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分配自然资本

1995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卢卡斯曾这样写道：“在那些有损于合理的和严谨的经济学说的倾向当中，我个人认为最有害的是对资源和收入分配的过多关注。这时候，一个美国家庭的孩子可能刚刚出生，而一个印度家庭的孩子也可能刚刚降临人世。这位新出生的美国人在任何一个方面可以支配的资源，将是其新出生的印度兄弟的15倍。在我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错误，需要我们采取措施来纠正。但是不需要由富人向穷人转移资源和财富，通过重新分配现有的世界总产出来提高低收入人群生活水准。而是要通过增加全球总产出来提高低收入人群生活水准。”^[12]

很多人和卢卡斯一样认为只要经济增长了，每个人都能从总增长里分配到更多，分配不公平的问题就会自动解决。其实，这直接无视了公平分配的问题。我们来看看美国自身的实际情况，就很容易发现卢卡斯这个论断存在的问题。两位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和伊曼纽尔·赛斯的研究显示，美国社会收入差距在1940—1970年间保持较低水平，随后不断扩大。2011年美国0.01%的最富裕人口拥有3.15%的国民收入，且这部分人收入增长最快。如果加上资本收益，2011年美国0.01%的最富裕人口拥有4.48%的国民收入。^[13]

自然资本的分配也存在不公平的状态：比如自然资源价格过低、自然资源开发的社会成本补偿不足等。如果定量加上自然资本的价值，分配不公平的情况会更加严重。

自然资本的分配问题不仅存在于穷人与富人之间，也存在于穷国与富国之间。近几十年来，大部分发达国家都注意到了自己国家环境的恶化，它们通过立法控制某些污染以及资源枯竭，在某种程度上这些措施产生了更高的效率，减少了污染性产品的消费，改善了污染控制技术。但很多时候，这只是将污染和资源开采产业转移到了没有这类环境法律的发展中国家。发达国家的环境改善是以发展中国家的环境恶化为代价的。而且，发展中国家管制污染、处理污染能力与要求大大低于发达国家。如果生产相同产品，发展中国家会比发达国家产生更多的污染。

我国目前已经成为了世界工厂、第一贸易大国。与此同时，我国遭受发达国家的污染转移的情况也十分严重。研究表明，2010年美国通过国际贸易向我国净转移6.7亿吨二氧化碳，欧盟各国通过国际贸易向我国净转移5.7亿吨二氧化碳。^[14]据美国能源部估计，2010年中国二氧化碳排放量是82.8亿吨。^[15]据此粗略计算，仅仅美国、欧盟就通过国际贸易向中国转移了约15%的中国二氧化碳排放总量。

代际分配也是一个重要问题。消费主义盛行导致过度消费，进而导致了以金融行业为代表虚拟经济的急剧膨胀，借贷迅速增长，超过了实体经济的承受能力，超过了自然资源的使用限度。2008年从美国肇始的次贷危机便是最好的案例。美国人花光储蓄后，又借了数万亿美元，继续花着还没有挣来的钱。而为了获得美元，世界上数百万的人乐意提供商品和服务。全球抢购风以及总产出的急剧上升，推升了石油的需求，并导致世界石油价格的上涨。石油价格的急剧上涨引发了全球供应链中从谷物到汽油等物品价格的上涨。2008年7月，当石油价格飙升至创纪录的每桶147美元时，全球范围内的购买力崩溃终于发生了。60天后，由于大量借款未得到清偿，银行业停止了放贷，股市崩溃。这便是影响至今的金融危机的源头。消费主义导致当代人过度使用自然资本，而下一代面临自然资源匮乏、生态环境恶化的艰难局面。

自然资本分配的前提明确界定自然资本的产权。我国宪法第九条规定：“自然资源的矿藏、水流、森林、山岭、草原、荒地、滩涂等自然资源，都属于国家所有，即全民所有；由法律规定属于集体所有的森林和山岭、草原、荒地、滩涂除外。”但是，我国自然资本的产权并不明晰，存在着所有者不到位、所有权边界模糊等问题。因此，《方案》要求“坚持自然资源资产的公有性质，创新产权制度，落实所有权，区分自然资源资产所有者权利和管理者权力，合理划分中央地方事权和监管职责，保障全体人民分享全民所有自然资源资产收益。”

我国自然资本的公有性质需要更加重视公平分配，十八届四中全会要求“健全以公平为核心原则的产权保护制度”，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良好生态环境是最公平的公共产品”^[16]。这需要处理好三大关系：

第一，处理好穷人与富人的关系。过于贫穷的人不会考虑生态可持续的问题，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破坏土壤、砍伐森林、过度放牧并忍受严重的污染。过于富裕的人消耗了大量有限的资源，对生态系统不负责任地索取。这意味着未来不能用这些资源来提高穷人的幸福。在2020年实现全国贫困人口全面脱贫、贫困县全面摘帽的目标下，生态扶贫是协调好穷人与富人的自然资本分配的一项有效措施。

第二，处理好欠发达区域与发达区域的关系。对国际而言，我国坚持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公平原则、各自能力原则来进行全球自然资本的分配，应对发达国家的污染转移，限制高污染、高能耗产品贸易，鼓励绿色产品贸易，还要积极参与全球环境治理，承担并履行好同发展中大国相适应的国际责任。对国内而言，我国根据资源环境承载能力、生态系统特征，划分了不同主体功能区。《方案》提出“根据城市化地区、农产品主产区、重点生态功能区的不同定位，加快调整完善财政、产业、投资、人口流动、建设用地、资源开发、环境保护等政策”。进而，协调好欠发达区域与发达区域的自然资本分配。

第三，处理好当代人与后代人的关系。当代人有责任保存足够的自然生态资源，保障后代人对提供令他们满意的生活质量所需要的资源的权利，给子孙后代留下天蓝、地绿、水净的美好家园。

从这三大关系整体上看，我国还需要完善体现区域补偿及代际补偿的生态补偿机制，通过中央财政转移支付、横向生态补偿机制等方式实现公平分配自然资本。“十三五”规划纲要强调“加快建立多元化生态补偿机制，完善财政支持与生态保护成效挂钩机制。”

精彩论述

坚持绿色发展是实现全面小康和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选择，也是通往人与自然和谐境界的必由之路。只有从本质上深刻理解、在全局中准确把握绿色发展理念的丰富内涵和具体要求，才能把绿色发展理念变成积极主动的作为，开创生态文明建设新局面。

——新华社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