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影评《成长》影评

关于成长的表述，《长大成人》与《阳光灿烂的日子》有着惊人的巧合。两片在人物的设置甚至高潮的设置都有些相似，都有一个令主人公心动的女孩，而在主人公和女孩之间有一个强大的力量阻碍他的愿望实现，达到高潮都是以血的方式完成……只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那份记忆带有美丽的光环，是坐在林肯车里回首往事，是对成长的一种自恋性表述，而《长大成人》却是对成长进行的一次忧郁尖锐而又深邃的表述。这体现在影片对于个体心灵中的落寞的关注。

《长大成人》剧照

在《长大成人》中，雄伟的长城、雨中的地震、癫狂的摇滚、离奇的行为艺术、血淋淋的搏杀被流畅地剪辑在一起。这一切构成了周青所在的喧嚣与驳杂的社会空间。周青也想成为“朱赫来”式的英雄，在影片中，他敢于向强悍的纪文怒吼一句，“是你那破鼓”，在不省人事的姑娘房里坐怀不乱，去“看”朱赫来前妻的眼泪，替住院的小莫奔走，甚至试图惩治“缺耳朵”的凶手。可是这一切都被困囿于一付无形的枷锁中，使得周青难以展现英雄的风范，第一个桎梏他的便是他的父亲。幼时的周青也想着野外的美妙与烂漫，可专制的父亲却时常棍棒相加，时常在深巷中叫骂，在自己还想读书时，父亲便强制他辍学到货运站上班。对他来说，成长的“家园”根本就不存在。在他归国后，母亲已有点神经质，姐夫软弱无能，父亲有了外遇。家庭已失去意义，他剩下的只有逃避。可在他想出走时，居然不知去哪里，成长的迷惘一直伴随着他。

父亲之外，另一个恐惧的根源便是纪文了。在影片中，纪文是代表那个时期的时尚青年，英俊高大，拥有一把奢侈的吉他，能随时向侵犯他的人挑战，哪怕被剁掉两个手指头。从各个方面来讲，纪文都是周青钦慕的对象。正因为纪文的强大，在周青的成长之路上，他一直压抑着他，恐惧贯穿始终。周青难以逃出他的阴影，几乎无从反抗，即使怀里揣着火枪，也只能在被怒喝中张皇走火，最后换来的还是一顿痛打。在他学艺归国后，他还得生活在纪文那帮玩颓废的乐队当中。这一切把周青的成长构置在一层挣不破的抑郁迷惘中。

影片在构置着孤寂与落寞，给周青的成长之路蒙上一层灰色。同时，影片的镜语叙述也消解着那份崇高，对周青的行动提出一种质疑。影片中表述的友情并不美妙，小莫在重逢的宴席上任意地大发脾气，酒后随意便抛下周青。夜幕中，小莫吼道:“到处都是我的兄弟……”声音却是阴阳怪调，再加上怪异的动作，影片叙事的反讽不言而明。常人认为的美丽都被路学长解构。周青与兰州姑娘的恋爱也被撕去了浪漫的面纱，显得随意而有点莫名其妙。影片中，导演两次让周青的英雄感临近崩溃。第一次便是他不屑于理睬傅绍英子时，她冷不防甩出一句“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无情的嘲讽确实让他清醒了一回。第二次，周青因被误认为是告密者而在天桥上被打得鲜血淋淋，怒火冲天的他急于要找着纪文讨个说法，导演在这用了一个很长的段落来表现他愤懑和急欲发泄的心理。待观众感觉他就要爆发时，不想蹲在厕所里的纪文却只一句“你是个傻帽，跟街上的傻帽没有两样”，这句话让周青从亢奋顿时降至冰点。“父亲”的缺场使周青的反抗显得那样无力，复仇的英勇被轻易地消解。

新生代因为生活经历的贫乏，以及在电影立意上极端个性化的倾向，被人们称为边缘性的创作。他们的影片有时仅仅因愤怒而愤怒，遗弃社会，并且有许多意念的生造，反映的仅是他们熟悉而为大众所未知的生活，多是青春的迷惘与苦闷。

然而《长大成人》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局面。导演在表述周青的成长体验时，更关注了他对“朱赫来”的追寻，也即注重了他这一代人的价值追求。虽然周青的寻找显得落寞而艰难，但价值判断的建立使影片并不仅仅停留在青春迷惘的抒怀。“朱赫来”的精神参照和引导使得周青并没有混迹于蒋朋克这一堆人中，更没有像《本命年》中的李慧泉一样，因为与环境的格格不入而孤独地被刺倒在空旷的戏台下。

因此，虽然《长大成人》结尾显得有点突兀，但它冷静地表述周青这一代人的精神成长和价值取向却宣告了新生代开始了理性的回归，如管虎的《浪漫街头》也比以往更具温馨色彩，李欣的《我血我情》演绎的竟是旧上海“侠士”与“美女”的感情纠葛。这表明他们的创作开始由边缘向主流靠拢，只是依然烙有新生代个性化倾向。尤其是《长大成人》“沉郁”的酝酿和展现是目前国产影片所缺乏的，它那质朴和厚重的“炼成”足以值得人们去认真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