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撤侨重任

肩负祖国重托 完成撤侨重任

苏旭

亲历利比亚撤离中国公民

2011年2月下旬以来，利比亚局势突变，数万名在利中国公民的生命财产受到威胁。在党中央和国务院的统一部署下，一场彰显国家实力的大规模撤离在利中国公民的“国家行动”迅速展开。根据国内指示，驻突尼斯大使馆紧急动员，成立了以火正德大使为总指挥的西线撤侨指挥部。利比亚与突尼斯边境的拉斯杰迪尔口岸被确定为此次大规模撤侨的最重要的陆路口岸。预计有上万名中国公民将从此口岸撤出。根据这种情况，驻突尼斯使馆向国内建议，将突尼斯境内的吉尔巴岛作为我撤离人员的安置地。因为吉尔巴岛距利边境只有130公里，有公路线联通；吉尔巴岛是突尼斯著名夏季旅游度假胜地，拥有3万多个床位的接待能力。由于目前是旅游淡季，岛上100多家星级宾馆的客房大多闲置，可供我撤离人员住宿；而吉尔巴岛具有大型国际机场，具有起降波音747等大型客机的能力，可及时撤离我公民。国内立刻采纳了我馆的建议。

2月22日和23日，使馆派出了两批工作小组分别赴利比亚边境和吉尔巴岛作先期准备工作。23日晚，火大使根据前方报回的情况召开紧急会议并决定，使馆除个别人员留守外，由我率领使馆全体外交官于24日晨

奔赴吉尔巴岛参与撤侨工作。自此整个西线接侨工作全面展开。

紧急出发

原定24日10点钟出发，但早上8点，我接到了在边境执行任务的使馆杨旭武官的电话，他说，目前已有数百名中国公民入住吉尔巴岛的酒店，预计在当天晚上还会有数百人撤离边境并入住酒店，他希望我率领大部队尽早赶到吉尔巴岛。

前方的任务紧急，于是我决定把出发的时间提前到9点。使馆人员分乘3辆小轿车出发。车队的头车由一位当地的司机驾驶，因为他路熟。我开第二辆车，使馆的一位年轻外交官开第三辆车。由首都突尼斯市到吉尔巴岛大约600多公里的路程，其中前一半是高速路，后一半是普通公路。我平时开车很稳重，从不开快车，而且每开2小时后要休息一次。但那天也顾不得许多了。头车的司机是专业司机，而且路熟，所以车开得飞快，高速路上时速超过160公里，普通公路时速也超过130公里。我也一直紧跟他，没被落下。路上也没休息，只是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就继续赶路。

车队于晚上6点左右赶到了吉尔巴岛。这确实是个美丽的岛屿，海水湛蓝，沙滩细软，岛上到处都是棕榈树，海边错落有致地建了许多高级的宾馆。但大家根本就没心思观看景色，只是希望早点抵达目的地。使馆撤侨前线指挥部设在一个叫“加勒比世界”的宾馆内。这是一个豪华四星宾馆，设施高档，紧靠海边，景色优美。进入宾馆后，我似乎觉得回到了国内。大厅内、走廊上、餐厅里，可以说宾馆的各个角落全是中国人。他们是第一批撤出的中国公民，是前一天晚上入住宾馆的。第一天共撤出1000多中国人，分别住在三个宾馆里，加勒比世界宾馆里住了400多人。

前线指挥部

办完宾馆入住手续后，我没顾得上吃饭就立刻与前期到达的使馆政务参赞卓瑞生开会，研究前线指挥部的任务分工。出发前，火大使给了我一张基本的任务分工表。火大使任总指挥，坐镇大使馆，卓参赞任前线指挥。指挥部下设三个组，即边境口岸组、宾馆联络员组和包机组。边境口岸组由使馆杨旭武官和经商参赞周兆明负责，宾馆联络员组由卓参赞直接领导，我担任包机组的负责人。火大使要求我到达现场后，与卓参赞将任务细化，并将任务落实到人。我刚与卓参赞谈了没几句话，几个宾馆同时来电话告，有数百中国人入住了当地数家宾馆。出发前，我们已经通过电话预订了多家宾馆，并通知宾馆，中国人可能随时入住。现在刚撤出来的中国人就住了进去。我和卓参赞只好暂停会议，布置刚到的几个人分别到这些宾馆去当使馆联络员。联络员的任务是负责对入住的中国人进行管理，提出纪律要求，并将每个入住人员的姓名、性别、出生年月、工作单位、护照号码等信息进行详细统计。安排好了宾馆联络员，我和卓参赞继续开会。使馆总共来了14个人，这几乎是使馆能抽出的所有人员了，外交部还从国内和邻近使馆调来12人。加到一起就这么20几个人。我和卓参赞给每个人分了组并布置了任务。开完会已经是凌晨2点了。但我们不能休息，因为已经有将近2000人入住了6个宾馆，我们分头到宾馆去视察。我们给中国公民租用的都是五星或四星的高级宾馆，为了接待好这些中国公民，我国政府可是真出了大价钱。我走访了3个宾馆，看到各宾馆的条件都很好，服务也很周到。同胞们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等回到我住宿的宾馆时天也快亮了。

投入战斗

视察完宾馆刚躺了一会儿，从国内派来的外交部的同志及从各使馆临时调来的人就陆续到达了。人员到齐后，卓参赞和我组织全体人员开了个动员会，并给每人分配了任务。然后每人就奔赴自己的工作岗位，开始战斗。在随后的几天里，入住吉尔巴岛的中国人达到1万多人，分别住在23家宾馆里。我们这20几个外交官要把这上万名同胞从边境接到宾馆，安排好他们的住宿和伙食，并送他们乘包机回国，提供一条龙式的服务。我所负责的包机组的任务非常繁重。我们要根据各宾馆联络员提供的人员信息给每个人安排回国的航班，安排车辆到宾馆去接他们去机场，在机场为他们办理登机手续，并把他们送上飞机。从2月25日至3月4日10天的时间里，我们共安排了10158个中国人乘包机回国，编制了34架包机的人员信息表，租用了210个车次的旅游大巴车，几乎每3个小时就有一架中国包机在机场起飞。每天都有上千人在机场办理登机手续。在吉尔巴岛撤离的中国公民占了此次撤侨总人数的将近三分之一。任务如此繁重，而我们整个包机组只有5个人。我是负责人，从驻法国使馆借调来的朱小薇负责信息统计和编制各架包机人员表；从驻法国使馆借调来的张为宇负责租用和调动旅游大巴车，到宾馆接人并送到机场。从驻科威特使馆借调来的王瑞正武官和我馆文化处的孙谦在机场负责安排人员办理登机手续。就这么几个人，没人替换，3小时一班飞机，24小时连轴转。顾不上吃饭，没时间睡觉，没机会喝水，甚至没空上厕所。

事无巨细

我们包机组不仅任务繁重，而且包机的抵离时间、乘机人员和人数经常变化，有时一个包机发生四五次变化。变化的原因多种多样。有时我们把人送到了机场，但包机却没到，因为还没有获得飞机所经过国家的领空许可。有时飞机到了，我们却没得到通知，乘机人员也没能去机场。有时我们把乘机的人员名单排好了，乘机的人却要求修改。我们安排他们飞北京，他们要求去上海。有些人急着回国，有些人又想跟本单位的人一起走。任何一个包机航班发生变化，我们就要重新安排，而且往往会牵扯到数个航班的变化。我们的心永远悬在半空中，飞机只要没起飞，这班包机的任务就不能算完成，就可能有变化。

我们包机组的信息中心就跟个闹市一样，整天乱哄哄的。各宾馆的联络员需要随时向我们提供人员信息。需要乘机回国的人又不停地向我们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把我们的头都闹大了。我们要不停地计算各个航班的人员人数，抵离时间。到后来，我的脑子已经彻底不转了，甚至连最简单的加减法都不会了。我只得在宾馆的住宿人员中找几个志愿者帮我计算各种数据。

尽管如此，我仍然一再提醒我们包机组的全体人员，一定要把工作做细，千万不能出现任何纰漏。我们点错一个鼠标，可能就会影响到一批国人的回国安排。虽然同志们都很疲劳，但没有一个人有怨言，都在互相补台。当航班时间和乘机人员发生变化时，大家都用最短的时间和最快的速度进行调整，并迅速通知有关人员。经过我们精确的计算，包机的运力恰到好处，既保证了每位中国公民回国，也没有浪费机座。几乎每班包机都坐满了人。一万多人的航班安排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夜以继日

在十几天的时间里，我们几乎没有睡过完整的觉，也没吃过像样的饭。有时没时间，有时就彻底忘了吃饭和睡觉。我们只能在两个航班的间歇泡一包方便面，或在沙发上打个盹。一天加起来也就能睡两三个小时。但在3月1日和2日两天，我彻夜未眠。这是航班最多的两天，每天安排了9个航班，不到3小时就有一个航班起飞。我看到负责安排航班表的年轻女同志朱小薇太累了，担心她坚持不下来，于是就安排她睡觉休息，一切工作由我亲自干。我打印航班人员表，与联络员核对乘机人员名单，开车到机场送人员名单。两晚上一分钟都没合眼。两天下来，我胃出血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已经很长时间不犯这个病了，我以为是彻底好了。但这么一累，使得旧病复发，呕血和便血同时发生，而且不想吃东西，头晕目眩，还有逐渐加重的趋势。我真担心自己坚持不住。整个包机组由我负责协调，我要是病了，又没别人能接替上，那可就误大事了。我处老周的夫人是医生，她也随我们一起来到吉尔巴岛，给生病的同胞看病。她给了我一些治病的药，我吃后稍好一些。于是就接着干。后来，边境口岸组的人员完成任务后从边境撤回来了，给我们包机组增加了一些人，我们的任务有所减轻，我的病也有所好转。

严格的纪律

因为事发突然，撤离匆忙，撤离人员刚入住宾馆时，组织结构被打乱。一个工作单位人被安排在不同的宾馆入住。一个宾馆里住了多个单位的人。一个宾馆里的人互不相识，而认识的人又不住在一个宾馆内。这就给人员的管理带来了极大的困难。于是我和使馆的杨旭武官决定在前线指挥部召开各单位总经理会议。在会上，我给他们提出了四点要求：1. 把组织建立起来，各单位以总经理为主要负责人成立管理委员会，总经理下设分经理，分经理下设班长和组长，只要是本单位的人，不管住在哪个宾馆，都要有人管，不能放任自流。前线指挥部的命令必须在半小时之内传达到每人。2.建立详细的信息统计表。每个人的信息都要有详细的统计。各单位的负责人都要对本单位人员的情况了如指掌，可以随时向指挥部报告每个人的情况。3. 加强管理，严守纪律。凡是入住宾馆的中国人都要严格遵守指挥部制定的纪律和宾馆的规章制度。我还根据当时遇到的实际问题，提出了几条具体的要求，比如不许在宾馆内抽烟，不许随地吐痰，不许大声喧哗，吃饭时排队，不许浪费粮食，不许将食品拿出餐厅等。4.加强政治思想工作。让大家安心等待，不要急躁。请大家相信政府，一定会安排大家早日回国。

在场的各位总经理一致表示，一定按照指挥部的要求去做，把本单位的人员管理好。会后，许多单位都召开了全体人员大会，宣布纪律。在宾馆醒目位置贴出了禁止吸烟，保持安静等警示提示。吃饭时的秩序也大为改观。

组织建立起来后，国人的纪律明显增强。从宾馆出发上车时，50个人为一队，10人为一组，每个队和组都有队长和组长带领。有些单位还给每人发一顶白色的贝雷帽，帽子上标上每人的编号。出发上车时，数百人排着整齐的队伍，带着同一颜色的贝雷帽，很像是整装待发的军队。住在同一宾馆的外国游客都称赞“太壮观了”。

在机场办理登机手续时，国人也是50人一队，整齐有序地办理手续，然后排队进入候机大厅。

所有的外国人都对中国人严格的纪律赞不绝口。就连最爱挑剔的外国媒体也称赞说，在撤离过程中，中国人组织有序，纪律严明，真了不起。

幸福的中国人

现在媒体上经常提到“幸福指数”这个词。什么是幸福，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标准。但在此次撤离行动中，中国人的幸福指数肯定排名世界第一。我国政府投入大量的财力、物力和人力，确保每个撤离的国人都能得到妥善的安置。在边境有我国的外交人员接待，并协助办理各项手续。在等待回国的过程中，可以住在高级的宾馆饭店里，吃着可口的饭菜，悠然自得地等待国家派出的包机接回国。

但相比之下，其他国家的侨民就没这么幸运了。成千上万的南亚、东南亚和阿拉伯国家的劳工在撤离过程中，变成散兵游勇、乌合之众，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弃儿”。他们大量地集结在利比亚和突尼斯的边境，任凭风吹雨淋，没吃没喝没住，听任老天的摆布。有些人从边境步行到吉尔巴机场，但也没有飞机接应他们。机场为了维持秩序也不允许这些难民进入机场，他们只能在机场外无奈地等候。

人缘好，朋友多

完成撤侨任务后，我国外交部副部长访问突尼斯。他在接见我馆党委成员时，说了一句至理名言。他说，此次撤侨行动能圆满结束，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中国在国际上“人缘好，朋友多”。这句话说到了问题的关键。由于中国多年来实行睦邻友好的和平外交政策，在国际上结交了大量的朋友，为此次撤侨行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中国公民在撤离过程中，处处得到特殊的优惠待遇。利比亚方面在边境为中国人开出专门通道，保证了中国公民快速撤离。突尼斯方面对中国人根本就不进行边境检查，只要是得到中国使馆认可的中国人，都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突尼斯国境。吉尔巴岛机场也只允许中国人集体进入，并为中国人开出了专门的区域办理登机手续。一般情况下，只有得到飞越国家的领空许可后，民航班机才能起飞。但此次撤侨行动中，往往是我国包机起飞后，才由使馆向突尼斯提出领空许可的申请。而突方毫无例外地允许中国飞机在本国机场降落。我馆不管是预定旅馆还是租车，对方都是有求必应。这些都说明，中国已经在世界上树立了良好的形象，并赢得了其他国家的信任。

祖国万岁

此次撤侨行动时间紧、任务重、困难大、史无前例，是建国以来规模最大的撤侨行动，需要国内外、相关使馆和有关部门的协调配合。同时也是对我国的综合国力、救援能力、应急能力、外交影响力、外交人员水平、国民素质的一次综合检验。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有关部门大力配合，人民坚决支持，齐心协力圆满地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向世界交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我国的国际影响力空前提高，得到了世界各国的赞誉。国民更加热爱自己的祖国，对政府更加信任。

在最后一班撤侨的包机起飞前，在前线指挥部工作的驻突尼斯使馆所有党委委员到机场为国人送行。卓参赞代表使馆发表讲话，他表示，此次撤侨行动圆满成功，体现了祖国的强大，体现了国家对人民的关心。只有祖国强大，人民才能幸福。在场的中国人非常感动，有人打出了一面自制的五星红旗，大家齐声高呼“祖国万岁”。我们把最后一班撤离的同胞送到飞机的舷梯口，大家自动地在舷梯上整齐列队，打开五星红旗，合影留念，并同时高呼“感谢祖国”。

作为外交人员，能有幸参加此次救援行动我感到很光荣。这对我来讲是一次一生都难得的机会。通过这次行动，我更加热爱我们伟大的祖国，对国家的未来也充满希望。作为一个中国人，一名中国的外交官我充满自豪感。而且我坚信，我们的国家未来会更好。

我要发自内心地高呼“祖国万岁！”“我爱你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