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教育创造民主的心智条件

凄厉的寒风呼啸着，嘶鸣着，卷得雪花狂舞，树枝吱吱呀呀摇摆，旗帜呼呼啦啦作响。投票站前，人们的双脚被厚厚的积雪掩埋，雪花和冰碴子打在脸上像刀割针刺一般，但他们依然耐心地排队等候投下神圣的一票。其实，在选举制民主体制中，一个个体是否投票，并不能对选举结果产生任何影响。投票日，个人有理由足不出户，坐享其成。可人们为何还要顶风冒雪在瑟瑟寒风中苦苦排队投票呢？因为，他们所接受的教育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植入了一种观念：投票是公民的义务，是自己权利体现和保障，是正确的事情；正确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必须义无反顾地去做。这是民主社会公民教育的成果。

美国学者科思在其《论民主》一书中指出，民主是需要“智力条件和心理条件”的。民主是一种理念，一种意识，一种价值标准，一种生活方式，一种技术，人民需要系统地学习。社会学家A.英格尔斯在其著作《人的现代化》中指出：“无论哪个国家，只有她的人民从心理、态度和行为上，都能与现代形式的经济发展同步前进，相互配合，这个国家的现代化才能够真正得以实现；而如果人自身还没有心理、思想、态度和行为方式上都经历一个现代化的转变，失败和畸形发展的悲剧结局是不可避免的。再完美的现代制度和管理方式，再先进的技术工艺，也会在一群传统人的手中变成废纸一堆。”

完整的现代教育包含公民教育。经由公民教育带来社会成员权利意识、平等意识、责任意识和参与意识的觉醒和强化，或者说带来社会成员政治人格的形成。

社会成员对于政治机理和政府运行以及社会治理的深入理解，对个人自由与权利的重视和对公权力的防范与警惕，强调公权力为民众服务，认识到只是为了确保社会成员的基本权利和更有效地推进其集体目标人们才建立政府，并且当政府不能有效地服务公众目标或者危害公共目标时，公民有权选择或者更换政府，积极参与政治过程是保护自己合法权益的有效途径，所有这一切智力和心理的改善，提供了科思在《论民主》中所说的“民主的智力条件和民主的心理条件”,将极大地推动民主政治进程。

澳大利亚西悉尼大学安尼斯·丘德赫里教授，通过对东南亚国家的研究得出结论：那种认为只有发达富裕的国家和地区才能实行民主政治制度的看法是错误的；一国是否可以实现民主，关键在于（公民）教育或者人类发展；只要系统稳步地推进公民教育，让民众了解民主的价值，树立民主的理念，珍视自己的权利，掌握民主的技术比如选票填写与投票等等，穷国照样可以实现民主政治！难道不是吗？印度尼西亚、菲律宾甚至阿富汗等国，是在什么经济条件下推进选举制民主制度的？山西省运城市民政局副局长魏荣汉，为2004年美国大选考察团成员，在其考察报告中他写道：“中国实行基层直接民主选举以来，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累，总是不厌其烦地说：‘中国国民素质差，中国国情不允许，不选则安，一选则乱，中国不是美国’，云云……民主选举作为人类政治文明的共同有益成果，并非属于哪个社会哪个阶层私有……有句话还要再说一遍：中国人不笨……我奉劝那些总以为中国国情复杂，中国人素质差，把‘中国人不适合民主选举’成天吊在嘴边的人四个字：以后慎言！”

抗日战争刚刚胜利时，被称为“中国宪法之父”、学贯中西的宪法大家张君劢（1887~1968）先生，不遗余力地宣讲宪政理念，在其《宪政之道》一书中，他曾指出：“我常听到国内人说人民程度不够……要知道……人民程度足与不足，全看国家有无教养……人民程度之提高，在于教养之普及……简单来说，人民程度够与不够，责任在治者身上，不在被治者身上。”如果治者只是重科技应用知识教育而轻公民教育，甚至有意阻碍公民教育，那么，无论科技和经济多么发达，被治者践行民主的素质就可能会永远不够高。其实，本书“治国安邦之道”部分关于民主政治的很多内容，本是公民社会的基本常识，本不该由一位经济学教授如此倾情地大书特书。然而，在我国，除了接受过法学与政治学教育的人员以外，绝大多数人其中也包括学位很高的专业人员，对这些内容所知甚少，而偏见甚多。这些年来，我受邀进行的校外讲座中，关于宪政经济学方面的内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受欢迎。这一方面反映出我们社会的进步，大家日益关注深层次的体制问题，另一方面也反映出我们教育知识结构的不完善，人们缺乏基本的现代政治常识。显然，不仅计算机要从娃娃抓起，而且公民教育也要从娃娃抓起，正像美国学者托马斯·索威尔所说：“每一代人的出生，实际上，都是小野蛮人对文明的侵犯，必须尽早教化他们。”毋庸置疑的是，只要治者真正开启公民教育，那么，被治者便能克服政治上的“无知和幼稚”,便一定会有足够程度践行民主！当年严复（1854~1921）先生所呼吁的“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依然是我们今天要完成的艰巨任务！挪威剧作家易卜生（1828~1906）说，社会犹如一条船，每个人都要有掌舵的准备。公民教育有助于人民做好这种极为重要的准备。

“进步的要义就在于扫除历史前进道路上的障碍，这些障碍来自两个方面：既来自在上者的专制主义和等级制度，也来自在下者的愚昧和偏见，但是这两者都可以、并且应该由政治的和知识的革命而被扫除。历史也就是一幕理性力量的自我发展的表现。”（孔多塞，1793）加强公民教育，推进人类发展，强化理性力量，是实现民主政治可供选择的路径突破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