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鲜咸下饭

美丽可爱的家乡北仑，尤多海鲜“下饭”。从前，没有冰箱之时，北仑人喜欢用盐来腌制海鲜，更显出海鲜“下饭”的独特风味。若要鲜，放点盐。盐，普通而便宜，却不容人小觑。

所谓“调成天上中和鼎，煮出人间富贵家”。这两句诗，指的就是盐之尊贵。《汉书·食货志》也称：“夫盐，食肴之将……”记得早年有一篇名为《美食家》的小说，其中就有多处描写盐与美食的关系。而在我们北仑，即使是鲜活的海鲜，也沾足了咸盐的光。小白蟹加盐搡蟹浆、活沙蟹放盐腌制、小黄鱼或带鱼抱盐清蒸……还有腌蚶子、腌蛏子、腌淡菜等，若加点料酒，那是鲜、香、咸得令人微醉的美味佳肴。而最著名的红膏炝蟹、咸泥螺，更是离不开盐。盐，吊出了鲜，留住了鲜，功不可没。

介乎咸“下饭”与鲜“下饭”之间的咸菜大黄鱼、咸菜小黄鱼、咸菜马鲛鱼、咸菜带鱼等，也是得其咸菜中盐的精髓，才熬出了鱼的鲜香。

海鲜咸下饭，诱人，养人。

我在小时候，遇吃腌沙蟹揾香醋，三四只沙蟹能吃一碗半饭。娘会说我：腌沙蟹过过，人胖了。

娘在世时，逢农历八月初三开“芋艿门”，会买来芋艿尝新。一人一个小碟子，蟹浆里放料酒、糖、香醋，芋艿揾蟹浆，让人饭量大增。娘又会说：芋艿揾蟹浆，压饭榔头，小人脸孔又胖了一圈。

有相处了几十年的老朋友，常从街上给我捎来新鲜小黄鱼，并切切叮嘱：用盐腌一下或用咸菜烧，要咸。啥下饭都不及这好，顶好每天吃，吃不厌。

我家久居美国的亲人们回乡探亲时，大圆台面上咸的海鲜和鲜的海鲜各一半，虽数量不多，却品种丰富。有红膏炝蟹、红烤虾、黄泥螺、糟鱼蒸块豆腐、海蜇皮子拌莴笋、清蒸抱盐小黄鱼、咸鳓鱼炖鸭蛋，旁置一碗，葱花、姜丝铺底，淋上香醋。香糊咸鳓鱼吃得差不多时，将鱼头鱼尾放入大碗，沸水一冲，就是鲜香咸酸的一碗好汤。亲人们说：吃了这顿饭，再话旧，再叙情。几十年没吃到了，尤其是自家做的海鲜“咸下饭”，他乡的睡梦里都让人咽口水。唐人街的中国餐馆哪有这般正宗的原汁原味的阿拉宁波北仑才有的海鲜咸“下饭”？

一字一顿，字字溢出家乡海鲜“咸下饭”的勾魂萦魄。吃吧！多吃点！出去了，又不知啥时候再能吃到！

老爹曾在大上海工作半个多世纪。每年回乡探亲，咸蟹糊、黄泥螺、红膏炝蟹等海鲜“咸下饭”，用两个帆布大口袋装了往上海送。张师傅好！张师傅带来的宁波黄泥螺、咸蟹糊味道“邪气好”！老爹听到同事的夸赞，竟乐颠颠地不辞辛劳，每次都十几瓶二十瓶地往上海送。娘也忙着做蟹糊，买黄泥螺，装进玻璃瓶，用稻草做垫圈套，忙得不亦乐乎。

家乡的海鲜“咸下饭”，自然也为爹挣足了面子。直至爹退休回乡后，厂里新任领导们来看望他时，品尝了那一桌带着家乡海味的透骨新鲜的海鲜大餐后，那几位从没来过阿拉宁波北仑的上海人，直夸张师傅的家乡名不虚传，真是好地方。

近年，曾从报纸上看到一人一天吃盐不能超过6克，故不敢大手笔制咸，只能打擦边球，抱盐的海鲜搞一下。老公说：小黄鱼清蒸，像煞没放盐，淡息息算啥味道？咦！咸蟹浆、咸泥螺长久不吃了，吃饭没味道。

经过协商，制定制度：一天吃“咸下饭”，第二天要吃无盐或少盐菜，或“咸下饭”和无盐菜混搭吃。一致通过，老公也自觉遵守。

新鲜的芹菜、大白菜汆水凉拌佐香醋、香油，不放盐也蛮鲜；洋芋艿、萝卜、花菜可大块吃，无盐也可送饭下咽；那些青瓜、番茄、洋葱丝加入柠檬汁凉拌，更是酸甜融洽，撒盐反觉无味。

日子就在咸咸淡淡酸酸甜甜的有滋有味中过来，独独忘不了的是，每日要吃一点海鲜咸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