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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克沁维吾尔人的婚礼

时间:2022-01-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鲁克沁民风厚重,上溯有源,维吾尔的回鹘文化传统和礼仪风俗,这里都多有保留。鄯善县鲁克沁镇的维吾尔婚礼,场面华丽热烈,形式活泼,内容丰富多彩,成为维吾尔传统文化尤其是音乐歌舞文化的重要载体。回到鲁克沁后,叶明郡王又继续举行了二十天的庆祝活动。对于酷爱乐舞的维吾尔人来说,一场没有歌舞的宴会、礼仪,是不能想象的。维吾尔的婚礼,从头天晚上就算开始了。

鄯善县的鲁克沁很有些年头了。

汉代和魏晋时,这里就是屯田要地。唐代经营西域,在此设柳中县,行政功能与中原无二。有人考证说,“鲁克沁”不过是汉语“柳城”的谐音而已。回鹘西迁后,这里又是回鹘高昌汗国领地。清雍正年间,当地维吾尔头领额敏和卓护国有功,被清廷授以君王,鲁克沁就是封授之地。岁月荏苒,光阴忽忽,历史上,各路英豪在东天山南翼上演的人生大剧,多以鲁克沁一带为舞台。现为吐鲁番地区鄯善县一个镇的鲁克沁,因深厚的文化积淀及其在历史上的特殊地位,2005年9月,被国家命名为“中国历史文化名城”。

鲁克沁民风厚重,上溯有源,维吾尔的回鹘文化传统和礼仪风俗,这里都多有保留。婚礼在各民族的人生礼仪中,都是最重要的。鄯善县鲁克沁镇的维吾尔婚礼,场面华丽热烈,形式活泼,内容丰富多彩,成为维吾尔传统文化尤其是音乐歌舞文化的重要载体

《鄯善县志》里记载了一段鲁克沁郡王依明和卓与哈密王沙木胡索特之女阿伊汗麦热阿巴斯结婚盛况

到了合婚的时候,婚礼在沙亲王府举行。先鸣礼炮九响,继而由色旦夏大阿訇证婚。参加结婚典礼的约有四百人。仪式举行完后,接着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婚礼一直持续了十五天。十五天里,哈密沙亲王府内外乐舞昼夜不停。从第十六天始,哈密王开始宴请清政府在哈密的官员,直到第四十天才告结束。这期间,王府内灯红酒绿、歌舞不绝自不必说,王府门前也如同集市,商贾云集。叶明郡王在哈密一直住了三十天才领着新娘,浩浩荡荡,一路乐舞地返回鲁克沁。回到鲁克沁后,叶明郡王又继续举行了二十天的庆祝活动。

“乐舞”提升了欢乐的层级。汉族俗语有“无酒不成席”的话,而维吾尔人,该是“无乐不成宴”吧?对于酷爱乐舞的维吾尔人来说,一场没有歌舞的宴会、礼仪,是不能想象的。

上层贵族的婚宴自然是极尽奢华,而一般民众的婚礼又当如何呢?让我们走进鲁克沁,参加达朗坎乡的一场婚礼,亲身感受一番维吾尔民间礼仪和歌舞文化的古老魅力。

二十二岁的卡斯木要结婚了,新娘是镇子上铁匠艾则孜·尼亚孜的小女儿茹鲜古丽。

婚礼的日子早就由大人们商量好了。几天前,卡斯木的好伙伴哈桑就挨家挨户地通报过了。全村的人都要来,秋收后的村庄,需要一场欢乐的洗礼。

头一天,卡斯木的叔叔和姑父带着馕和布料子等礼物,赶着马车,载着一班鼓吹乐手,一路吹吹打打地前往镇上的铁匠家。乐队有两对纳格拉(鼓)和一只冬巴克(大鼓),已经很体面了。吹苏乃依(唢呐)的艾力是个瘸子,远近闻名,就连吐鲁番那样的大地方都知道他。艾力一路上都在吹奏《朱鲁》,这是木卡姆中的一部分,但愿这吉祥的乐曲,能让两亲家在商量婚礼进程时和谐顺利。

新郎卡斯木留在家里。晚上,家里要举行“托依巴希拉西”。维吾尔的婚礼,从头天晚上就算开始了。卡斯木的父亲还请来了另一支乐队,是一班弹拨乐手。他们在萨它尔、弹布尔、都它尔和达普(手鼓)的伴奏下,唱《叶尔》。《叶尔》唯吐鲁番地区有,是婚礼的祝福曲,时间可能很久远了,是在“托依巴希拉西”中必须要唱的。叶尔之后,还要演唱一套潘吉尕木卡姆,家人和前来相贺的亲戚朋友们,这会儿都离开宴席桌子,伴着木卡姆的乐声,在院子里翩翩起舞。

第二天清晨,卡斯木由阿訇陪同,前往新娘茹鲜古丽家念“尼卡哈”(伊斯兰教婚姻见证的仪式)。出门时,看见瘸腿的艾力和几个鼓手已爬上他家的屋顶,开始吹奏萨巴木卡姆。“萨巴”的意思就是“晨风”,嘹亮的鼓乐声伴着清凉的风在村子的上空飘荡,听见的人都知道,婚礼就要举行了。这一天是个快乐的日子。

卡斯木和阿訇回来时,萨巴木卡姆的五大段都已奏完。乐队正在演奏的是纳瓦木卡姆。卡斯木家的院子里,挤满了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和乡邻里居,他们在鼓乐声中手舞足蹈,一派热烈欢快的气氛。

中午时分,哈桑他们已经装扮好了迎亲马车。卡斯木在这些年轻伙伴的陪同下,驾着三辆花枝招展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去迎娶新娘。瘸子艾力和鼓手们也在马车上。东家这次给的报酬丰厚,班社的表现自然十分用心卖力。路上,艾力吹奏的也是《叶尔》,不过将节拍换成“朱鲁”节奏型,以适合鼓吹乐演奏。

响亮的鼓吹乐声很招惹人,进了镇上的大街,路人们都扬着笑脸驻足观看,花车后更是推推搡搡地跟着一群姑娘和顽童。乐手们挤眉弄眼,演奏得更投入了。到铁匠家门口时,艾力的苏乃依吹的是《托依麦西热甫》(婚礼麦西热甫),曲调变化流畅自然,谁也没有听出来。乐声召唤出来新娘家的亲戚,还有镇上那些爱热闹的人。人们自然地围成一个圈子。铁匠的徒弟先跳起来,引得人们按捺不住,男男女女都跳起舞来。一时间,马车周围,手臂高扬,鼓手们用力击鼓,鼓点细密,像冰雹砸在铁桶上。躲在邻居家的新娘子茹鲜古丽,被鼓声敲得心底痒痒的。她透过盖头朝窗外偷看,自家的院子,红红火火,歌舞喧嚣。还嫌热闹不够,艾力的苏乃依吹奏出短促急切的《纳孜尔库姆》,铁匠的徒弟和哈桑,一个模仿瘸子,一个模仿小偷,和着动感激烈的乐曲节奏,做着各种滑稽诙谐的动作,引得围观的人们放声大笑,前仰后合。

婚礼麦西热甫正在高潮……

用过午餐之后,双方亲戚开始互赠礼品,开箱展示彩礼,过嫁妆。新郎卡斯木头戴新娘家准备的“戴斯塔尔”(缠头布),披挂着绸缎,在伴郎的陪同下,去邻居家接新娘子。新郎新娘见面问安,并相互戴花,然后双双走出邻居家门。这时,鼓吹乐队高奏欢快的《夏迪亚纳》,迎接这对新人。

新娘茹鲜古丽回到自己家中,在《多浪木卡姆》的乐曲声中,她向养育自己的一双父母行告别礼。一对新人跪坐在父母的对面,铁匠艾则孜·尼亚孜拿起“苏布尔”(做面食时铺的白布),在小两口的头顶上分别绕几圈,表示女儿就要做家庭主妇了,新女婿即要担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这个仪式,饱含长辈对晚辈的祝福之意。

告别仪式结束后,鼓吹乐奏起欢快的《赛乃姆》,新娘茹鲜古丽在乐曲中被扶上马车,新郎卡斯木则骑上骏马,一起返回达朗坎乡的新家中。途中,镇上亲朋好友不断阻挡车队。每到马车被路上横扯的一块彩布阻挡不能行进时,乐队就要奏《铁力克》。乐曲声中,有人跳舞祝福,有人向新人赠送礼物。

快到村口时,新郎卡斯木骑马先跑回家里,告诉娶亲的车队已到了,家里人开始迎接新娘子的仪式。迎亲的马车来到家门口,乐队奏起《夏迪亚纳》,新娘乘坐的马车要围着门前的火堆转几圈,以“逐鬼驱邪”。然后,新郎卡斯木和新娘茹鲜古丽双双坐在长凳上,接受亲人的祝福和礼品、礼金。这时,等候在门廊下的艺人们齐声高唱《铁力克》,告诫一对新人不要忘记父母的养育之恩。《铁力克》歌词中强大的道德力量,让一对新人百感交集,情不自禁流下眼泪……歌声中,新娘茹鲜古丽坐上花毡,被人们抬着越过火堆,进入新房。卡斯木也随着进屋,他卸去头饰披挂,这才觉着轻松些。这时候,门外的歌声也停歇了。

娘家的客人这才被礼让进院子,鼓吹乐《夏迪亚纳》再次奏响,这是催促着一对新人赶紧出门迎接亲戚……晚上,卡斯木家举办隆重的婚礼麦西热甫,管弦齐奏、歌手同声,一村乡亲和亲朋好友在吐鲁番木卡姆歌乐声中,欣然起舞。歌舞的间歇,还有风趣的游戏,把个农家院落,闹得热气腾腾。

这场婚礼麦西热甫直到深夜才结束,疲惫的卡斯木被送到邻居家过夜。婚礼当晚,他是不能留在新房里的,这是古老的规矩。

婚礼的次日,照规矩,卡斯木家还要举行米力斯。

“米力斯”是一项大伙参与的娱乐活动,地点就在村头磨坊边的麦场上。参加者是卡斯木和茹鲜古丽的朋友,全是未婚和已婚的男女青年人。婚礼请来的班社还没离开,他们奏起管弦,唱起《米力斯》歌舞套曲。歌乐声中,大家传递着用布料卷成的像鞭子状的“蒲塔”做游戏。哈桑头一个走出来,邀请他看上的一个姑娘。那姑娘起身,与他相对而立。两人各自转三圈算是行过礼了,姑娘这才接过哈桑递过的蒲塔。姑娘踏着乐曲的节奏起舞,继续寻找着下一个传递对象。哈桑有点后悔,觉着自己应该胆子再大点,递给姑娘两个蒲塔的。参加米力斯的男青年,有悄悄准备两个蒲塔的,这是想与心仪之人约会的暗号。不过这样做也很冒险,如果人家无意,他可是要吃亏的。

卡斯木没有去参加米力斯游戏,他在等待自己的幸福时刻。

米力斯这天的晚上,新郎会被众人簇拥着,进入洞房。连着三天的婚礼过程,这才算结束了。

从婚礼前夜男方家举办的“托依巴希拉西”聚会,到婚礼次日举办的“米力斯”游戏活动,鲁克沁维吾尔婚礼有一套相对固定的歌舞乐程序。鲁克沁婚礼仪式中出现如此众多、如此丰富的歌舞乐形式,在以能歌善舞著称的维吾尔民间也堪称卓越。虽然婚礼礼仪中各段乐曲的布局有一定之规,但乐曲的反复、歌词选择、乐曲旋律特别是纳格拉的加花变奏都有相当的即兴性,达到传统程式和艺人个人艺术才华的最佳结合。

鲁克沁所举办的每一次婚礼,都有众多的群众参与,婚礼礼仪上的系列歌舞在当地民众生活中不可缺少。世代相承,人人都会歌唱,人人都会舞蹈,鲁克沁维吾尔婚礼系列歌舞活动便成了培养民间艺术家的摇篮和传承木卡姆等传统乐舞的重要舞台。

已故民族音乐学者周吉先生在研究了《叶尔》《铁力克》和《米力斯》等古朴典雅的音乐风格后,认为它们可能具有更久远的历史。“叶尔”这一名称只在吐鲁番地区维吾尔传统音乐中才能见到,与哈萨克、塔塔尔等突厥语民族中对于乐曲的名词——“借尔”十分接近。唐书中有“突厥盐”“三台盐”,《龟兹乐》中有“疏勒盐”,《疏勒乐》中有“盐曲”等。这些乐曲名称中的“盐”,很有可能是突厥语中的“叶尔”“借尔”的汉语别译。此外,“米力斯”乐曲名及游戏活动,也是吐鲁番地区维吾尔所独有的。“米力斯”是印欧语系伊朗语族东伊朗语支中的词汇,古代塔里木盆地的不少居民所操的语言也属于这个语支。那么“米力斯”有无可能是突厥化以前的古代塔里木居民的语言遗存呢?如果真是这样,对于回鹘文化以及回鹘与西域原土著居民融合等问题的研究,都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

可惜的是,结论未定,周吉先生溘然离世,使后学引为至憾!

(入选《新疆非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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