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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的本质与自然的复归

时间:2022-02-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资本的生产和再生产过程中,资本只是一再地通过否定自然和自然物来肯定自身;资本完成这一切正是借助于技术与科学的力量。首先,自然被表达为一种在人之外的、与人无关的自然界,正是异化劳动关系在观念中的表现。与自然被理解为自然物并且随之又被狭隘地理解为自然物性相适应,与自然相对立的人又被理解为自然的认识者和利用者。
自然的本质与自然的复归_自然、技术与历史

第四节 自然的本质与自然的复归

当代的技术与科学都完成在资本主义大工业中。资本通过工业,通过异化劳动,并且直接通过技术与科学来规定自然。这是资本再生产自身的内在要求。在近代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中,唯一的主体是资本,而劳动者和自然都成了纯粹的客体。在生产的技术规定中,自然物被规定为纯粹的有用物,是在资本自身之外同时又被纳入其中的异己的存在物。在资本的生产和再生产过程中,资本只是一再地通过否定自然和自然物来肯定自身;资本完成这一切正是借助于技术与科学的力量。

在纯粹自然科学的定义中,自然都被规定为在人和社会之外客观存在的物质总体,同时也被规定为在人类社会产生之前即已经存在的自在的物质自然界。这种自然界有其自身的发展和变化的规律,其发展变化是不以任何人的主观的意愿所改变的。然而正是在这样的近代自然观中,我们看到的却是资产阶级的法权观念,是资本意志的隐秘表达。资本正是通过在观念领域中将这种看似最客观中立的自然观加以合法化来确立自身的利益的合法化的。因此,我们在自然科学中所表达出来的纯粹客观的自然观念,作为一种已经被全社会所普遍接受的社会观念,却表达出了资本的原则。

首先,自然被表达为一种在人之外的、与人无关的自然界,正是异化劳动关系在观念中的表现。这里的逻辑是,既然自然界只是外在的、客观的自然物,那么它只能充当被人所利用的东西,并且因为它与人无关,所以无论人怎样利用自然物都是可以的和合理的。在自然面前人人平等,但既然利用自然是要通过一定的手段,是要有一定的物质条件的,而广大的劳动者却是不具备这种条件,是除了自身的自然界之外一无所有的人,因此也就是不具备占有自然界的资格的人,唯一有资格占有和使用自然界的就是资本。这样,资本不费分文地合法地占有和利用自然,就成了最自然而然的事情了。这种情况尤其在科学已经证明自然界是纯粹物质的、是不具备任何神性和尊严的赤裸裸的僵死的物质之后,更显得合理:既然自然只不过是一些分子、元素和规律,那么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能任意处置这些东西呢?将自然仅仅看成是纯粹物质的观念,现在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科学实验中了。这种态度经过近代科学的伟大成就震撼并且鼓舞了人类之后,在经过工业对人的日常生活进行改造之后,已经成为了人的基本的信念之一。然而正是在这个基本的信念之中,包含着近代形而上学的基本观念。

与自然被理解为自然物并且随之又被狭隘地理解为自然物性相适应,与自然相对立的人又被理解为自然的认识者和利用者。当代最鲜明的人的形象就是科学家和技术专家,他们是所有行业的典型代表。由于他们拥有最多的处理物质自然的知识,因此在所有问题上他们也就最有发言权。当一个问题被提出来以后,人们首先征询和求助的人就是科学家和工程师。在人们的观念里,这些人由于有足够的知识和能力,可以随意地将某些东西变成人们所需要的另一些东西。而人类的力量似乎就体现在这一点上。然而科学和技术并不是无原则地处理自然物,它们背后的驱动原则乃是资本的原则,是为资本寻求扩大自身力量而采取的现代手段。在科学和技术以一种貌似毫无偏袒的客观公正的态度中,资本的需要却被满足了。科学家和工程师同样是资本借以发展自身的工具。在将人看成与自然不同的东西的观点中,同样包含着近代形而上学的本质在内。

近代以来,由于在人们的意识中一直坚持着不同于人的自然和不同于自然的人,因此人们的思想意识总是纠缠于物质和意识、形式和内容、必然和偶然、一般和个别、自然和社会等等的形而上学对立。抽象的唯心主义和同样抽象的唯物主义各自坚执一端,却总是无法将对立面真正纳入自身之中,于是都保持在自身的内在性之中。抽象的唯心主义在对象中看出了精神的本质,看出了理性在构造事物中的主体性,于是就发展了精神的这种主体作用,然而却是片面地和抽象地发展了精神的能动作用。这种过于偏重于精神和理性作用的最终结果就是黑格尔的哲学,就是造就了精神和理性自身运动的科学,而发展自身的精神和理性却成了“无人身的理性”和精神。而抽象的唯物主义者们坚持抽象物质的本体论基础,坚持从客观物质之中才可能发展出精神的东西,因此这种从物质中直接产生的精神必然就能够符合物质的规律。“为了在自己的领域内克服敌视人的、毫无血肉的精神,唯物主义只好抑制自己的情欲,当一个禁欲主义者。它变成理智的东西,同时以无情的彻底性来发展理智的一切结论。”[27]这样的唯物主义,甚至连黑格尔都看出来,它的实质还是唯心主义,因为抽象物质其实还是一个概念,究其实质,不过是名为物质的思想物。

纯粹形而上学领域内的争论在19世纪以后其实已经过时了。当实证的自然科学发展起来之后,整个西方世界就在所有的领域内开展了拒斥形而上学的运动。人们不再崇尚空谈什么实体、主体和辨证运动了。科学(通过工业)展开了它的大规模的活动,并且迅速占领了人们的观念领域。我们正处在一个科学的时代,“当自然科学的胜利进程在19世纪统治了一般的思想,历史科学本身便受到如此强烈的影响,以致实践哲学的传统完全落到了下风。哲学问题的重点完全转移到了所谓的认识论范围”[28]。但是,正如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所说,科学的发展看似形而上学的解体,但实际上近代的科学和技术恰好是形而上学的完成。海德格尔说出了这句话的第一层意思,即科学的前提和基础事实上不过是形而上学本身,形而上学是技术与科学的本质。

现代科学从抽象事物这个事实出发,但它没有给我们说明这个事实。它把抽象事物的运动过程改造成一些数学公式,然后又把这些公式当成规律。它不理解这些规律,也即它没有给我们指明这些规律怎样从抽象事物的本质中产生出来。自然科学没有能够讲清楚事物是如何从作为整体的自然中分离出来的,相反却把要证明的东西作为前提,反过来说明自然。在科学中,科学(规律)战胜了个别的、特殊的、变动不居的自然事件(现象),但从科学上废除个别事件不仅没有废除或贬低个别事件,反而以这些自然事件的存在为前提。当科学宣布自然现象的个别性、特殊性和易变性为非科学的时候,当科学不追究这些现象的具体情况而把它们纳入统一的自然规律的时候,当科学从它自身的观点来观察自然现象的一切因素的时候,科学就是按照自身的方式废除了现象的个别性、特殊性和易变性,即差别。尽管如此,科学还是凭着自然现象的个别性、特殊性和易变性来按照自身的方式发挥作用。科学远远没有真正废除这些实际差别,相反,只有在这些差别的条件下,科学才能存在;并且只有当科学自身感到其与这些差别处于对立的状态中时,它才会感到自身是科学并具有普遍性。只有超越了个别的事件,科学才会感到自身具有普遍性,即一种不停留于任何具体内容的普遍性,并且由此感到心满意足。

一切意识无非是被意识到了存在,所以,观念领域所造成的分裂和对立必须到现实社会中去寻找其根源。只有现实基础内部发生了分裂和对立,这种情况才会以观念的形式反映在人们的意识中。被科学和技术所塑造成的现代的自然观念,不仅没有表达出自然的本质,却只是表达了人与自然的异化的关系;这种自然观念不仅不是对自然的尊重,反而是对自然的蔑视。正如海德格尔所言:“不可把自然了解为只还现成在手的东西,也不可了解为自然威力。森林乃是一片林场,山是采石场,河流是水力,风是‘扬帆之风’。随着被揭示的周围世界来照面的乃是这样被揭示的‘自然’。人们尽可以无视自然作为上手者所具有的那种存在方式,而仅仅就它纯粹的在手状态来揭示它、规定它,然而在这种自然揭示面前,那个‘澎湃争涌’的自然,那个向我们袭来,又作为场景摄取我们的自然,却始终深藏不露。植物学家的植物不是田畔花丛,地理学确定下来的河流‘发源处’不是‘幽谷源头’。”[29]

我们已经知道,现实的感性活动的异化,现实的异化劳动——在现实中异化劳动表现为资本主义的机器大工业的生产方式,既生产出近代以来的异化的社会关系,即资本,同时也生产出与人对立的对象、人的异化的条件,即自然。由于“异化借以实现自己的手段本身就是实践的”,那么通过这种异化了的感性活动,就生产出与自身相异在的自然界,自然直接被规定为单纯外在的、有用的物质,而人与自然的这种异化的关系同时在意识形态中得到了相应的表现。

然而,人作为感性活动,作为“对象性本质力量的主体性”,必然将自然作为自己的对象。首先,说人是感性的,就是承认在人自身之外有自己的对象,因为人不是“绝对精神”,不是无需任何外在的东西就能够自我满足的“自我”。人必须是依靠这种对象才能生活,才能成为人。自然作为人的必要的生活资料,成为人的对象和人的“无机的身体”。因此,马克思把人的受动性,把人必须依赖自然,必须首先衣、食、住作为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但是同时,人作为感性活动,并不满足于自然所提供的直接的生活条件,而是立刻就要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这就是人作为感性活动的主动原则,也是人区别与动物的本质所在。而人作为活动,也不是纯粹精神的自身活动,而是必须在一定的条件下,依靠现有的物质手段来活动,来创造自己的直接的、肉体所需的生活资料,更生产出人的劳动的生活资料,生产出自己劳动的组织形式和关系,即社会。从人是活动,是对象性的活动这一点上来说,自然作为活动的对象和条件,在更深刻的意义上成为人的“无机的身体”。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说:“因此,正是在改造对象世界中,人才真正地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这种生产是人的能动的类生活。通过这种生产,自然界才表现为他的作品和他的现实。因此,劳动的对象是人的类生活的对象化:人不仅像在意识中那样在精神上使自己二重化,而且能动地,现实地使自己二重化,从而在它所创造的世界直观自身。”[30]

然而,人即对象性的感性活动,必须在一定的条件下才能活动,同样也必须在一定的社会组织方式下才能现实地活动。而这种条件、这种社会组织方式也是通过人的活动,通过实践创造出来的,它既是前一个时期的活动的结果,同时也是现实活动的前提。人们只能在积累下来的条件下活动,这就是人类的历史。人必须通过对象性活动,才能将自己的活动对象和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本质力量现实地表现出来,把对象既表现为人的精神,也变成人的身体。然而,一直到资本主义产生为止,所有的生产方式都无法使人真正地感受到他正在从事的活动,无法从活动中感受到他的对象性的本质力量的主体性,因为所有的劳动都是异化劳动。人的劳动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命的对象化,不是为了通过活动一次次地感受到自身的生命活力,相反,却是为了某个在自身之外的实体,而且是某个能够控制和支配他们的强制性的力量去劳动,为了不至于饿死才不得不劳动。这个实体是人通过自己的活动所创造出来的,如今却似乎是一种在人之外的独立的力量,反过来统治人。人劳动得越多,贡献给这个实体的越多,留给自己的就越少,自身相对于这个实体就显得越渺小。这个实体在以往是神,在当代是资本。而且资本的力量远远超过了神[31]。这样的劳动就是异化劳动。感性活动到目前为止只能以异化劳动的方式才能实现自身。

异化劳动的原则就是将劳动变为纯粹的劳动,即将劳动与劳动的条件相分离。劳动者所有的,不过是他的劳动能力,而且如果没有人给他提供劳动资料,他的劳动能力就什么也不是。因此,在这里,劳动与其对象相分离,并且依赖于这个对象。而工人的劳动资料,即自然,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对立面,成了属于资本的东西,只有通过为资本服务,劳动才能获得它所需的对象。对象性活动在这里完全被割裂了,活动成了纯粹的活动,成了绝对的活动,而对象只不过是僵死的东西。在异化劳动中,唯一的主体即实体是资本。只有资本才占有劳动和自然,并且不断通过这种占有,扬弃掉劳动和自然来发展自身。然而,资本本身是无法直接占有自然的,自然对它始终是一种外在的东西;资本只有通过劳动——一种它所不具有的、却又为它所占有的能力——在占有自然,不断地将自然变成自身,并且资本只有拼命地不断地重复这一过程,不断地扩大自己,才能在这一过程中感受到自身作为主体的力量;当这样一个过程完成了一次循环,资本回到了自身,它就会感到空虚,感到这种占有正离它而去,所以它立刻就要重新投入到下一次的循环中去,以便重新感受到自身的力量。然而因为资本的目标不是别的,还是其自身,因此,它始终是绝对的、非对象性的东西。资本只有通过占有对象性的活动,并且通过割裂这种对象性的活动,才能发展其自身。而科学和技术一方面将劳动抽象成为片面的、局部的动作,另一方面将自然抽象为单纯的物质,抽象为纯粹的质料,帮助资本来完成这个过程。因此,形而上学同样也完成在资本中,科学和技术也只有通过资本的发展才达到它的近代的成就。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近代自然观中人与自然相分离、相异化的观念的现实基础。正是异化劳动使劳动与劳动的对象相分离的现实产生出了将人当作不同于自然的东西的观念。而在历史唯物主义看来,人本身就是和自然界相一致的,作为感性活动的人与活动的条件是须臾不可分离的。“人的第一个对象——人——就是自然界、感性。”[32]然而在现实的感性活动即异化劳动中,工人越是通过劳动占有外部的感性世界即自然界,工人就越是失去自然界,因为自然界现在已经被资本所占用,并且作为劳动的对立面来支配劳动。工人越是通过自己的感性活动创造自然界,自然界就越表现为与这种活动无关的另一种东西。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建立在异化劳动的基础上,并且掩盖了人与自然的原初的关系。正因为如此,才会产生种种建立在这种异化关系基础上的意识形态:

其一,历史和自然被认为是两种不同的东西。自然是在历史之外的独立的东西。历史是什么?是人们的活动,是政治、阴谋和战争,而自然不过是在这些活动之外的某种从来就有的存在物,是物质的东西,这些东西对于历史来说是无足轻重的。在这样的历史观看来,那些低级粗陋的劳动同样也不是历史的东西。但什么是真正的历史呢?历史难道不是人们通过自身的活动,通过人与自身、与自然界的不断的交往,从而生产出自身的物质生活条件和活动条件的过程吗?历史难道不就是自然界向人生成的历史吗[33]?以往那些将自然史排除在外的历史观是无法真正理解历史,也无法真正理解自然的。对此,马克思评论道:“过去的一切历史观不是完全忽视了历史的这一现实基础,就是把它仅仅看成与历史过程没有任何联系的附带因素。根据这种观点,历史总是遵照在它之外的某种尺度来编写的;现实的生活生产被描述成某种史前的东西,而历史的东西则被说成了某种脱离日常生活的东西,某种处于世界之外和超乎世界之上的东西。这样就把人对自然界的关系从历史中排除出去了。因而造成了自然界和历史之间的对立。因此这种观点只能在历史上看到元首和国家的丰功伟绩,看到宗教的、一般理论的斗争,而且在每次描述某一历史时代的时候,它都不得不赞同这一时代的幻想。”[34]

其二,将劳动当作财富的唯一的源泉的观念。这一观念作为拉萨尔的《哥达纲领》中的重要一条受到过马克思的严厉批判。从表面上看来,将劳动作为财富的唯一来源似乎是再正确不过的事了:只有劳动者才劳动,因此,所有的劳动成果应当都按照劳动来分配。然而,这种说法却将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劳动当作了劳动一般,而劳动却已经不再属于劳动者了;其次,在真正的劳动即感性活动中,活动和活动的条件即自然界是统一的,只有将劳动与自然结合起来,将这两者当作财富的共同源泉才算说出了事情的真相。而在异化劳动的条件下,自然却已经作为与劳动相分离的东西成为属于资本的东西,已经被当作劳动的理所应当的前提了,因此,说劳动是财富的唯一源泉,在实际上等于说资本是财富的唯一源泉,因为劳动同样也是被资本所占有了。为了澄清这个问题,马克思说:“劳动不是一切财富的源泉。自然界和劳动一样也是使用价值的源泉,劳动本身不过是一种自然力的表现,即人的劳动力的表现。……但是这句话[35]只是在它包含着劳动具备了相应的对象和资料这层意思的时候才是正确的。”[36]对于说“劳动是财富的唯一源泉”,则“只有一个人事先就以所有者的身份来对待自然界这个一切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的第一源泉,把自然界当做隶属于他的东西来处置,他的劳动才成为使用价值的源泉,因而也成为财富的源泉。”[37]因此,这句话表达了资本统治下的意识形态,即表达了资本对自然界的占有,代表的是资产阶级的法权。其实,马克思并不是第一次表达他的这个观点,这其实是他贯彻一生的原则。虽然《哥达纲领批判》是马克思晚年的作品,但在马克思的早期思想中,他就已经提出了相同的观点:“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就什么也不能创造。它是工人用来实现自己的劳动,在其中展开劳动活动,由其中生产出和借以生产出自己的产品的材料。”[38]

其三,将对自然规律的认识,即所谓的对必然的认识当作人类的自由。自由是人类不懈的追求,但是对于自由的理解却各不相同。当近代科学技术发展起来之后,人们一度感到了自己的强大有力,于是将科学知识作为自由的根本保证。培根的名言“知识就是力量”就典型地代表了这种观念。然而这种观念完全没有真正把握自由的本质。马克思把自由表述为“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自觉的活动”,自由的活动首先是指劳动这种人的生命活动,既是能够满足人的生存的手段,同时也是对象性的活动,使人能在对象中感到对自身的本质力量的肯定,因此,自由首先就指人能自由地活动,即人与活动的对象不是互相对立的和敌对的,而是统一的和互相肯定的;其次,人能够自由地对待自己的产品,能够在产品中体会到自身的本质,同时也在其中看到他为别人的存在和别人对他的存在。因此,并不能将自由直接等同于所谓对必然(在这里是指对自然规律的认识),否则,那些掌握自然知识最多的科学家、工程师们不就成了我们这个社会里最“自由”的人了?事实上,自由并不是纯粹知识领域内的事情,这一点在康德那里就已经十分清楚了。康德早就说过,自由并不是纯粹理性的对象,而是实践理性的对象。如果将对现象界的知识当作人的自由的本质,那么这种自由和那上紧了发条的自动烤肉叉的“自由”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自然的解放是无法通过观念的转变来实现的,而且观念的转变同样也需要产生观念的现实基础发生真正的变革才可能是彻底的。活动和对象、人与自然的本质的对象性的关系的复归,只有在社会中才能实现。在这里,我们以马克思的期待作为一个小结:“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人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人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而且保存了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它是历史之谜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39]

【注释】

[1]〔德〕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59页。

[2]〔德〕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63—464页。

[3]〔德〕海德格尔:《技术的追问》,见《海德格尔选集》(下),孙周兴选编,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932―933页。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8页。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64页

[6]〔德〕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第5条,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7页。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49—50页。

[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67—168页。

[9]〔德〕马克思:《雇佣劳动与资本》,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62页。

[10]〔德〕马克思:《“新莱茵报。政治经济评论”第2期发表的书评》,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7卷,第241页。

[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7页。

[12]同上书,第128页。

[13]〔德〕恩格斯:《马克思墓前悼词草稿》,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372—373页。

[14]关于这一点,可以参考《马克思1881年6月6日给燕·龙格的信》中对北美新出现的割煤机的评论,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第187页。

[1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7页。

[16]关于这一点,可以参考胡塞尔的《欧洲科学的危机与超越论的现象学》(王炳文译,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中关于伽利略如何将自然界规定为数学的自然的那一部分。

[17]《试金者》,转引自〔英〕柯林伍德:《自然的观念》,吴国盛、柯映红译,华夏出版社1999年版,第113页。

[18]〔英〕休谟:《自然宗教对话录》,陈修斋、曹棉之译,商务印书馆1962年版,第16页。

[19]〔德〕马克思:《经济学手稿(1861—1863)》,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第428页。

[20]〔德〕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86—387页。

[21]〔德〕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17页。

[22]〔德〕马克思:《剩余价值理论》第2册,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Ⅱ,人民出版社1973年版,第116页。

[23]〔德〕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664页。

[24]〔德〕马克思、恩格斯:《神圣家族》,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163—164页。

[25]〔德〕马克思:《在“人民报”创刊纪念会上的演说》,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卷,第4页。

[26]〔德〕马克思:《法兰西内战》,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58页。

[27]〔德〕马克思、恩格斯:《神圣家族》,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164页。

[28]〔德〕伽达默尔:《科学时代的理性》,薛华译,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8年版,第2—3页。

[29]〔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陈嘉映、王庆节译,熊伟校,三联书店1987年版,第87页。

[3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97页。

[31]上帝究其本质来说还是彼岸的,是一种观念性的存在,虽然上帝通过教会来统治这个世界,给世界打上了神圣的烙印,但就像后人所解释的那样,上帝在创造了世界之后就基本上放手了(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真正地让自身成其所是,那么这样的观念就不会出现,因为如果上帝一直以其神奇的力量,以他的权能来托住万有的话,人们是不可能真正抛弃上帝的。上帝到最后终究隐身而去了。就像尼采所说的,人们杀死了上帝)。这样一来,尽管世界仍是以上帝为存在的根基的,但起实际作用的却并不是上帝。上帝逐渐地成为一种公认的设定,一种信仰,总之是一种观念性的存在,其对现实的作用是间接性的。上帝也将整个世界纳入了他的秩序之中,但这种世界秩序还是表层的,观念性的(正如马克思所批判的那样,对宗教的批判要到尘世中去寻找根据)。但资本就不同了。与上帝相当的是,资本也建立了一套现实的秩序;与上帝不同的是,资本本身不是一种彼岸的东西。它就是现实,是一种现实的力量。它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形而上学的与鄙陋的现实事物无关的、高高在上的、纯净的和彼岸性的原则。它是新的形而上学,因而是深入事物内部的,要求完全从里到外地改变事物的形而上学。它已经失去了上帝的温和和不问世事的习惯,要求以它的强制的秩序贯彻万事万物。因此,资本对世界的改造是彻底的,是强有力的和永不放弃的,只要还有什么没有被它所占有。这样的事情就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它自身被它所吞噬的东西所涨破为止,因为它还是吞下了一些它无法消化的东西。

[3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9页。

[33]参见《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但是,因为在社会主义的人看来,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说来的生成过程”以及“正像一切自然必须产生一样,人也有自己的产生活动即历史,但历史是在人的意识中反映出来的,因而它作为产生活动是一种有意识地扬弃自身的产生活动。历史是人的真正的自然史”,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31、169页。

[3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44页。

[35]指《哥达纲领》所说的“劳动是一切财富和一切文化的源泉,而因为有益的劳动只有在社会里和通过社会才是可能的,所以劳动所得应当不折不扣按照平等的权利属于社会一切成员”。——作者注。

[36]〔德〕马克思:《哥达纲领批判》,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页。

[37]同上。

[3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92页。

[3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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