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婚潘白琴

抗战爆发前，张伯驹迎娶了他的第四位夫人潘素。潘素原名潘白琴，1915年生于姑苏。其先祖为清代状元宰相潘世恩，其父潘智合却是个纨绔子弟，将祖产挥霍一空。其生母沈桂香出身名门，为潘素聘请名师，促其工女红、习音律、学绘画。潘素十三岁时，母亲病逝，继母以潘素擅弹琵琶为由，将其送到青楼操琴挣钱。

张伯驹友人孙曜东回忆说:“潘素女士，大家又称她为潘妃，苏州人，弹得一手好琵琶，曾在上海西藏路、汕头路路口‘张帜迎客’。初来上海时大字认不了几个，但人出落得秀气，谈吐不俗，受‘苏州片子’的影响，也能挥笔成画，于是在五方杂处、无奇不有的上海滩，曾大红大紫过。依我看，张伯驹与潘素结为伉俪，也是天作一对，因为潘素身上也存在着一大堆不可理解的‘矛盾性’，也是位‘大怪’之人。”

说起张伯驹与潘素的结缘，也颇有一段不平凡的经历。张伯驹出任盐业银行总稽核后，时常到上海公干。他还一度兼任盐业银行南京分行的经理。伯驹与沪宁一带的梨园名伶名票皆有交往。前清大学士孙家鼐之后，孙多褆(1879—1959)字履安，别号谐叟，幼居京中，嗜好京剧，曾延请光绪年间京剧名丑罗寿山授艺，凡罗擅长之戏，孙多能之。孙多褆的兄长孙多森历任中国银行总裁、中孚银行董事长，是一位活跃在京津等地的大银行家，与张镇芳为换帖之交。伯驹每次来沪，均前往孙府与孙多褆求益切磋。

一日孙多褆盛邀张伯驹一起观赏潘白琴的琴艺，听罢几曲，张伯驹就为之倾倒，脑海里立时生出一副佳联:

潘步掌中轻，十里香尘生罗袜;

妃弹塞上曲，千秋胡语如琵琶。

潘素

回到饭店，伯驹彻夜难眠，意犹未尽，遂起身，提笔写下“明月，明月，明月照人离别。柔情似有还无，背影偷弹泪珠。珠泪，珠泪，落尽灯花不睡”的词句。经孙多褆引荐，自此伯驹与白琴就开始了密切交往。伯驹很快发现潘白琴的绘画天赋，先是聘请沪上名画家朱德甫指导她习学丹青，又请前清举人夏仁虎专教她通鉴古文，后来又请姑苏名家汪孟舒教她专攻金碧青绿山水。

以后伯驹每每来沪，必与白琴相会。潘妃或抚琴弹唱，或书写丹青，伯驹时而挥毫疾书，作诗填词。才子遇佳人，两情相悦，岂不快哉。用孙多褆之子孙曜东的话说:“两人英雄识英雄，怪人爱怪人，一发而不可收，双双坠入爱河。”

张伯驹后来所写的《瑞鹧鸪》，即是追忆他与潘素情定三生的情景:

姑苏开遍碧桃时，邂逅河阳女画师，红豆江南留梦影，白苹风末唱秋词。

除非宿草难为友，那更名花愿作姬，只笑三郎年已老，华清池水恨流脂。

谁知潘素的继母已将潘素许给一个叫臧卓的国民党中将为妻。臧卓是蒋介石在保定军官学校的同学，时任国民党军委会高级参议。臧得知潘张两人动了真情，恼羞成怒，立即派人在上海汉口路的一品香旅店租了间房将潘素软禁起来，在他迎娶前不许她和任何人接触。潘素既无助又无奈，每天只得以泪洗面。

伯驹得知此事心急火燎，因他在上海人生地不熟，对手又是个国民党将军，硬来怕会惹出大乱子。他找到孙曜东说:“老弟，请你帮我个忙。”伯驹把事情的原委道来，曜东吃了一惊，问道:“你准备怎么办?”伯驹坚定地说:“把她救出来。”趁着天黑曜东带着伯驹，驱车来到酒店，买通了臧卓的卫兵，知道臧不在房内，急急冲进去，潘妃已哭得两眼桃子似的。三人顾不上说话，直奔静安别墅。

随即，张伯驹与潘素在苏州成婚，孙多褆为证婚人，宾客纷纷称赞张潘两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新婚蜜月他们是在苏浙湖光山色和花前月下度过的。沪宁沦陷后，臧卓投靠日本人做了汉奸，曾任汪伪苏北防区司令。孙曜东那时任复兴银行总经理，两人多有交往，但孙曜东对协助张伯驹抢婚一事只字不提，彼此心照不宣。

潘素随夫君回到北平后，方知伯驹已有李氏、邓氏和王氏三位夫人。大夫人是在伯驹十八岁时，奉父母之命迎娶同为官宦世家的李氏。由于伯驹不满意这门婚事，与李氏没有什么感情。之后，伯驹又迎娶了邓氏。张镇芳见李邓两位媳妇均未能生下一儿半女，又命张伯驹续娶了第三位夫人王氏，初婚时两人关系尚可，育有一子，由于性格和兴趣爱好的差异，感情逐渐疏远。

自从潘素进入这个家庭后，伯驹一直与她住在一起，朝夕相伴。其他三位夫人各自独居一楼。李氏和邓氏一天除了抽大烟，就是找伯驹要钱。张伯驹与她们越疏远，她们就越是挥霍无度。潘素对三位夫人也寄予深切的同情。她常常背着张伯驹将自己的积蓄取出来补贴她们。凭着既细腻又通达的性情，潘素上尊婆母，下爱幼子，体贴丈夫，又能善待三位姐姐，逐步地融入了这个大家庭的生活。

婚后，潘素除了照料伯驹的日常生活起居、料理家务，将全部精力都放在研习丹青笔墨之中。潘素入门后的第三年，伯驹的大夫人李氏病危之际，还念念不忘潘素这位小妹对自己的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