能力开发和应用某一新技术，也可能会预先提出相应的规则或标准，以推动企业开发和应用新技术。又如，当用户提出更高的新要求时，会形成推动企业开展自主创新的动力；反之，企业则会认为其技术和产品已经很好满足了用户的要求，而缺乏实施进一步自主创新的热情和激励。通过社会-技术系统内部各子系统及行动者之间的相互作用和联系，将会放大自主创新所造成的张力，并传递到系统各个组成部分。

因此，自主创新企业一方面应通过自身的行动来施加足够的张力，推动本系统及社会-技术系统的其他构成部分实现变革；另一方面，也需要社会-技术系统内各有关组成部分的协调与配合。强调自主创新能力提升与社会-技术系统变革的联系，就是要表明自主创新能力的提升是社会-技术系统各构成要素的共同发展，因此也是社会全体的责任和任务。这种相互协调与关联的程度和强度如何，将直接影响到社会-技术系统的变革及自主创新能力的提升和增强。

【注释】

[1]引自：胡志坚.国家创新系统——理论分析与国际比较.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2]Rothwell，R.，Towards the fifth-generation innovation process.International Marketing Review，11，1，1994

[3]参见：刘曙光，徐树建.区域创新系统研究的国际进展综述.中国科技论坛，2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