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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宰相都是短命鬼_关于徐世昌的故事

时间:2022-06-10 名人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皇帝宰相都是短命鬼_关于徐世昌的故事袁世凯没有听从各方劝阻,更不顾及天下人反对,终于于1915年12月12日申令自己登帝位,13日在中南海居仁堂接受百官朝贺,预定于1916年元旦登基。袁世凯挽留徐世昌的事,儿子袁克定知道了。无论段祺瑞还是徐世昌,他们都是袁世凯多年来最亲信的人,素来言听计从,唯独在帝制问题上,这两个人都是极端反对的。徐世昌和段祺瑞,是被时人称为袁世凯的“文武膀臂”的。

皇帝宰相都是短命鬼_关于徐世昌的故事

袁世凯没有听从各方劝阻,更不顾及天下人反对,终于于1915年12月12日申令自己登帝位,13日在中南海居仁堂接受百官朝贺,预定于1916年元旦登基。

中国又出现了皇帝——洪宪皇帝袁世凯。

徐世昌病了。

徐世昌已经许多天不进政事堂理事了。他对外说自己患了一种很讨厌的病:全身不适,疲倦无力,每日傍晚和入夜便发低热,睡倒床上出汗,有时衣服浸湿,并有衰竭感,近日加重了,出现咳嗽不止,还咯黏液痰。昨天早晨,一阵咳嗽之后,咯出的痰中还夹带血丝,请医生看看,说他是患了肺结核病。(www.guayunfan.com)徐世昌患了肺病,便给袁世凯递了一份辞呈,说明病情,“请准去职治疗。”

袁世凯正是用人之际,徐世昌又同他关系不一般,哪能让他走。于是,派大员去探病,同时退回了“辞呈”,告诉他“好好休息,安心治病”。

袁世凯挽留徐世昌的事,儿子袁克定知道了。许多日子以来,袁克定正因为徐不支持帝制而有点恼恨他,便匆匆走到老爹面前,说:“大爷,徐伯既然已经决心愿为清室遗臣,你就成全他吧,何必强人所难!”袁世凯瞪了儿子一眼,本想大声斥他几句,“你懂个屁!”可却没有出口,只挥挥手让他去了。袁世凯明白,争得徐世昌支持他的帝制,且能为帝制效力,等于征服了千军万马!能有徐世昌这个抵得上千军万马的人为他效力,他的帝位才能坐牢!

就在袁世凯极力挽留徐世昌的时候,京城忽然谣言四起,说:“段祺瑞将举起义旗,讨伐帝制。”还说“为段氏主谋的,便是袁世凯的‘宰相’徐世昌!”袁世凯不相信这个谣言。“段芝泉、徐菊人是我多年知心好友,他们怎么会起来反我呢?果有意见,他们是会善意地面谈的。”然而,他又想:“传言不无道理,中南海居仁堂百官朝贺时,不光徐世昌不到,段祺瑞也未到。段祺瑞不来朝贺,说明他不承认、不支持帝制,不支持就要反对。反对——举兵讨伐……”袁世凯有些心惊了:“假若段徐合谋反我,比什么敌人都厉害,我肯定斗不过他们。再说,自己人反对我,防不胜防,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要怎么样?他一时竟想不出对策。无论段祺瑞还是徐世昌,他们都是袁世凯多年来最亲信的人,素来言听计从,唯独在帝制问题上,这两个人都是极端反对的。袁世凯征求过段祺瑞的意见,段祺瑞不仅不表示赞同,连陆军部的班也不去上了,索性躲了起来;袁世凯把徐世昌找到面前,问他“知道外间(对帝制)传言吗?”徐世昌明明知道,却再三摇头。袁世凯颇为动怒地说:“外间宣传日久,你哪能不知道呢?”徐世昌也不示弱,大声反驳:“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袁世凯再让儿子去试探,他竟说了句“听诸君好自为之”的话。现在好,要养病辞官不干了。袁世凯猛然觉得“段徐联合反帝制”的谣言并非空穴来风。他心跳了,害怕了,“不能让老虎躺在身边!”袁世凯终于答应了徐世昌“病辞”,并派专人前往慰藉,传过话说:“菊人兄就在天津养病吧,一来是我有事可以请教,二来也免得为党人暗算。”

徐世昌离开政事堂了,他亲笔题的《后乐堂》匾额并没有带走。不过,他没有听袁世凯的规劝回天津,而只是回到坐落在东四五条铁匠营自己的北京家中。

袁世凯成为中华帝国的皇帝了,定年号“洪宪”。这一年,袁世凯五十八岁。

黄袍加身的袁世凯,春风得意,昏昏然然,成为称孤道寡的“真龙天子”。昏然了几天之后,忽然对徐世昌这个旧友又怀念起来。相交已久,相助极大,自己成了九五之尊,朋友这个位置怎么安排呢?让他做“洪宪”的官,他肯定不干;让他做“洪宪”的臣民,袁世凯又觉说不过去。闷坐居仁堂好久,总觉得应该给这位“布衣昆弟”点什么冠戴才好,要不,人家不是会说他太负义了吗?给什么呢?思来想去,决定将徐世昌和其他三位“两朝元老”赵尔巽、李经羲和张謇并封为“嵩山四友”。这是什么样的待遇?各有说法:袁世凯在加封的申令上说“自古创业之主,类皆眷怀故旧,略分言情。布衣昆季之欢,太白客星之奏”,似乎表明是“其喻予怀”的。赵、李、张三人则默不作声,但也不领封,更不“谢恩”;徐世昌十分冷漠地对他人说:“所谓‘嵩山四友’,即永不叙用之意。”所以,他也推谢了。大约是袁世凯觉得“赏赐”低了,对不起朋友,加封申令之后,又由政事堂颁布优礼诸条,免“嵩山四友”称臣跪拜;赏乘期舆,至内宫换乘肩舆;皇帝临朝时,四友在勤政等殿,得设矮几以坐;每人给年薪金两万元;赏各种朝服,等等。徐世昌一切都淡然,推谢不变,回到铁匠营家中,便自题“谈风月馆”一匾,悬于书斋,下决心赋闲,不问政治

徐世昌的东四五条铁匠营私宅,是唐绍仪以重价购置,并进行了华丽装饰之后赠送给徐世昌的,是为了报答这位东三省总督任上“关照”他这位巡抚的酬谢,也是为向这位盟兄献殷勤的表示,这是一座上等的北京四合院。徐世昌挂出了“谈风月馆”的匾额即是向世人告诫:我这里只谈风花雪月了,志同者欢迎,恕不接待政客!徐世昌历来以“文人”自居,功名之外,素以诗文风雅为点缀。他的字写得还可以,最早作馆阁书体,中年写苏黄,平生最厌碑文体,从不临摹;想习画,却一直不入门。他很喜欢置瓷藏砚,尤喜收藏端砚,之外,还常常和友人一起吟诗著文,有一大群诗文朋友。

说起徐氏的学问,仔细品来,却也平平。时人评他:只学了点俗学,对于正儿八经的儒文却研究不深;少年时只学了点八比试帖小楷,很少习学律赋,只能写些四六排偶,为贺吊笺启,后来入了翰林院,才开始读研点古近体诗。他有一位所谓的诗友叫徐花农,杭州人,曾对人谈起徐的诗文,只用了五个字——“拙俗不足道”。他在翰林院将近十年,绝无文诗誉乡人。当时的人把翰林院的编修分列为八红八黑(红者有才学之士,黑者是拙俗之辈),徐世昌则是八黑之一。到奉天做了总督,章疏文牍也都是僚属所稿,偶尔与文友和诗对联,大多是庸浅仅能谐韵。

徐世昌在自己的“谈风月馆”没有等到文友来同他谈风说月,第一个来访的,却是武将之首的段祺瑞。段祺瑞微服简从,叩开铁匠营徐宅大门时,竟被内侍阻拦;徐世昌不得已出迎时,却不认识了。“芝泉,你怎么这个模样了?”

段祺瑞说:“菊帅印象中的芝泉是个武夫。现在,无兵领了,成了平民百姓,连故人也不相识了。”二人相对笑了。

徐世昌和段祺瑞,是被时人称为袁世凯的“文武膀臂”的。但是,帝制议起,这两个人都和袁离心离德了:段祺瑞放着陆军部总长不干,到西山“休息”了,徐世昌以“肺病”辞退了国务卿,现在,这两个人都算“在野”了。大约是出于“灵犀相通”,在野的陆军总长才匆匆赶来拜访在野的政事堂国务卿。二人对坐,香茶应酬,似乎都有许多话要说,但却又都不开口——比徐世昌小了整整十岁的段祺瑞,自从1896年被袁世凯从北洋军械局调到天津小站新建陆军任炮队统带兼随营学堂监督起,就跟袁世凯结下了生死之缘,并且随着袁的“水涨”在“船高”,被称为袁世凯手下龙虎狗“三杰”中的“虎”杰。袁保举了他,他为袁立下过汗马功劳,远的不说,武昌之役以后,他就为袁的复出、夺位立了奇功。武昌起义,他被朝廷从江苏江浦江北提督加侍郎任上调回北京,任第二军军统、署湖广总督兼任第一军军统又兼领湖北前线各军,让他去平息“武昌之乱”。可他,为了袁世凯的复出,就是按兵不动,这就为袁取得内阁总理大臣立了功劳;1912年1月,又是段祺瑞领衔率北洋四十二名将领联名电请清帝退位,实行共和,又为袁夺总统大位立了功劳;袁世凯在镇压“二次革命”中,又是段祺瑞为他打了先锋,袁世凯没有忘了他,“二次革命”之后,便让他署理湖北都督兼领河南都督;1914年6月又授予将军府建威上将军兼管将军府事务。此刻,袁世凯梦般地醒悟了,觉得段军权太大了,他将无法控制,于是,将军府之外,袁世凯又成立一个以自己为首的“海陆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把陆军大权收到自己手中。段祺瑞失宠了,他只是袁氏“海陆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的一个办事员,他心里凉了。袁世凯大肆活动帝制,使军权旁落的段祺瑞十分反感,因而,便借故“有病”不理军事,其境况,和徐世昌有极其相似处。

“芝泉,”徐世昌以主人身份先开了腔,“这一段身体还好吧?”

“一身轻了,百病皆无。”段祺瑞微笑。

“西山是个好地方,我也想到那里去住住。”徐世昌捧起茶,没有喝,忽然想叙说西山之美了,“听说是三面青峰环抱,南面敞向平原,林木茂密,野草清香,奇石嶙峋,泉水清清,还有八座古庙分布在翠微、平坡、卢师三山之间,真是个诱人的地方!”

段祺瑞笑了:“‘天下名山僧占多!’和尚们都会享清福,我也想当和尚。”

“只怕你的尘缘未了,还需享几日官场上的福吧。”

“离开皇帝了,我再也不愿对谁‘三呼万岁’了!”

徐世昌知道“文章”已经进入了“主题”,且二人又是“同病相怜”,便毫不忌讳地说:“项城不听劝阻,决心帝制,是走了一着错棋,我看,他会因此一败涂地的。所以,我宁愿步你的后尘……”

“菊帅,你是项城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有你影响我辈,你怎么会步我的后尘呢?”

“怕什么?大不了‘永不叙用’。”徐世昌说,“我已领教了,恩封为‘嵩山四友’,且年赏金两万!据此,看来是不会株连你什么大事了。”

“高官厚禄都不要了,还剩一条小命,我也不怕了。”说着,仰面一笑。笑后又说:“菊帅,我来找你,是有心事……”

“请直说。”

“我不为我自己担心,我为项城担心。”段祺瑞很坦率,“帝制是不可为的,无论世界潮流,无论国人人心所向,帝制都是逆流。我们同袁项城毕竟都是多年至交,回避得一时,不能回避得了根本问题。”

“你的意思……”

“还得劝。”

“有用吗?”徐世昌说,“已成事实,挽回已不可能。”

“只怕凶多吉少。”

“那是咎由自取!”

“痛心也在于此。”段祺瑞说,“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走下去。”

徐世昌自然忘不了昔日的提携关照,忘不了昔日的情深意笃。他点着头说:“也许有一天他会猛醒,他能听进去善言。”

“我也这样想。到那一日,我们还是朋友,还是得要相依相靠!”徐世昌微微点头。

段祺瑞又坐了片刻,告辞了,徐世昌送到门外,点头分手。

——段祺瑞的突然来访,并不突然,他和徐世昌先后离开袁世凯,其实,都是做做样子。段祺瑞因军权被削,借故抵制帝制,躲进西山,他心里对袁不满。此番主动来到徐府,初衷却是联徐继续抵制袁,让袁知道“孤家寡人是不好做的。”走在路上,他又动摇了,他觉得袁世凯待他还是比别的人厚,所以,他来了个急转弯,表露出继续支持袁。

徐世昌跟袁世凯并无削权的纠葛。徐的谢辞国务卿,完全是怕帝制影响。段祺瑞的到来和他所表的态度,先是令徐心惊,他以为他是来约他反帝反袁的,那样,他将婉言谢绝,及至听了段的表白,心中又惊,段依旧保袁。“帝制人心不顺,只怕劳而无功,会落得半世臭名。”他想推辞,但又碍于情面,只好说个“也有一天”的模棱两可的话。段祺瑞走了,徐世昌还在想:“难道这个段合肥是为袁的未来担心而来的?他到底为了什么呢?军权、政权……”徐世昌展不开眉,就地踱着步子。好久,终于将此事放下了:“明儿‘谈风月馆’有个诗会,我还是准备章句吧!”

当了洪宪皇帝的袁世凯,并不能以他的极权在国中发号施令。而且,举国上下,反帝护国、反袁护国运动,一夜间便形成大势;同时,袁世凯认为是可靠力量的自己人,如四川督军陈宧、湖南督军汤芗铭等竟然宣布独立了,并且还发出了“讨袁通电”。树未倒,猢狲就散了!袁世凯知道帝制不行了,匆匆宣布“撤销帝制”,还当他的大总统——袁世凯只当了八十三天的洪宪皇帝,便自生自灭了。这是1916年3月22日,北京城正是冬去未去,春来未来之际,但北京人却觉得冬去了,春来了!

八十三天皇帝梦,使袁世凯的头脑猛然清醒了,他觉得真正同他贴心的,还是徐世昌,还是段祺瑞。于是,在宣布撤销帝制的当天,便恢复了徐世昌国务卿职和段祺瑞陆军总长职。

徐世昌是因为“不同意帝制”而离开国务卿位置的,现在,袁世凯撤销帝制了,徐世昌自然不再在铁匠营“谈风说月”了,他装束一番——辛亥之后,徐世昌是最早剪去发辫的,并且率先穿起了燕尾服,革履行杖,连宴客都是食西餐、奏西乐,俨然以新派自居,老官僚们见了,还以为他是新党呢!——匆匆回到政事堂,又去忙他的“国务”。

徐世昌是没有参与帝制的,落得一身干净,一片美誉,因而,复任国务卿,也是最有资格、理所当然的事情。此刻,袁世凯不当皇帝了,但护国运动仍然高潮迭起,徐世昌想以他的身份和威望从中调解,他哪里知道,不仅北洋各派不支持他,更遭到反袁势力的反对。徐世昌此刻才知,“今天的国务卿比往日的国务卿更难当了”。他坐在政事堂焦急起来。就在他焦急不安之际,与他交往甚深,又同是“嵩山四友”之一的张謇,从原籍南通给他发来一封电报,一语点破了他焦急之症结:

公于帝论勃兴之时,洁身而退,及睹时局颠危,慨然出山,取消帝制自任以天之重,风谊卓然,谁不钦仰。夫今日海内,洹上故旧,缔交最久,相信尤深,故公之爱洹上也,自较下走为尤挚。

帝制取消,但是,护国反袁运动却依旧风起云涌,独立之风也越刮越凶。袁世凯发愁了,他闷在居仁堂,终日不言不语,心中愤愤地想:“你们不是不同意帝制嘛,我把帝制取消了,大总统可是你们选的呀,你们还要‘护国’,到底又护的什么国?”徐世昌也发愁,他在政事堂同样终日不语。一个月前,国人还把他比作东汉时的严光,说他宁可不做“谏议大夫”也要隐于“富春山”。而今,他不是又回来了嘛,依旧是袁世凯的支柱,国人自然另有评说。徐世昌不怕评说,他怕诸方诸事不能妥帖,怕再出乱子。徐世昌仍想为袁氏天下效力,他想把实力握紧,以应付危局。

徐世昌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段祺瑞,他放心地点点头。段祺瑞铁匠营的一席谈话,表明他对袁的不渝忠心,而今,袁世凯又把陆军部交还他了,可以放心。他想到的第二个人是冯国璋。虽然在“北洋三杰”之中他只排第三——狗,但是,守户还是少不了的,何况,他现任着江苏督军,手下有一支强劲之旅,前年收复被张勋失去的南京就是他。徐世昌想:“如果此人也能同段一样对袁忠心不贰,就不怕天下之乱了。”于是,徐世昌复职当日,即给冯国璋发去一封急电:

元首(指袁世凯)以息事宁人为念,取消帝制,若有不体此意,恣谋独立者,皆自绝生成,应予诛伐。而我同袍亦应努力同心共卫中央。

徐世昌虽然心机费尽,袁氏天下依旧乱成一团:云南蔡锷起义,已是燎原之势;陈宧、汤芗铭的川、湘独立,影响整个大西南;未几,贵州也叛了,川军刘存厚也叛了。北京派遣曹锟、张敬尧、冯玉祥等征讨,胜负互见,效果不大;陆荣廷请命讨滇,结果竟然反戈打起袁世凯的龙觐光来了……时局千疮百疾,徐世昌束手无策了。他不得不匆匆赶到中南海居仁堂,见了袁世凯,涕泪交流地说:“慰亭,请你原谅大哥无能吧,目下之乱,我实在是平定无术了,但请辞退。”袁世凯也看到时局之严重,原本打算率亲兵南征,但又恐顾此失彼。现在,“相国”又要辞去,如此乱局可如何办呢?他锁眉半日,才说:“局势如此,你们皆可一走了之,我呢?我向哪里去呢?”

望着袁世凯那副忧伤凄楚的样子,徐世昌心软了:“是的,大家都走了,袁慰亭怎么办?”沉默片刻,说:“我并不想一走了之,实在是指挥调度无所能。目前前沿各将,大多为芝泉所部,我想,若能让芝泉以陆长兼组内阁,冀平南乱,恐不为难。”

袁世凯想了想,也是再无他途了,便点点头,“只得如此了”。于是,徐世昌在复任国务卿仅仅三十天,便又谢了职。

不过,袁世凯虽然公布了由段祺瑞组阁,段祺瑞却并未走马上任,他怕袁世凯再设一个圈套,令他无退路。又是一个晚上,他再到铁匠营。徐世昌见段祺瑞与前次判若两人,便知袁世凯翻云覆雨在他心上的影响,于是说:“时局亟宜收拾,慰亭再无他意,芝泉应速速就职,力挽时艰。”

段祺瑞说:“菊帅把大任让芝泉了,芝泉自应为知己两肋插刀。可是,芝泉也甚盼菊帅能够不离内阁,我也好随时聆教。”

徐世昌摇着头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了。何况,凭你芝泉之才干,何虑局势不能平定。我在你身旁,反而掣肘,加之多病在身,我也想好好休养了。”停了片刻,又说:“芝泉此番就任内阁,务必切记,北洋团体不可涣散。北洋团体之固,才能保慰亭威信,才能释民党夙嫌!一旦北洋分裂了,慰亭和我们都会窘迫。”

“菊帅教诲,芝泉都记下了。”段祺瑞说,“日后遇到疑难,我将及时前来聆教。”

徐世昌未表可否,心里却想:“我将迅速离京了,再来也找不着了。”果然,国务卿位置让给段祺瑞之后,徐世昌的铁匠营私宅便再不开门。徐世昌再次谢任回到家中,他真想永不入仕,苦守田园了。官场已冷了,他自己又无奇嗜好,连饮食也从不计较,更注意节欲。因为没有儿子,他纳过两房小妾,但仍无子嗣,家人再劝其纳妾,他便摇头拒绝了。这次回到家,他想守着家人安度晚年。

回家的这天晚上,徐世昌和家人一起吃了晚饭——这是许多年没有的团聚了,他因为工作忙,总是单独就餐——特别把妻妾和女儿留下来,对他们说:“今天气候很宜人,月亮也好,咱们谈谈家常话好不好?”

连饭都不常在一起吃,家人畅谈的时间当然更少,情感上似乎也疏远了,能有这个相聚的机会,大家当然高兴。首先是大姨太沈蓉拍着巴掌响应:“好,好!一家人总得高高兴兴过日子,终天默不作声,就像谁欠谁二百钱似的,我早憋得肚子鼓了!”

夫人陈氏是位贤淑的东方女性,平时少语,见丈夫心地轻松、欢快,也说:“老爷不做官了,往后谈心的日子多呢,把憋在肚里的话都说出来吧,免得以后憋成病了。”

刚刚十岁的女儿徐蕙拍着小手说:“天天赏月,天天谈心,多好呀!”

徐世昌平生做人沉沉默默,从无疾言遽色,连句玩笑话也不爱说,终日严肃着脸膛,沉迟的目光,仿佛有万重心事压在心头,即便家人、随员有做错事的,他也从不责骂一句。现在,是他主动提出要同家人赏月谈心,自然要改变态度。于是,微笑着说:“家人团聚,谈心就是谈心里高兴的事,可不能作为‘出气’谈心。心里有气的,可以另选场合谈,我不做霸主,什么都可以谈。”说得大家都点头微笑。

久不相聚谈心的家人,一旦聚在一起,要谈心了,还多不习惯呢。再说,从何谈起?谁心里也没有数。几句话之后,相聚的家人竟都沉默了。月光如霜,轻风徐徐;树梢摇曳,竹影晃动,四合院中静悄悄,小餐厅里静悄悄,静悄得令人烦躁不安。徐世昌此刻才醒悟:家庭的欢快也并非那么容易寻求的。他也感到窒息,感到烦躁。于是,笑着说:“沉默地生活日久了,一下子打破,并不那么容易,以后慢慢改变吧。”

一家之主摆出一副“罢战息兵”之态,大家都觉得挺不舒服。多么难得的机会呀,怎么一声不响便去了,以后怎么再聚?!还是沈蓉壮着胆子开了腔:“这么好的月光,不赏多可惜!全家人拢在一起了,怎么能没话说呢?我先出个题,请大家做做文章,不就活跃了。”

“出题,做文章?”徐世昌摇摇手,“罢了,罢了。搞那种儒气沉沉的气氛做什么。”

“我的题还没有出出来,老爷便说‘儒气沉沉’,你怎么知道我出儒气的题?”沈蓉不服气地说。

沈蓉自嫁到徐家之后,便和另一位姨太太一起开了个家塾,请了名儒,而今,诗词文章也都精通不少。徐世昌还以为她想趁机露露才华呢,一听她反驳,便又说:“好好,我倒要领教一番你那个不儒气的题目。”

沈蓉理了理垂在额前的刘海,说:“我的第一个题是:咱们徐宅当前最大、最该办的事情是什么?请大家都说说。”

这倒是一个看来实在又大得无边无际的问题,连徐世昌也有点瞠目结舌。大家沉思一阵子,先后开口,有说缷官以后归乡的,也有说雇人在京经商的,也有说去海滨青岛养老的,也有说去辉县养牛的,也有说全家出动游山玩水的……沈蓉一个个地都摇头否认。

徐世昌笑了。“主考官大人出了个偏题,众学子无法应答,甘愿退场,是不是请主考官把答案透露一二?”沈蓉笑了。“这也算不得偏题,人人心上都有,只是不愿明白说罢了。”

“你说嘛!”

“很简单,”沈蓉站起身来,清清嗓子,说,“咱们宅上当前最大的事就是少个儿子!该怎么办?大家可以想办法了。”

一说此事,全家人都沉默了。是的,徐世昌一妻二妾只生了两个女儿,后继无人,可不是一门中最大的事!可是,徐世昌生性孤僻,厌于纳妾,虽早有人提,他却一再拒绝。现在,这个爱妾又提出来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立刻摇手。“罢啦,罢啦!小蓉的这片苦心,我领了,我谢谢你。纳妾生儿的事,再别提它了,没有再提的必要。现在,普天下都在民主共和,女性地位同时提高,不久之后,男女便会同权,我想,我的女儿们一个个都会有出息的。有别的话题就说,没有别的话题就各自回房休息。”

一场难得的家人团聚,就这样草草结束了,但是,所有的人心上都压着一块石头。中国毕竟是中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笼罩着千千万万的家庭——包括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徐世昌不是不想,而是诸多比家事更大的事压着他,使他无暇去办这事。

纳妾生儿的事放下了,徐世昌倒是决定了另一件事:率领全家离开北京,移居河南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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