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历史人物都折射着我们内心的忧伤

每一位历史人物都折射着我们内心的忧伤——羽戈《百年孤影》读后感

用了几个凌晨，终于把羽戈的新著《百年孤影》读完。与羽戈的前两本相比，这本书读起来不算轻松，因为其中充满了对各种判断的引证和旁证。羽戈就这样不厌其烦，耐心而又坚韧地带领读者，穿越在这些材料之中，最终抵达这些历史人物那复杂而又多变的形象身旁。

《百年孤影》从清流干将张佩纶的命运始，至皈依天主的法学家吴经熊的精神变迁终。其中四篇分别是关于谭嗣同、梁启超、袁世凯及杨度的。他们的剪影集聚在一起，勾勒出了近代中国历史上纷繁而跌宕的传奇。每一位历史人物，都是“寄居在我们中间”的人，都折射着我们内心深处的种种忧伤。

诚如马克思所指出的那样，“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而从历史心理学的角度审视那些“个人”，确实是更饶有趣味和挑战智力的，它需要我们暂时摆脱各种理论框架和有色眼镜，直接从“常识、常理、常情入手”，“埋首故纸堆中，穿行雾霭深处，小心翼翼分析、存疑，推理，求证，剥茧抽丝，步步为营，一点一点逼近他所追寻的真相与正义。”正是基于此，我更倾向于本书属于历史心理学的著作，而非简介中“历史哲学”的说法。毕竟，所谓历史哲学，需要有较为严谨的逻辑体系和思辨方法。而历史心理学的研究方法，则更为多彩多姿，即可类似书中“梁启超”一篇中的“文献比较和综述”，也可类似“谭嗣同”一篇中使用到的“心理分析”，更可以使用散见在“张佩纶”、“袁世凯”等篇章中的“演绎推理”……当然，历史心理学的研究几无实证的可能。这也恰恰成为每一个阅读历史者的心结——自然科学可以踩着前人的肩膀一步步往前发展，而历史却总是吊诡地循环反复，这反复的过程中只有一两处令人充满期盼，大多时间则令人充满无奈和忧伤。

感谢羽戈，在宪政史的研究之余，呈上了这一桌丰盛而口味各不雷同的家宴。而我们能以历史人物的命运下酒，也便拥有了某种悲壮和丰满的阅历。我们从来不能改变历史，只能改变对历史的看法。正如我们从来不能创造历史人物，只能采取一切方法去了解和谛听他们的内心。而我们所站立的位置，正是由我们的父辈、祖辈，以及我们无数代祖先用鲜血、语言、身体选择和积累的高度。阅读历史的某种意义，便是让现在的我们直击到应该看到的过去，也让我们能着力于正在经历的现在和应该着力的将来。

和这些历史人物相映衬的另一面，是数量庞大的人民，是坚韧而骑墙的“沉默的大多数”。可正是他们，才是真正的世界之主。“必须唤起这些人的自尊心，即对自由的要求。这种心理已经和希腊人一同离开了世界，而在基督教的统治下则消失在天国的幻境之中。但是，只有这种心理才能使社会重新成为一个人们为了达到崇高目的而团结在一起的同盟，成为一个民主的国家。”这是青年马克思在一百六十多年前说过的话，至今想来，何尝不使人冷汗涔涔和无话可说？

2010年7月