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省平散文集：故乡回归与茫茫

故乡：回归与超越

——读刘省平散文集《梦回乡关》

□李宇飞

古今中外，大凡有独特风格的作家，都有自己的一个文学王国。这个文学王国就是作家的故乡，这是他们写作能以持续下去的活水源头。威廉•福克纳有他的“约克纳帕塔法县”，加西亚•马尔克斯有他的“马孔多镇”，鲁迅有他的“鲁镇”，沈从文有他的“边城”，莫言有他的“高密”，贾平凹有他的“商州”……这些文学王国无一不是在真正的故乡的基础上创建起来的。还有许多作家，虽然没把他们的作品限定在一个特定的文学地理名称内，但里边的许多描写，依然是以他们的故乡和故乡生活为蓝本的。

刘省平，这位20世纪70年代末出生于关中西府绛帐镇的青年作家，从小就仰慕曾在绛帐镇讲学的东汉大儒马融先生，受其父亲的启蒙，读遍家中藏书，由此深爱上中国传统文化；上中学时，他大量阅读文学经典并开始了文学创作；大学时，他开始陆续在国内诸多报纸杂志发表作品，渐渐成为闻名乡里的才子。早期，他曾热衷于旧体诗词的创作，后来又转向了新体诗、小说的创作，近几年则将更多心力倾注于散文，结集为二十余万字的《梦回乡关》，可谓硕果累累、成就斐然。

著名文学评论家季红真说过：“一个在乡土社会度过了少年时代的作家，是很难不以乡土社会作为审视世界的基本视角的。”刘省平的散文大多数是乡土题材。也许因为我们是扶风老乡的缘故，有着共同的生活背景，所以他的乡土散文总让我有一种亲切、熟悉、温暖的感觉。他的乡土散文，文字细腻、质朴、流畅，自然而不做作，朴素而不浮华，字里行间充溢着“浓得化不开”的乡土情结。读他的散文，犹如品尝我们关中西府的“西凤酒”，口味绵醇，令人回味无穷。

“新乡土”散文集《梦回乡关》，是刘省平从事散文写作十多年以来的心血之作。全书分七卷：故园守望、人间冷暖、乡土抒情、红尘漫笔、大地行吟、青春恋歌、秦川人物、艺苑墨香等。作者站在城市回望乡村，以其独特的平民视角、敏感的笔触、温情的文字，向读者展现了乡土世界的生活之美、人性之美，时而透露出一种强烈的悲悯情怀。很多作家都写过乡土题材的文章，但大都只是对往事的钩沉，在事情的叙述，情感的抒发和及思想的阐述等方面未能找到一个完美的结合点。但刘省平做到了这一点，从而与读者在情感上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这是其“新乡土散文”的独特魅力。

乡愁，是一个充满温情又多少带着苦涩味道的词汇。乡愁，是天下游子们共同的情愫，它是时刻牵动着作家那根敏感的神经。作家孙亚军说过：“一旦故乡在游子的心中由具象的美变成内心深处抽象的美时，乡愁就如同积淀了很久的苦味在文字与情感之间慢慢浸透。”《乡关何处》是这部散文集的开篇之作，作家寥寥几笔就表达出了一个游子对故乡的深深依恋以及对乡村变化中“对美的离弃”的深刻反思，表现了一种对故乡今昔变化当中的无奈、无助之情。作者在文末颇具哲理地发问：“蓦然回首，斜阳已落，云烟漫漫，天地茫茫。我的故乡呢？”可以说这是一篇蕴含丰富的文化思考的佳作。《梦回乡关》一文采用了隐喻的方式，通过一夜之梦见来表现游子对渐行渐远的乡村、家园及亲人的深切思念。在《我的小学》一文中，作者温情默默地回忆了自己小学六年的往事，其中涉及父亲、姐姐、同学、老师等人物的细腻描写，展现一幅亲情、友情、师生情交相辉映的优美的情感画卷，算是一篇珍贵的回忆录。《老屋》《故乡的河》《远去的时光》《柿子红了》等作品，寄情于物，借物思人；同时，通过往事的追述，反映了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发展，引人深思。

这部散文集中的一组表现亲情的文章，作者采用了白描的手法，将伯父、父亲、母亲、堂妹等人物的形象和性格刻画得细腻、饱满，令人过目难忘。《我的伯父》一文，采用朴实的语言讲述了伯父的一生，五千多字尽管只是对伯父一生寥寥几笔的刻画，但寄托了作者对伯父那份真诚和深切的怀念：“我想我会用一生的时间去记住我的这两位堂哥是如何对待他们的父亲，我那老实本分的苦了一辈子的伯父！”还有这一句：“我愿他的英灵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假若人真的有来世的话，希望他下辈子的命运不再那么悲苦，也祝愿天下的如我伯父般的‘苦命的老好人’来世幸福。”作者不仅表达了自己对伯父的尊敬、同情和怀念，还对天下所有劳苦大众寄予了一番美好的愿望。这不但体现了作者心底的善良，也让我们看到了他胸怀的博大。《堂妹慧霞》是一篇祭文，作者通过对其多苦多难的堂妹短暂人生的记叙，寄予了自己的同情，控诉了命运的不公，揭露了人性的丑恶。《亲情琐记》是作者初为人父时候的文字，里面充满了很多琐碎的生活细节和人物心理描写，文字看似没有平实，却饱含着特殊而深厚的感情。

作为农民儿子的刘省平，对于他所出生并生活了二十年的故乡的乡情民俗是最熟悉不过的。在“乡土抒情”这一卷里，我不但看到作者对故土生活的热爱和眷恋，还看到了那片土地上的厚重的文化内涵。如《秦人•秦面》《西府醋香》《陕西的辣子》《美丽的窗花》《苞谷糁》《依稀红薯情》《远去的煤油灯》《想念搅团》这些篇章，作者通过对一些家乡的常见事物的介绍和描写，向读者展现了关中西府的风情民俗，让更多西府人看了之后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的时光，让在外地的西府游子似乎回到了家乡，同时也让故乡之外的认识、了解、熟悉了关中西府的乡土文化。

人在红尘世间，都有很多遭遇和经见，但对于作家来说，往往会对某些事物有着自己独特的思考。在“红尘漫笔”一卷里，刘省平通过诗歌一般的语言，表达自己对尘世的热爱与憎恨，对生活的发现和思考。《天窗》《以树为鉴》均是借物言志，构思奇妙、思想深刻，引人深省。《我与香烟》《关于喝酒》《俗人说茶》看似在写一种事物，实际上是在写自己的生活经历，也阐释了自己对这些事物的认识和看法，有一种文化随笔的感觉。《守望乡村的家园》《放飞梦想》《婚姻与房子》等文章是由一种现象而引发思考，然后痛快淋漓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乡间的道路》一文具有浓郁的抒情味道，也不乏哲学的思辨，让读者浮想联翩，感慨万千。比如：“有一些老路，不知被走了多少年月，也不知被多少人走过，至今还在有人走着；而有一些老路，走着走着忽然就没了，就像一个人的忽然死去，再也寻不着踪迹了，时间久了也就被人遗忘了。”

爱情是文学作品永恒的主题。关于爱情的作品虽然不多，但在刘省平的散文集中的分量确实沉重的。《梧桐雨》一文，作者对雨的观察细致入微，描写出神入化，但又不仅仅是写雨，最后又笔锋一转，写到了那场多年前夭折在雨中的爱情，可谓情景交融。《相思赋》是作者对其挚爱女子的深情诉说，文字典雅、情感细腻，意味深长。《青春•暗恋》《纸上情缘》《伤别》《等待》等文章，让我看到了青春年华的美好，也品味到了青春爱情的淡淡苦涩。

至于一些写履历见闻和人物事迹的文章，虽然有些冗长，带有些新闻纪实的笔法，但也充分显示了作者的见识和才华，颇有可观之处。

《梦回乡关》是刘省平花费十几年时间精心打磨出来的一部乡土散文读本，作者紧扣时代脉搏、紧贴现实生活，用真诚、朴实、自然的文字，表达了他对生活与生命的独特的体验、深刻的认识和深切的感悟，尽情抒发了内心无尽的乡土情怀。可以说，通过这部散文集，作者完成了一次故乡的心灵回归，但其思想和精神已经远远超越了现实故乡的地域。

总体来说，这部散文集格调高雅、品质纯真、构思奇妙、笔触细腻，显示出作者极高的艺术才华和文学修养，给读者以极高的精神享受，有着极高的艺术品位，值得一读。

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时代，刘省平依然寂寞地、执着地行走在漫长而艰辛的文学道路上，追寻着自己的文学梦想，这一点实在难能可贵。作为乡党，作为一名写作者，我衷心希望刘省平在文学的道路上坚持走下去，越走越长远，越走越辉煌！

【李宇飞：笔名扶小风，生于1981年10月，陕西扶风人，现居青岛。著有长篇小说《绛帐》《左年》，中篇小说《骑在我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