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贸易的增长

二、中外贸易的增长

1895～1927年间，尽管在当时的中国海关报告中，常常抱怨中国各地的自然灾害、战乱兵灾、金融风潮以及诸如航道失修一类的交通问题、汇价的异常波动等种种因素对进出口贸易的阻碍，但是从总的趋势来看，随着这一时期大量新口岸的开埠通商，随着铁路、轮运等水陆运输方式的改善，中国市场进一步对外开放，以及外国资本主义对华投资的增加，中外贸易比甲午战前还是有了很大的增长。

这一时期中国对外贸易可分为华南、华中、华北、东北四大商业区分别考察。我们先观察一下这一时期中国主要口岸及各地区对外贸易增长的概况，再对中外贸易总的增长情况及中国贸易在世界贸易中的地位变化作一番考察。

（一）各地区对外贸易增长概况

中国近代对外贸易可分为华南、华中、华北、东北四大商业区分别考察。各大区又各有若干通商口岸，其中华南的广州、华中的上海和汉口、华北的天津、东北的大连这五大口岸在1895～1927年间中国进出口贸易中占有重要地位，1901～1903年时上海等四大口岸（大连尚未开埠）已占全国外贸总额的2/3强，到20年代末时这五大口岸已合占全国外贸总额的3/4以上（见表14）。

表14　五大口岸在全国对外贸易中的比重^[89]

1．广州及华南区

近代华南区的通商口岸有广州、汕头、厦门、福州等，其中广州曾经是中国最大的通商口岸，鸦片战争后其贸易地位被上海取代，但从表14可以看出，直到清末广州还长期维持了中国第二大口岸的贸易地位。在20世纪初广州的贸易额往往数倍于华南厦门等口岸。广州贸易增长情况大致如下：①1894～1913年间，进口额增长了131%，年率为4．5%，出口额增长了2倍半，年率为6．9%（参见表15）。②1913～1919年间，主要由于发生世界大战的缘故，进出口都有所减少，到1919年出口已恢复并超过了战前，出口额6年间增长年率为2．4%，进口仍未恢复到战前水平。③战后，进口很快恢复增长，到1923年已达7384．6万关两，比1919年增长了137．3%，年率为24．1%；这一期间出口也增长了39．5%，年率为8．7%。后来广州进出口又大幅度下降，特别是1925年由于省港大罢工，香港一度成为“臭港” 、 “死港” ，广州的贸易也下降到低谷，到1927年略有上升。1927年与1919年相比，进口增长了约40%，出口增长了8．2%。在1894～1928年间广州的进口值年均增长率约为3．2%，出口值年均增长率为4．6%。

表15　五大口岸进出口贸易值^[90]

华南区的其他口岸如福州、汕头等进出口贸易也在不断增长，整个华南区的进口贸易由1894年的不到5770万关两，增至1928年的2亿1484万多关两，增长了272．4%，年均增长率为3．9%，略高于广州一埠的增长率（见表16），说明这一时期华南其他口岸的直接进口贸易增长较快；1894年华南区出口值约5414万关两，到1928年已增至1亿5345万关两，年均增长率为3．1%，低于广州一埠的增长率，这主要是因为生丝、蚕茧及丝制品占华南出口商品最大宗，在出口贸易的增长中占了较大份额，而华南区的这一类商品仍然集中于广州口岸向香港、欧美等地输出。

2．上海、汉口及华中区

华中区主要指江浙沿海及长江沿岸等地，其中上海位于长江入海口，是华中最重要的口岸，也是近代中国最大的通商口岸，其贸易额一般占全国进出口贸易额的40%左右。汉口位于长江与汉水交汇处，素称“九省通衢” ，铁路通车后其商业地位更加重要。汉口对外贸易多为通过上海等口岸的转口贸易，进入20世纪后其对外直接贸易有了一定的发展。1910年时有记者论道：“上海者，为外国贸易之总汇；汉口者，为内地贸易之中枢。扬子江流域其他各港，皆不过为此两地之附庸而已。”^[91]把表15中上海与汉口两地有关贸易值相加，可以看出：①1894～1913年间，进口增长了近2倍，年率为5．7%，出口增长了2倍多，年率为6．1%。②1913～1919年间，两地的进口一度有所减少，至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刚结束不久，从西方国家的进口虽然已在增长，但增长幅度不大，6年间两地进口值合计只增长了7．4%，年率为1．2%。如果除去战争期间大量增加的日货进口值，则增长幅度更小；这一期间出口仍然在不断增加，6年间增长了41．6%，年率为6．0%。③战后，两地进口增长速度加快，上海到1921年时，进口值由于达到了4亿多关两，到1926年已近6亿关两，两地于1919～1926年间进口增长了117．6%，年率为11．7%；这一期间两地出口增长了40．6%，年率为5．0%。1927年，主要由于北伐战争的缘故，两地的进出口都比1926年有所下降。1894～1928年间上海进口值年均增长率达5．2%，出口值年均增长5．5%。

表16　各大商业区对外直接贸易值的增长^[92]

这一时期随着长江航运的发展，华中区其他沿江口岸对外直接贸易增长较快。此外，温州、宁波等口岸贸易也有所增长。整个华中区进口值由1894年的9689万关两增至1928年的6亿2110万关两，年均增长率达5．6%（略高于上海一埠）；同期出口值由6340万关两增至3亿9525万关两，年均增长5．5%。但从表16可以看出，虽然华中其他口岸的对外直接贸易有所增长，这一地区的进出口贸易仍然集中在上海口岸，到1928年时上海一口岸占华中15个口岸直接进口值总和的88．3%，占出口值总和的91．6%。

3．天津及华北区

华北区通商口岸有天津、烟台、胶州（青岛）、威海卫、龙口和秦皇岛等。其中天津是海河、大运河与渤海交汇的要冲，为京师的门户，19世纪末时已成为华北最大口岸，1913年时其贸易额比华北其他口岸的总和还要多。天津在全国的贸易地位也在不断提高，从1870～1913年全国外贸总额增长了约7．6倍，然而同期天津占全国外贸总额的比重仍然由1．5%上升到6%。天津的贸易增长情况大致如下：①1894～1913年间，虽然因为八国联军入侵天津和北京，天津的进出口贸易一度大大下降，但是不久就很快恢复增长，进口增长速度特别快，这一期间进口增长了10倍多，年率为13．6%，出口增长较慢，这一期间只增长了23．2%，年率为1．1%。②1913～1919年间，由于欧洲国家忙于大战，同天津的贸易大大减少，法、德在战争期间几乎没有一艘货船来津贸易，同时日、美向天津输入的商品大大增加，^[93]两相抵消，6年间天津进口值只增长了30．2%，年率为4．5%（参见表15）；这一期间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欧洲交战国扩充军队，需要大量绒毛、皮革、棉花等物资；美国向欧洲运销皮毛制品，也要到中国来搜购原料，^[94]而这些物资原是天津主要出口货物，所以天津在战争期间出口大大增加，1913～1918年间增长了184．9%，年率为23．2%。③战后天津向日本输送的棉花、精盐、纯碱等，以及向美国等输送的地毯等有较大增长，所以天津的出口仍保持较快的增长势头，1919～1927年间出口增长了223%，年率为15．8%；同期进口值也增长了50．8%，年率为5．2%。从较长的时期来看，1894～1928年间天津直接进口值增长了2375%，年率为9．9%；出口值增长了1141%，年率为7．7%，进出口增长率都高于广州和上海（见表16）。

整个华北区进出口贸易增长速度更快，1894～1928年间华北区进口值增长了2472%，年率为10．0%；出口值增长了1599%，年率为8．7%。整个华北区的增长速度之所以比天津更快，这与青岛贸易快速增长的拉动有很大关系。青岛在甲午战争前尚无进出口贸易的统计，直到1900年《关册》中才有青岛的贸易统计，其数很小。自20世纪初胶济铁路建成后，青岛贸易增长十分迅速，1904～1927年间青岛的进口值增长了1194%，年率为11．4%；出口值增长了4410%，年率为17．9%。

4．大连及东北区

东北区的通商口岸除牛庄以外，其他如大连、安东、瑷珲、滨江（哈尔滨）等都是在1907年以后才陆续开放的。

大连位于辽东半岛南端，东、南两面临海，具有建成国际港口的优良条件；北面与东北内陆连接，是东北水陆交通枢纽，是东北与内蒙古东部进出口门户。1887年清政府曾在大连湾建港设防。沙俄、日本先后强占大连后，都曾在大连港开发建设。1907年大连开埠通商，中日签订了《设置大连税关的协定》^[95]以后，大连很快成为东北最大口岸，成为日本在中国东北掠夺经济资源，实行贸易垄断的基地。大连的进出口贸易增长非常快：1907～1913年6年间，进口增长了183%，年率为19%，同时由于对日输出迅速增加，出口增长了12倍半，年率为54．5%；1913～1919年间，尽管这一期间发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国南方口岸的贸易受到影响，但是作为对日贸易枢纽的大连，进出口贸易仍然保持较高的增长速度，1919年与1913年相比，进口增长了211．5%，年率为20．8%，出口增长了261．7%，年率为23．9%，大连已跃升为仅次于上海的中国第二大口岸；战后，大连贸易仍有增长，只是速度有所减慢，1919～1927年间进口增长了14．1%，年率为1．7%，出口增长了44．4%，年率为4．7%（参见表15）。总的看来大连的进出口贸易具有起迟、增长快、出口增长快于进口、对日贸易占最大比重等特点，这些特点也是整个东北地区贸易的特点。^[96]1894～1928年间东北进口贸易年均增长率达17．6%，出口贸易年均增长17．0%，均大大高于其他地区。

总的看来，这一时期中国四大商业区的进出口贸易都有较快增长，四大区之间越是向北，增长速度越快。不过，直到1927年，华中区仍然是全国贸易额比重最大的地区。另外，从表15、表16还可以看出，除东北以外，其他三大区都有进口超过出口、入超额越来越大的趋势。

（二）中外贸易总的增长态势

甲午战争前20年的中国对外贸易增长速度，据我们初步计算，进、出口年均增长速度分别为2．95%和2．54%。^[97]根据对中国四大商业区甲午战争后贸易情况的综合，可以说，1895～1927年间，中国进口贸易与出口贸易都有较大的增长。从表16可以看出，1894～1928年间，全国进口和出口年均增长速度分别为6%和6．2%，均大大高于甲午战争前20年。

1895～1927年间，中国进出口贸易增长又受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很大的影响，所以可分为战前、大战期间、战后三个阶段来考察。如果以1890～1894年的5年平均数为100，按照当时中国的货币本位，以银两计算，则出口方面1895～1899年年均为142，1910～1914年年均已达到315，比甲午战前增长了2倍多，年均增长率为5．9%；进口方面，1895～1899年年均为153，1910～1914年年均达417。这就是说20年间进口贸易增长了3倍多，年均增长率为7．4%。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来自欧洲的洋货进口值大幅度降低，日货进口不断增长，相抵之后全国洋货进口值比战前略有增长；而由于欧洲战争对中国棉花、皮毛等原料需求增加，全国土货出口比战前有了较大幅度的增长，年均增长率为6.1%，比以前高。战后西方列强卷土重来，日、美也力图保持和扩大它们在中国的贸易份额，中国进出口贸易大幅度增长，1917～1927年10年间，进口增长了7．0%，出口增长了6．4%（参见表17）。

由于1895～1927年间国际市场以黄金计算的白银价格，先是不断下跌，世界大战期间又大幅度上升，战后又很快下跌，^[98]因此一些学者认为，考察中国进出口贸易的增长，不能仅用银两计算，尚需将有关各年贸易值折算成美元。我们认为，以美元计，可以作一参考，但是我们按当时汇价折算成美元后（见表18）发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20年和战后的几年，贸易增长速度要比上述以银两计的速度缩小了很多，而世界大战期间的贸易增长速度却被夸大了许多，特别是进口值，如以美元计则比战前增长快得多，这显然不大符合当时的有关史实。

表17　中国进出口贸易值统计（5年平均数，以关两计）^[99]

表18　中国进出口贸易值统计（5年平均数，以美元计）^[100]

因此，我们还必须参考有关进出口物量指数的统计，否则“对于贸易的涨落，殊难得一准确之测视” 。^[101]我们将30年代时南开大学编制的“中国进出口物量指数表”摘引如表19所示。

根据表19有关数据计算，1895～1913年间，进口、出口物量指数年均增长率分别为4．4%和2．3%（甲午战争前20年间进口、出口物量年均增长率约为2%）；1913～1918年间因第一次世界大战，进口物量出现较大的负增长，出口物量略有增长；1918～1927年间，进口、出口物量年均增长率分别为5．4%和4．2%，均高于战前的水平。1895～1927年间，除去大战期间的年份，进口物量指数增长快于出口物量。

表19　中国进出口物量指数表

综合上述三种进出口统计，1895～1927年中外贸易增长态势如下：甲午战争后进出口贸易比甲午战争前都有了较大的增长；这一时期又可分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大战期间和战后三个阶段，在大战期间进口物量有所下降，而进口值略有增长，在战前和战后这两个阶段，进口增长快于出口。

（三）中国贸易在世界贸易中地位的变化

由于20世纪初期全世界国际贸易总额有明显的增长，为了加深对这一时期中外贸易增长情况的认识，我们有必要考察这一时期中国贸易在世界贸易中相对地位的变化。

根据德国统计年鉴的统计，中国贸易占世界国际贸易总额的比重，以马克计，1896～1898年3年平均约占1．5%，1911～1913年3年平均约占1．7%，虽然这一比重极小，而且增长速度比不上日本或印度，^[102]但还是可以看出第二次世界大战前中国贸易占世界国际贸易总额的比重仍有缓慢的增长。

①《南开经济指数资料汇编》，第375、376页。

1913～1927年的情况也大致如此。根据国际联盟的有关统计，这一时期中国人均进出口贸易额以及占世界贸易的比重，虽然都非常小，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中国的落后状况，但是以1926～1928年3年平均数与1913年相比，这几项指标仍然都有所增长（参阅表20）。

表20　中国在全世界贸易中所占地位表^[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