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歇尔经济学的方法和特点

生平、时代和著作

马歇尔出生在英格兰一个银行职员家庭，其父原打算把他培养成一名传教士，因而他幼年时代宗教信仰很强，上学后对自然科学尤其是数学有兴趣。1861年进英国剑桥大学学习数学，1868—1877年在剑桥大学任数学讲师，后来他的兴趣逐渐转向经济学。1885年被剑桥大学聘任为经济学教授，直到1908年退休，在此期间他还参与英国政府政策咨询活动，退休后仍从事研究和写作活动。

马歇尔所处的年代，可说是英国资本主义发展的黄金时期。资本主义经济的蓬勃发展，不但使资产阶级财富迅速增长，广大工人生活水平也有了不同程度的但却是明显的提高。但是，穷苦的劳动者人数仍很多。从小就受宗教熏陶的马歇尔对劳苦大众很同情，并多次到穷苦人居住区域作过访问调查。他认为，经济学要研究是否必然有许多人生来就注定要做苦工，对于贫困是否必然的问题应给予最大的关心。他把贫富差别扩大看作是自由放任资本主义产生的弊端之一。他主张对社会现状进行改革。但是，他既不相信社会主义，认为集体主义会使经济停滞，甚至会破坏人生的私人家庭联系中最美好、快乐的东西；也不相信政府干预，认为政府官员对经济进步的贡献很小。他认为，依靠私人经营的资本主义制度才是以往经济发展的根本原因，因此，社会改良的领导权应由实业家来掌握。经济自由是马歇尔经济学的主基调。

马歇尔写过多部著作，1890年出版的《经济学原理》是其代表作。该书分上下两卷，共6篇55章，后面还有大量附录。第一篇“导言”和第二篇“若干基本概念”，相当于全书绪论，阐述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方法、目的和主要课题，对有关概念作了解释；第三篇阐述消费论；第四篇阐述供给论，即生产论；第五篇是全书核心，说的是交换论，即均衡价格论；第六篇是分配论，是第五篇的延伸和运用。因此，该书是以均衡价格论为核心，内容包括消费、生产、交换和分配四大部分，和传统理论一样。该书曾被西方经济学界看成是划时代著作，认为这本书所阐述的经济学说，是马歇尔在继承英国古典经济学（从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以来一直到约·穆勒的传统经济学）传统基础上，根据时代发展起来的经济学中的新思想（尤其是边际效用理论）对古典经济学作出的创造性发展，因而马歇尔有时也被称为新古典经济学的创始人。直到20世纪30年代，他在这本著作中所阐述的经济理论一直在西方经济学中占据支配地位，并被他的后继者不断完善补充，成为现代微观经济学的基础。30年代后，马歇尔经济学这种支配地位虽让给了凯恩斯主义，但作为微观经济学基础的地位仍没有变化。以萨缪尔逊为代表的新古典综合，其实不过是把凯恩斯经济学和马歇尔为代表的新古典经济学加以综合而已。

马歇尔经济学说之所以有这样的地位和影响，与其研究方法和特点分不开。

马歇尔的方法

马歇尔经济学从方法论看有如下四个特点。

一是强调心理因素对经济生活的作用。他提出，政治经济学是一门研究在日常生活事务中过活、活动和思索的人们的学问，主要研究在人的日常生活事务方面最有力、最坚决地影响人类行为的那些动机。按他的看法，这些动机分为两类：一类是满足欲望，这类动机为人们从事经济活动提供动力；另一类是避免牺牲，这类动机为人们的经济行为提供了制约。人的动机难以用统一尺度直接衡量，但可以通过货币来间接衡量。例如，人们希望得到多大的满足，可通过愿支付的价格间接地测量出来。

二是运用进化论分析社会经济现象，强调“连续原理”在经济研究中的作用。马歇尔认为，支配生物发展的规律也适用于人类社会，社会和生物界一样，只有渐变，没有飞跃。因此，他用“自然界没有飞跃”作为全书题词。既然人类经济生活中也只有渐变，因此，经济学中存在并适用一个“连续原理”。什么是“连续原理”，马歇尔并未作出定义。大意是各种经济现象和一些经济范畴，以及一些看似相互对立的经济学说之间，其实都是相互渗透、相互关联，而并非泾渭分明，它们的区别都只是相对的，具有一定连续性。例如，用马歇尔的话来说，在算作资本与不算作资本的东西之间，必需品与非必需品之间或生产劳动与非生产劳动之间都没有明显区别。又如，商品的“正常价值”和“市场价值”的区别，仅仅是均衡时间长短上的差别，而时间本身又是连续的。再如，经济学中的旧学说与新学说，后者也并非是推翻前者，仅是补充和完善前者而已。正因为如此，马歇尔才能把历史上各种经济学说加以协调，汇合成为一个有机的理论体系。

三是重视数学分析，尤其是重视边际增量分析方法的应用。马歇尔原是学习和研究数学的，因此十分重视对经济的数量研究。他尤其重视边际增量分析，认为许多现象的变化，与总量的关系，没有与增加量关系那样大。产品的生产、交换和分配，同产品的“边际增量”之间存在一定的连续的函数关系，因而必须运用边际分析方法。这也是“连续原理”的运用。只是因为他希望自己的《经济学原理》能被广大商人所看懂，才把较高深的数学推导放到附录中，而不放正文中，以免把许多不懂高等数学的读者吓跑。

四是运用局部均衡分析方法。马歇尔在著作中大量使用均衡概念来说明许多经济变量如何被决定。他所谓均衡，指相反力量达到的均势。均衡有静态和动态之分。前者是物理学中力学意义上的均衡，如供给需求均衡得到均衡价格与均衡产量；后者是生物学意义上的均衡，如一个人成长和衰亡、工商业发展和衰落等。均衡还有局部均衡与一般均衡之分，马歇尔主要采用局部均衡分析，就是假定各种条件（如技术、资源、人口和其他商品价格等）不变情况下，孤立讨论某一市场中一种商品的价格怎样受供给和需求这两种相反力量的作用而达到均衡。他经常用“他事不变”作为条件加以分析，就是局部均衡分析。他并不是不懂和绝对不用一般均衡分析，但认为经济研究中大量地应当也可以运用局部均衡分析。

是否折中主义的大杂烩

过去我国一些经济学说史著作常把马歇尔的经济学说说成是折中主义大杂烩，是把历史上各种不同的庸俗经济学理论加以调和折中。例如，把生产费用论和边际效用论调和拼凑在一起，形成一个庸俗的均衡价格论体系。也有人认为，马歇尔学说中，真正属于创造性的东西很少，他的本领主要是善于综合前人的观点。

这些看法，很难说是正确的。

第一，马歇尔是否搞调和折中？一个流行观点是，马歇尔用剪刀式的方法，把古典学派的生产费用论和杰文斯的边际效用论拼凑在一起形成了均衡价格论。对此，有两点值得提出：（1）用边际效用说明价值，究竟是马歇尔借用了杰文斯观点，还是马歇尔独立地发现了边际效用论，在经济学说史上可能是一个没有完全一致的看法或者说并未最终解决的认识问题。马歇尔自己只承认受到古诺和屠能的启示，并不认为自己从杰文斯那里搬来边际效用论。（2）诚然，马歇尔说过，在形成均衡价格时，供给和需求的作用犹如剪刀的上下刃一样，但并没有认为在价值决定上供给和需求是半斤八两一样重要，相反他认为，只是在短期内，需求才在市场价值形成时更起作用，而在长期内，商品正常价值形成时，供给起着决定性作用，而正常价值才是商品价值的基础。因此，他认为，在价值决定中起根本的决定性作用的是供给，是生产费用，正因为如此，马歇尔才被认为是古典路线的继承者，他只是要用边际效用的新思想来充实和完善古典价值论而已，因此，他的学说才被称为是新古典经济学。

第二，综合是否就是简单的折中调和？从实际情况看，马歇尔的整个理论体系确实是前人思想的综合，然而，这种综合并不是各种不同的经济学观点的简单拼合，而是融会贯通，加工组装成了一套新的经济理论体系，犹如人们用砖、木料、钢筋、水泥造成了一座大厦，就再不能说大厦还是砖、木料等等。经济学说史上各种不同的观点本来不过是经济思想演进长河中一个个支流，最终将会汇合到一起。这种汇合而成的新理论体系，不能再把它看成是原来各种观点的机械凑合，犹如无数细小江河汇合成长江，总不能说长江还是这些支流。就拿边际效用论和生产费用论结合均衡价格论来说，本来，只用生产费用说明价值，或只用边际效用说明价值，都是片面的，难以对价值决定作出完美而令人信服的解释，经马歇尔加工整理，以生产费用说明供给价格，以边际效用说明需求价格，再加进均衡的时间因素，勾画出短期市场价值到长期正常价值的动态图景，确实就使本来难以弄清的价值现象得到了清楚的说明。这难道是简单的调和折中吗？

第三，马歇尔经济学说中，创造性的东西究竟有没有，多不多？确实，马歇尔理论中许多东西并非他首创，但是，经过他加工、提炼，就有了新的含义和作用，并成了均衡价格理论体系中的有机组成部分。例如，需求弹性概念早就由古诺提出并加以论述，甚至在古诺之前，更早就有人曾萌发需求弹性思想的火花，然而，都从未引人注意，也未能正式成为理论。马歇尔对此加以系统阐述，并说明了弹性的衡量及影响弹性的各种因素，并相应提出供给弹性理论，从而正式形成一套弹性经济学理论。再如，消费者剩余概念，早在马歇尔之前，法国工程师杜布衣和英国经济学家里明·金肯也曾有过类似说明，但在他们那里，还只是称为“消费者地租”，应用范围较狭窄。而马歇尔则将之发扬光大，因而也不能认为只是简单搬用。又如，报酬递增、递减问题，前人也分别早有所论及，但马歇尔运用这两种定律再加上报酬不变，形成一套完整的报酬定律并给三者下了明确定义，再用几何图形加以显示，画出U形成本曲线。以上几例说明，马歇尔对前人观点的运用，绝非简单搬用，而是加工改制，也可以说是再创造。再说，马歇尔理论库中的东西，也并非全是从前人手里接来，有不少是他的独创。例如，供给理论中的内部和外部经济概念，对外贸易理论中的提供曲线等。可见，不能认为马歇尔学说只是对前人理论的简单归纳和集中。应当公道、客观地把马歇尔评价为一位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经济学大师，是把英国古典经济学推向新时代的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培育出一大批如庇古、罗宾逊、凯恩斯这样的著名经济学家，开创了一个学派，从而在人类经济思想发展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