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凯恩斯工资理论的进一步庸俗化

凯恩斯在他所概述的关于“经典学派”就业理论的两个基本前提中，同意了第一个前提——工资等于劳动的边际生产物；否定与修正了第二个前提——当就业量不变时，工资的效用适等于该就业量的边际负效用。本节主旨在于把前后两种有关工资的庸俗论点进行对比，指出二者间的共同点和分歧点；更着重揭露凯恩斯这种新论点具有比其前辈更为险恶的企图：通过通货膨胀、物价上涨，促使实际工资下降，向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生活水平进攻。

关于这个论点，李嘉图究竟是怎样说的呢？

李嘉图说劳动的自然价格或自然工资是“劳动者能够维持他自身并延续其种族平均必要的价格”。

李嘉图的这个论断是正确的，因为劳动力的价值，即他的必要工资在他一天劳动中所占的部分，要由这种必要的生活资料的量和价值去决定。但是，与此同时，他的论述是不够充分、不够精确的，因为他没有把工资或劳动力的价格，还原为他所劳动之一部分。

李嘉图的这个正确论断，到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家手里就变了质，正如李嘉图的价值理论，一到他们手里就被大肆歪曲而变了质一样。

李嘉图这个科学论断，在事实上，表述了：劳动力的价值要由生产（再生产）劳动力（维持他自己的劳动力并延续其种族）所必需的劳动时间去决定。但是，他是用迂回曲折的、容易引起误解的方式去表述这个科学论断的。庸俗经济学家却把它歪曲为：工人的实际工资必须恰好把现实所使用的劳动量诱导出来。

这就是说，李嘉图所要解决的问题，是劳动力自然价格的决定。而庸俗经济学家却歪曲为：劳动的自然价格，将保证劳动的供给与需求的均衡；即劳动的自然价格必须定于这一点。因为只有在这一点上，劳动的供给与需求才会达到均衡。

凯恩斯把这个庸俗论点表述为：“在一定量的劳动被雇用时，工资的效用，适等于该就业量的边际负效用。”⁽⁸⁾这就是凯恩斯概括的上述就业理论的第二个基本前提。凯恩斯对它作了两种解释：

（1）“这就是说，一个被雇用的工人之实际工资，会恰好足够（依被雇用者自己估计）把现实上被雇用者的劳动量诱导出来。”⁽⁹⁾

（2）因为工资等于边际生产物，于是把上述命题转换为：“就业量会确定于这一点上：边际生产物的效用会与边际就业的负效用相均等。”⁽¹⁰⁾

这些经济学家用劳动的供给和需求二者间的均衡去决定工资，在实质上，包藏着一种意图，目的在于辩解：在没有暂时失调性的原因足以引起失业时（即所谓摩擦性失业），一切失业的责任都要由劳动者自己承担。按照他们的说法，一来当劳动的供给超过需求时，工资是必须减低的；二来当就业增加时，劳动边际生产物势必减低，工资也应该降低，当工资应该减低时，如果工人竟拒绝减低工资，因而引起失业，就是工人自己愿意失业，咎由自取。传统经济学称之为“自愿性失业”。

凯恩斯抓住上述第二个基本前提，大肆发挥，然后加以反对和修正。他以庇古的《失业理论》一书的论点为例，作如下的推断性发挥：

这个前提与所谓摩擦性失业并不冲突。因为把这个前提应用到实际生活上，总要顾虑到适应之未能尽臻完善，因之不能有连续的充分就业。……除摩擦性失业外，尚有“自愿性失业”，亦与此第二假定前提不相冲突。……但“摩擦性的”与“自愿性的”两个范畴，概括一切失业。在经典学派基本前提下，不可能再有第三个范畴——即我下文所谓“非自愿性失业”。⁽¹¹⁾

综合上述，李嘉图关于如何决定劳动力的自然价格这个问题的科学论点，由于表述得不够确切，容易引起误解，上述传统经济学家们就大肆歪曲，完全变了质，成为他们为资本主义失业问题辩护的说教，细分起来，这些歪曲主要有下列各点：

其一，工人的实际工资必须恰好把现实上被雇用的劳动量诱导出来。

其二，劳动的自然价格必须定于这一点：保证劳动的供给与需求的均衡。

其三，当一定劳动量被雇用时，工资的效用（即实际工资）恰好等于该劳动量的边际负效用。

其四，工资应该随着劳动的供给与需求之间的市场作用而自动调节。当劳动市场供过于求，工人应该同意降低工资。工人拒绝降低工资因而失业，这是咎由自取。

其五，只有降低工资才可增加就业；降低工资是增加就业的唯一办法。

试把这些论点同李嘉图原来关于劳动力自然价格的决定问题那个科学论断加以对比，可以看出他们对李嘉图的这个论点，歪曲到何种严重的境地！

但是，凯恩斯对上述歪曲和庸俗化还不以为满足；作为对其上述第二个基本前提表示反对的进一步理由，他还要作进一步的下列两种实际观察：

第一种观察，涉及工人对实际工资与货币工资的态度问题。他认为，在某种范围内，劳工所要求的乃是一最低限度的货币工资，而不是最低限度的实际工资；工人虽然常常抵抗货币工资的减低，但并不是每次当工资品价格上涨时，他们就不肯工作。

第二种观察，不同意这个假定——工资议价决定实际工资的一般水平。他认为，劳工们全体并没有办法，可以使得工资之一般水平所能获得的工资品，与目前就业量之边际负效用相等；决定实际工资之一般水平者，主要是几种别的力量。他说：

实际工资减低，而相对货币工资不改变，可以使总就业量增加，因之不加抵抗——除非减低程度太大，使实际工资低于目前就业量之边际负效用，在这一点上劳工们自己的经济学，倒是不知不觉中，比经典学派经济学更为到家，幸亏是如此。⁽¹²⁾

凯恩斯根据上述两种观察，反对上述第二个基本前提——当就业量不变时，工资的效用恰好等于该就业量的边际负效用，而主张：

设消费倾向与新就业量所产生的有效需求不足，则实际就业量将小于现行实际工资率之下，即可能有的劳力供给量，而均衡实际工资率，将大于均衡就业量的边际负效用。⁽¹³⁾

上述这段引文的意思是：当有效需求不足时，出现下列两种情况：

（1）实际就业量小于现行实际工资下所可能的劳动供给量，即有失业问题存在。

（2）均衡实际工资率大于均衡就业量的边际负效用。这就是说，这时实际工资太高了，还可以降低一些，一直降到劳动边际负效用这个最低点为止。

这就导致凯恩斯特别编制的“非自愿失业”定义如下：

设当工资品之价格（相对于货币工资而言）上涨少许时，现行货币工资下之劳动总需求量与总供给量皆形增大，则称之为有非自愿性失业存在。⁽¹⁴⁾

这就是说，即使工资品价格上涨，实际工资下降，但劳工仍然愿意接受现行货币工资而就业时，常常还比现在实际就业人数多。在这种工资条件（实际工资降低）下愿意就业，而又无业可就，凯恩斯称之为“非自愿失业”。

这就是凯恩斯就业理论和政策所要解决的中心课题：企图“诊断”并“医治”这种非自愿失业。凯恩斯夸口说，他的就业一般理论将要“摧毁马克思主义的李嘉图基础”。这究竟具体指的是什么呢？到这里，我们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出，他所说的李嘉图基础，是指马克思所继承的李嘉图经济学说的科学论断。具体地说，在广义方面，指的是李嘉图关于价值理论和分配理论中的科学论断；在狭义方面，指的是他关于工资理论，特别是关于劳动力的自然价格（价值）问题的科学论断。他怎样去摧毁呢？手法就是钻李嘉图经济学说有着不够确切、容易引起误解，甚至存在某些庸俗成分这种缺陷的空子，在对其庸俗前辈大肆阉割、歪曲的基础上，把他的有关论点进一步庸俗化。实际上，凯恩斯这些进一步歪曲和庸俗化，丝毫也无损于李嘉图上述科学论断的光辉业绩。恰恰相反，这正显示出凯恩斯工资理论和就业理论比其庸俗前辈更加庸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