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的绿波

·秦中全·

连着几天，心情像天空，时阴时晴。夜深人静之时，喝一口泡了两袋的枸杞浓茶之后，打开日记本，把一天有趣的事记录了下来。再打开电脑，准备把构思了几天的散文一口气写完，但突然感觉到“老虎吃天无处下手”。只好又捡起了一本遗忘已久的书，随便翻了三四页，却还是惘然。再喝了一口泡了两袋的枸杞浓茶，我想起去年夏天在最热的时候，朋友给我送来了一斤上等红茶，忍不住一连喝了几天，内火被攻了上来，牙龈肿痛得要命。那可真是“牙痛不是病，疼死没人问”。感冒也乘虚而入。唉！明明酷夏时节偏要喝这等烈茶，只能是自讨苦吃！

后来又有朋友送我四盒无果枸杞芽茶，说此茶“一全、二低、三高”，我向他请教，他便解说道：“一全是所含营养成分种类全，二低是总含量低、脂肪含量低，三高是营养成分总含量高、蛋白质含量高、儿茶素含量高，它的特点是天然、健康、营养高，是一年四季都可喝的好茶”。在原产地中宁，其药用历史早在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就有记载，称枸杞芽为天精草，性味甘凉，入心肺脾肾四位。《药性论》载：若渴可煮做茶，代茶饮之。发热清毒烦闷，能清热面毒。其实出了中宁，大多数人是不知道中国茶还有无果枸杞芽茶这个品种的。

把热水放在桌上，要晾到80℃，再用自来水烧开的滚水烫过盖碗、公杯等器具。第一泡时味微涩，第二泡时味甘甜，第三泡时味香甜，汤色碧绿、明亮。待三泡完后我便拿出茶叶，仔细端详。

无果枸杞芽是中华杞乡野生枸杞树和中宁枸杞枝条嫁接的一个新树种。叶面黛绿，俗称“天草精”。它不开花，不结果，采摘时，按一心二叶的标准。它不似龙井的规整光洁，不似祁门红茶的紧细乌润，少了精工细做的雅致，却悠然自得着一份清水出芙蓉的欢喜。

水温了，投进盖碗三克左右的干茶。醒茶一过，揭开盖子，竟然涌动出温润的青草香气。莫名有些感动，好像有什么回忆被触到，却又说不出。整整三次冲泡，水温由低到高，冲泡时间由短到长。那茶的汤色也从浅绿、慢慢成为金菊般的明黄。在灯光下映出一团小小的光斑，一如最初的透亮。连喝了三天无果枸杞芽茶，竟然火气全消，感冒也退去不少。

几个月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那盒没喝完的无果枸杞芽茶跟随我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然后被遗忘在冰箱的角落。天气转凉，忽然想起剩下的枸杞芽茶，不快点喝完就再不宜喝了。于是，我索性放下书本，到冰箱里去翻找。看来是天意，那茶恰恰只剩一包，心情为此蓦然起色。事隔已久，那时全为着治病去火的心境已经不再，认真喝最后一次，也算不辜负了它。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种水，换了一套器具，一切陌生，只有无果枸杞芽茶像老相识似地与我彼此相伴。房间里一成不变的节能灯有些碍眼，信手找到几个玻璃杯，几块浮水蜡，点上之后便关了灯。就着鹅黄的烛火，把晾到适合的水慢慢沿着杯边流进去，在跳跃的光下，不待多等，将茶倾入公杯，还是那么亮，茶香还是那么足。仅此一眼，便真正开怀。喝下去的茶汤，鲜爽甘甜，仍如同流淌过草叶的晨露。

屋里放着管平湖先生的《流水》，曲调轻柔悠扬，一时间仿佛跳跃到乔尔乔内和提香的画面。睡卧在风景中的维纳斯，每一个呼吸都是全身放松，慢慢地同自然与纯真融为一体。

喝绿茶，我感知生命的活力。喝红茶，尤其是武夷的正山小种，我体味明媚阳光下恋人的微笑。喝黑茶，喝普洱，我感叹茶马交易、茶文化的历史沧桑。喝岩茶，是驰骋风云的豪气。喝铁观音，则是二八少女山间的清唱。若再喝黄茶，无论君山银针还是传统的霍山黄芽，都像是慵懒的仲春里，看杨柳绿堤，闹春的红杏……

再来看无果枸杞芽茶，这种不炒不揉，生晒再烘干的茶，是众多茶品中加工技术最简单，技术参数却最难掌控的一类。好像道家讲“自然”，本来是这样，可意会不可言传，就像生活的轨迹。无果枸杞芽茶只要泡的不过浓，味道都是淡淡的，不苦不涩。偏就是这淡淡的口感和树叶一样的香清，在口腔里不会留下它的标记，只是陪着品赏它的人，一起回到最自然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