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者的等级构成

（二）终极者的等级构成

终极者代表了人之发展的最完美状态，是一种终结性境界。但每个人完美状态的内涵是不同的。这意味着，终极是分等级的，不同个体的终极目标是各异的，只是相对于每个人而言，能够实现自己所属阶层或类别的终极目标就是完美的。至于终极者的等级构成，则是由理性所设计、安排好的，每个人按既定的理性规范前行即可。

终极者的等级构成是按理性将人功能化而划分的，即人的价值是由他在理性设计好的秩序中所承担的职责所决定的，人被职能化，或者说人的职能所需要的素养代表了人自身。近现代以来，理性将社会精英作为终极者的典型，这是现代社会发展的理性选择，传统社会是靠血统或阶级来统治的，否认每个人的自主性和主体地位，而精英是人们按照共同认可的社会法则——理性——所选择和培养出来的，因而，“有效力的统治与权威是要靠精英（Elites）——而不是阶级（Classes）——的形成”⁽⁴²⁾，精英就成为理性社会的终极者。但社会并不是完全由精英构成的，其他的非精英个体也有他们各自的终极目标，其具体内涵和职能却是由精英这一理性的集大成者所设计和规范的，所以，“精英的自我分裂将社会分成三个而非两个社会集团；精英——担任自封的社会楷模；群众（精英的‘他者’）——因而是不开化、野蛮、无知的；第三类人——希望净化、教化和启蒙群众的传教士、训练者和教师”⁽⁴³⁾。这三类人一般分别称为精英、普通大众和规训者，他们都是基于理性的根基而确立的。精英群体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等各个方面的终极者，他们负有领导、规划和创造的职能，其理性基础是古典理性主义对理念拥有者的追求和近代以来人文理性主义、科学理性主义的推崇；普通大众则是由理性所批判、改造的非理性的承载者；规训者则是神学理性主义实践的延续，是为维护终极化社会的合理性和合法性进行辩护的维护者。站在理性视角，精英是理性的倡导者和体现者，规训者是理性的捍卫者，普通大众则是理性的改造对象，每一类在理性社会中都有自己的终极目标，彼此恪守严格的等级边界，在每个个体身上，只有类和阶层的不同，没有个体之间的本质差异，每个人都是他所属类之终极者的化身。

所以，终极者的等级分类不是人自身特征和发展的分类，而是理性按所设计的社会职能而进行的功利性划分，人为他所追求的理性异化。首先，每个人在生活中所体现的只是他所属的终极者定位的一个角色，暂时性的角色因理性的规划而代替了永恒性的人，然而，“角色并不是‘自我’——只是在我们工作期间穿的工作服，当下班后，我们就又把它脱下来”⁽⁴⁴⁾。但是，在理性社会的长期规训和认同下，人们往往忘了具体的自我，真实的人自身，而把精英设计好的“角色”等同于自己，人的丰富性、多样性、不确定性等内涵完全定型。这样，每个人就被当作理性合情、合法的证据，维护既定的理性社会秩序，人被工具化。其次，终极者内部的等级分类还强化了每个人对自我归属的认同，并自觉地担负起防范、矫正人之非理性欲望、要求的职责和使命，即每个人把自己的终极属性定位理性的基本规范，从而监督自己和他人的非理性诉求，作为解放人的理性反而成了束缚、压抑人的工具，人自然就为他所追求的理性所异化。再者，既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性归宿——各自的终极定位，那么，人们就应该按理性所建构的社会秩序各安其位、各尽其能，共同维护精英阶层所设计的社会的合理性。

具体到教育实践中，体现终极者等级化的就是精英主义教育，即通过教育，培养社会精英，同时筛选和训练其他不同层次的终极者。理性社会中的终极者分类不是先天决定的，必须符合理性的普遍原理，才能获得大众心甘情愿的认同和维护。这个普遍原理就是使大家认识到，教育是塑造人的，我们的角色定位和终极归属是通过教育来实现的，是公正合理的，正如鲍曼所言：“栖居在这个空间的人没有自己的身份，没有‘个人的身份’——他们从他们所‘从属的’——或者，更确切一点说，从他们被分配的阶级中得到他们的身份。这种分配在获取知识的过程中被完成了”⁽⁴⁵⁾。所以，从知识社会学的视野分析，教育中的知识本身就反映了理性的判断、选择，包含了理性所建构的终极者价值、伦理，教育中的知识就决定着你的价值，表明你的身份，使你在教育的规训下，逐渐忘记、否定真实的自我，最终成为符合理性规范的、属于你所属类型的终极者。这样，“学校就按每个人在社会劳动分工中占据的位置培养他们”⁽⁴⁶⁾，而不是基于人自身的自主、自由的需要，更不可能以人自身的发展为目的去培养他们。在终极者的各级各类等级分类中，教育是围绕着如何培养精英而展开的，其他终极者只是为了将来更好地听命于精英的安排和控制。从历史的发展来看，“自文艺复兴时期一直到如今的人文主义者们并不是真的在向人们灌输学问或知识，而是在繁衍社会差别。教育服务于精英阶层，而非真理”⁽⁴⁷⁾。也就是说，精英教育是强化和复制理性所设计的终极者社会的阶层和价值，知识、真理只是它达到自身目的的一个道具，教育所起的是将终极者等级化的筛选作用。之所以强调教育要为精英阶层服务，这是因为，只有精英被赋予理性的知识、能力、道德，是理性的驾驭者，培养精英就可是实现理性社会的再生产，维护终极者界定的权威。为了培养精英，终极者理念需要把培养人的神圣天职当作“园艺教育”来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