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老潘与民同乐

老潘与民同乐

时间:2022-12-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比不得满山的红杜鹃。老潘双手赞成,嘱咐,画稿要留下,装裱后送到他办公室。铁路局抓整顿,这两个月模具厂生产有起色,表格上红箭头上扬,工人每月多五块奖金。老潘在铁路局得表扬,高兴得很,表彰会上表示要继续“抓革命,促生产,两副重担一肩挑”。这次果子同王娆几个跳的是《狂飙一曲》中的一幕——“映山红”。映山红就是红杜鹃花,怪不得那天她们去岳麓山体验生活。龚秘书由眯子作陪去见王娆。说罢,她提醒我,鞋带松了。

表弟从北京来,在长沙玩了几天,他当上学徒工,就等上班。谈起舅舅的生活,谈起北京,表弟的话滔滔不绝。

他说:“老头子一成不变,只读马列和‘两报一刊’。按级别可以配车,但上班坚持挤公交车。有时间就关在书房啃马列。明年退休,也不懂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我问:“你的前途不过问?”

他说:“当然问。经常问起学马列,让读原著。《资本论》四大本,让一页页啃。”

我说:“你的工作,他不管?”

他说:“妈妈一通大闹,才找人安排,街道安排我去炼铜厂当学徒。”

他满肚子怨气,我转过话题,问起舅妈,表弟说她身体不好。

带表弟去水陆洲,看岳麓书院,登岳麓山。岳麓书院正在施工,髹漆廊柱,粉刷房屋。原来的“礼、义、廉、耻”四个大字重新装上护栏。

边登山,边说起北京的形势。

岳麓山上没有“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气象,春上,枫叶只有新绿和油绿,即使有几片黄的,也黄得不热烈。比不得满山的红杜鹃。在山上遇到果子同王娆,说有新节目,要体验生活。其实游山玩水,体验什么狗屁生活?

潘书记找我,抽调我再去厂部搞宣传。绘制表格,画宣传画,并且组织排练节目,合唱《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铁路局要来厂里检查绿化,急坏潘书记。模具厂围墙内突耸几排车间,早几年种下的树患“小儿麻痹症”,现在还不及人高,只有墙边的野草发黄发绿,草又不是树,绿个什么化?老潘突发奇想,干脆,在几面墙上画些青绿山水,至少能赏心悦目。我关在屋里,在宣纸上起草山水,准备将草图放大,上墙。难得的笔墨潇洒,眼前是黄山、岳麓山的轮廓,笔下大写意,枯笔写峰,焦笔写藤,泼墨写荫,淡墨写云,两三天就是一幅。那边,布置粉刷墙壁,白粉墙上,依九宫格画线。到时候在墙上放大画稿,就成一片绿色世界。老潘双手赞成,嘱咐,画稿要留下,装裱后送到他办公室。

铁路局抓整顿,这两个月模具厂生产有起色,表格上红箭头上扬,工人每月多五块奖金。老潘在铁路局得表扬,高兴得很,表彰会上表示要继续“抓革命,促生产,两副重担一肩挑”。如何“抓革命”,唱歌就是革命,唱革命老歌。每周工厂有两次政治学习,总是读报纸和学社论,众人烦躁,莫如唱歌兴致高。众人就“一道道山来一道道水”,“一杆杆红旗一杆杆枪”。

好事成双,书记家的“草袋子”同建妹子结婚,这次不止“四十八条腿”,老潘给儿子订购西式家具,什么都有。模具厂各车间在凑份子,忙着“给三爷拜寿”。刘哥犯愁:又送礼金,两袋奶粉钱哪。结婚那天,众人大唱大喊,“篡改”革命歌词。

先是司仪唱:

一道道的菜来一钵钵的饭,

咱们味精水只当是三鲜汤。

一瓶瓶的白酒一盒盒的烟,

咱们工厂继续发大奖。

随着菜一碗一碗地端出,香葱辣蒜荤油水,众人吃到兴致高,跟着吼:

热腾腾的扣肉,嘿嘿嘿嘿哟,

摆上桌,嘿嘿嘿嘿哟

快把那喜酒端给亲人喝,

伊儿呀么来哟乐呵呵。

老潘与民同乐,众人难得开心,开心过后,取笑刘哥“广积粮”:刘哥逢赴宴,定要提个铝质的猪腰子型饭盒,趁酒席未散,抢着将邻桌的剩菜和油水倒进“猪腰子”,已成例规。

又有“内详”信,这次寄的是红杜鹃花,还鲜润。

眯子送票来,只有一张,座次靠前,还是正中的。就去剧院看演出。眯子说,龚秘书也来了,他看上了王娆。这次果子同王娆几个跳的是《狂飙一曲》中的一幕——“映山红”。映山红就是红杜鹃花,怪不得那天她们去岳麓山体验生活。眼前,红衫红裤,红巾红旗。我没有过多考虑哪些是“映山红”的隐喻义,只知道“红色”是革命的符号,“红色娘子军”绝不能改为黄色娘子军; “红色根据地”更不能更改为绿色根据地,即使那地方山清水碧。

突然,乐声大作,果子一人在台上独舞,见她如腾起的火苗,又像摇曳在天的火流星。狂野,如精灵般。她又旋转,转成个舞混天绫的哪吒。舞毕亮相的一瞬,我发现,她的目光钉在我身上。我猜到:“内详”是她!

谢幕时总是奏《大海航行靠舵手》,总有领导上台握手。龚秘书由眯子作陪去见王娆。我挤出人群,想静下心:说突然吧,并不突然,初中同学到现在,特别是这两年,每封信中的干花都是暗示;说不突然吧,她瞒得如铁桶般,我又有过同海音的恩恩怨怨。

——直到今天。

“站住!”有人叫。

我回头。是果子,跑步过来气喘吁吁。

“公交车收班了,你送我。”她似乎若无其事。

我们默默地穿大街走小巷,路灯光拉长我俩的身影,她穿风衣,飘逸,影子在飘舞;我仍是工作服,笃定,像座塔。她越来越靠近我,快到她家,她突然问:“想好了?”

我仍有保留,她是名噪一城的舞蹈演员,我只是个小工人,匹配?

我说:“我会将想法告诉你哥哥。”

“你就不能面对我?转弯抹角,像个男子汉?”她有怒意。

我说:“你能喜欢我?”

“不喜欢能给你寄那么多信?你蠢!”

我反问:“你认定了?”

她说:“认了,绝不反悔!”

说罢,她提醒我,鞋带松了。就在我弯腰系鞋的一瞬,她搂住我,在脸上咬了一口。我不知应去感受痛,还是感受激动;她咯咯笑,手一扬,说:“就是要让你痛!”她飞快进家门。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