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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乾盛世与滇铜开发的关系

时间:2022-01-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史籍中将清代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称为“康乾盛世”。因对“盛世”的判断标准不同,史学界既有赞同的观点,也有反对的声音[209]。但是,康乾时期国家统一、人口众多、经济繁荣、国力强盛则是任何一个历史学家都不可否认的。强大的火器与充足的弹药,是征战获胜的必要条件。虽然其量不算大,却是关乎军国大计、不可或缺的战略物资。从火器和征战中可见,矿产资源,尤其是铜矿开采,在清代大一统局面的形成中具有特殊的地位和作用。

史籍中将清代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称为“康乾盛世”。因对“盛世”的判断标准不同,史学界既有赞同的观点,也有反对的声音[209]。但是,康乾时期国家统一、人口众多、经济繁荣、国力强盛则是任何一个历史学家都不可否认的。高翔先生指出,多民族国家的统一在康乾时期得到空前加强,历朝未能很好解决的蒙古、西藏、新疆问题在这个时期均得到解决,边疆少数民族地区被牢固地置于中央政权强有力的管辖之下,政治上大一统局面的形成是康乾盛世最显著、最重要的特征[210]

清代政治上大一统局面的形成,是通过一系列捍卫统一、巩固边疆的征战实现的,而火器的作用尤为重要。平定三藩叛乱之际,康熙十三年(1674年)上谕南怀仁:“大军进剿亟须火器,尔可铸造火炮,务加意精工,俾越山渡水,轻便利用。”[211]十四年,大将军安亲王岳乐奏请调拨火器:“逆贼吴三桂闻臣进取长沙,必固守要害,非绿旗无以涉险阻,非红衣炮不能破营垒。”[212]平定噶尔丹叛乱之时,康熙三十年(1691)将军尼雅汉奏:“目下将西安所有汉军二千,内择一千官员,亦分半教习鸟枪,实大有禆于地方战守,……火器者所以攻坚陷阵之急需也,必多而整始大有济,今拟将西安八旗满洲蒙古汉军丁壮及家人厮役内,不论旗分,择其人材雄伟者,创增一千人,专管教习,满洲官亦创令增设,共以兵二千为全数,设立火器营。”[213]三十四年(1695年),康熙皇帝谕:“本朝用兵以来所向无敌,野战则胜,攻城则克,惟有弓矢剑戟为用。自三逆叛后,南方皆稻田,贼人虽用火器相持,而凡遇之敌靡不摧败,朕以故洞悉,特立火器,制备枪炮,交发八旗,由是我朝之威灵益震于四域矣。”[214]事实上,清军制造和使用火器早在入关之前。自此,专门装备热兵器的成建制的军队诞生。就“火器营”设立一事,《圣祖仁皇帝亲征平定朔漠方略》的编者言:“军器之中无猛于鸟枪、火炮者,其势甚烈,其力甚大,诚战阵之利器也,皇上深念剿灭噶尔丹当以火器为要,特广设枪炮,别建一营,不时训练,又以旧炮重滞,艰于运致,新铸炮式轻便行力准,大炮后击敌时,得火器之利居多,昔之用兵者虽尝用火攻,而制度精妙、士卒娴习未有如今日者,良由圣虑周详,无微不到,随机制械,以利大兵之用,是以能破敌而奏肤功也。”[215]可见,清代已经充分认识到先进武器在征战中的重要作用。在征准噶尔部、平定西藏和青海时,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协理将军阿喇衲奏称:“臣观贼人进退虽熟,踪迹甚轻,虽有鸟枪而火药铅子甚少。我兵炮位鸟枪全备,火药铅子充裕,此胜贼者一。”[216]火器精良、弹药充足已经成为战争胜负的先决条件之一。

乾隆朝第一次金川战役时,四川巡抚纪山续奏筹办进剿事宜:“一、炮架、车轮、火药、铅弹等项需用驮载,马骡及乌拉鞍屉之费,应如所议,于粮务军需银内尽数支给。一、攻击瞻对,必需地雷大炮,原带火药铅弹不敷,陆续添运甚多,自省至炉,自炉出口,并分送各路军营。”[217]火器成为清军征战必备军需。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征回部之役,定边将军兆惠因缺乏火器被围,奏称:“臣等自十月十三日结营固守后,……正月初八日,闻数十里外枪炮声,知援兵至,是夜选兵千名,造云梯冲出焚烧贼垒,伤死千余人,生擒五十五人,夺军器无数,贼人退避,惟远驻贼骑防守。此次固守军营,……营中拾贼人枪炮铅丸万亿,每斫一木,即坠落无数,而我兵伤损甚少。”[218]敌军中火器的出现打破了清军的武器优势。征缅之役中,不但将储存于四川的九节大铜炮转抵永昌,腾越城“军营失药铅弹,前已运过五万五千余斤,现在腾越存贮尚多,又趱运药铅二万斤,火绳六千六百盘”[219]。强大的火器与充足的弹药,是征战获胜的必要条件。第二次金川战役时,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四川巡抚桂林奏:“至兵械内枪炮最为便捷,而于攻打碉卡更为利器,各营现存火药十万九千余斤,枪子五百二十八万余颗,火绳六万盘,业经陆续赶运。其攻击大炮,阿尔泰现在军营就近制造,尚恐火药不敷应用,臣令两司预为采买硝磺,上紧煎熬配合,以供接济。”[220]次年,宝陕局原为鼓铸所购黑铅6.15万斤,因四川战事紧急,将之改造成铅弹,以供急需[221]。平定台湾天地会起义时,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八月上谕曰:“再贼人鬼蜮伎俩,狡诈百出,其所畏惮者,系官兵枪炮,正可用以杀贼。”[222]当时敌军也有火器,如攻克大里杙后,“起获大小炮一百六十余位,鸟枪二百三十余杆”[223]。但由于清军的封锁,弹药无法接济,最后仍被剿灭。廓尔喀之役中,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上谕言:“大兵进剿廓尔喀,直趋阳布,饷银固属紧要,而火药铅丸弓箭等项,尤为剿贼必需之物。虽福康安已于藏内就近购备,但为数究属有限,一经用去,即日见其少,全在源源接济,方可得力。”[224]可见,火器已经成为清军征战不可或缺的军事装备,而弹药供给成为军事后勤中的首要问题。

以上分析表明,在清代历次征战中均可见到火器的使用,火器成为决定战争成败的重要因素之一,在稳定边疆、巩固国防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这些枪炮及其弹丸的制造,则需要大量的铁、铜、铅等金属。据本书第三章的推算,雍正、乾隆、嘉庆三朝,每年军事用铜在40万斤~70万斤。虽然其量不算大,却是关乎军国大计、不可或缺的战略物资。从火器和征战中可见,矿产资源,尤其是铜矿开采,在清代大一统局面的形成中具有特殊的地位和作用。

虽然清代中前期征战不断,但大多发生于边疆地区,大部分中原地区的社会环境基本稳定。就在这200余年之间,清代人口出现快速增长。据曹树基先生的研究,清代人口从康熙十八年(1679年)的1.6亿人至咸丰元年(1851年)的4.36亿[225],172年间增加了172.5%。但是,与人口急剧增长不同的是,传统社会赖以生存的耕地的增长却较为缓慢。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各省布政司田土总计607 843 019亩,雍正二年(1724年)683 791 427亩,乾隆十八年(1753年)734 055 936亩,嘉庆十七年(1812年)791 525 196亩[226],127年间仅增加了30.22%。再以人均耕地而言,乾隆十八年,全国册载人均耕地7.123 3亩[227];而至嘉庆十七年,全国册载人均耕地2.188 5亩[228],59年间下降了69.28%。在传统的农耕社会,必要的人口是农业开发的前提,但当人口数量过度增加,人均耕地日益减少时,大量的人口势必会脱离土地而去寻找能够维持生计的其他资源。于是,大量失去土地的农民投身于矿产资源开发。可以说,人口压力是清代矿业兴盛的原因之一,它实现了农村富余劳动力的转移。

中原地区由于开发时间较早,人口众多,荒地开垦无余,矿产资源也开发殆尽,成为清代中前期人口迁徙的源头。相对而言,边疆地区开发较晚,人烟稀少,自然条件艰苦,大量耕地、矿产资源尚待开发而成为吸引内地贫苦农民的理想所在。

以云南为例,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时,全省仅有人丁158 557名,耕地6 481 766亩[229],每丁平均耕地40亩。但对于拥有40余万平方公里国土面积的云南而言,确实是地广人稀。此外,云南虽然可耕地不多,但富藏金、银、铜、铁、铅等各类矿产,也是康熙二十三年之后全国唯一一个允许开矿的省份。因此,地广人稀、资源丰富的边疆地区对内地贫苦农民有着巨大吸引力。

乾隆十八年(1753年),云南册载民数1 003 058口,民屯田地7 541 517亩[230]。嘉庆十七年(1812年),云南册载民数已达5 561 320口,民屯耕地8 397 454亩[231]。短短六十年间,云南人口增加了454.44%,而耕地仅增长了11.35%,人均耕地从7.52亩下降至1.51亩,人口与耕地的矛盾较全国尤甚。更为重要的是,这一时期云南人口平均年增长率达29.97‰,虽然不排除统计范围扩大的因素,但这已经远远超出人口自然增长率的水平,表明清代中期云南人口的增加,非本地人口自然增长的结果,而是大量外来移民所造成的。李中清先生也认为,18和19世纪时期西南人口的增加基本上是移民的结果[232]

云南的耕地有限,这些进入云南的外来移民,大多从农民转变成为矿工。乾隆十一年(1746年),云南总督张允随奏称:“滇省山多田少,民鲜恒产,惟地产五金,不但滇民以为生计,即江、广、黔各省民人亦多来滇开采。”[233]本章第二节曾论述过,清代矿业兴盛时期,仅东川一府的矿业人口就可能达到10万人。此外,顺宁、临安、云南、大理、澄江、丽江、开化、永昌、昭通等府的金、银、铜、铅厂亦复不少。如乾隆年间,临安府蒙自县个旧乡“许龙树一带,旧系荒山,并无村落,初因方连硐兴旺,四方来采者不下数万人,楚居其七,江右居其三,山陕次之,别省又次之。”[234]王崧《矿厂采炼篇》曰:“游其厂地者,谓之厂民,厂之大者,其人以数万计;小者以数千计。”按《滇南矿厂图略》载,云南铜厂35处、银厂26处、金厂4处、锡厂1处、铅厂4处、铁厂14处,共计84厂。故推测清代中期云南矿业人口应不下五六十万。

不独云南,贵州、广西、四川等省矿厂也不少。清代中期,黔铅的年产量曾高达1400万斤。乾隆十三年(1748年),贵州按察使介锡周认为,贵州“银、铜、黑白铅厂,上下游十有余处,每厂约聚万人、数千人不等,游民日聚”,这是导致贵州米贵的原因之一。嘉庆以后,滇铜产量不敷,购买四川乌坡铜充京运。广西南丹州锡厂是清代最大的锡厂之一,雍正五年(1727年),两广总督孔毓珣奏称:“查勘南丹锡厂,共开矿四十余处,矿徒及住家开铺人等约有万余人。”[235]

从大的方面看,明清时期是历史上中国传统社会变化的重要时期,虽然其经济结构很少变化,不论是王业键所谓的“广泛性成长”,还是黄宗智认为的“缺乏成长的发展”[236],表现在人口、土地以及社会财富总量的持续性增加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这种高耗低能的发展模式,意味着社会经济发展必须依靠大量的资源消耗。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以滇铜、黔铅为代表的清代矿业迎来了发展的黄金时代。

由此可见,清代矿业兴盛,尤其是滇铜开发,与清代军事、人口、资源以及经济发展之间存在着诸多内在的联系。人口的急剧增长,内地人口与耕地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大量贫苦农民远赴边疆,寻求生计,从而使边疆地区矿产资源得以大规模开发。而清代边疆开发、矿业兴盛有力地支撑着整个国家的币制稳定和经济平稳运行,成为“康乾盛世”出现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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